一隻貓咪喵喵喵

《第一夜＆第二日》05


接受採訪比想像中消耗體力，布魯斯雖然在飯店休息了一下午，返回偉恩大宅後還是有些疲倦。

「累積下來的疲勞沒有那麼容易消失。」

這是阿福對此下的評語，老管家一如往常把晚餐送到蝙蝠洞，只是在言語和放盤子的動作上適度的表達不滿。

布魯斯不是不知道自己該休息，但是待在蝙蝠洞看監視螢幕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他本應開蝙蝠車上街巡邏才對。

總之，在雙方──布魯斯和阿福──各讓一步下，兩人勉強對另一人妥協，讓蝙蝠俠今晚處於半休業狀態。

布魯斯把三明治塞到口中，一眼看著螢幕一眼瞄向銀托盤，他有些意外今晚沒有飲料，以往阿福除了熱湯外，總是會準備一杯能讓自己打起精神的熱飲。

布魯斯正感到奇怪時，作為入侵警告的紅燈忽然亮起，他三口做兩口吃光三明治，把手放回鍵盤上，叫出響起警戒燈的區域。

那個區域近的嚇人，雖然不在任何一個蝙蝠洞出入口附近，可是和偉恩大宅後門只有不到五公尺的距離。

布魯斯感覺到一滴冷汗滑過背脊，在腦中迅速排定針對所有可能入侵者的對策，敲擊鍵盤叫出該地的監視畫面。

畫面出現，布魯斯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大笑。

超人鮮紅的披風在螢幕中央晃動，高大的外星英雄左右張望，稍稍抿起的唇看上去有些緊張。

超人似乎在等人，布魯斯知道他不應該因對方把約會地點訂在自家後門而發怒，這位俊美的男神根本不知道布魯斯˙偉恩和蝙蝠俠是同一人。

可是這並不代表，布魯斯不能驅逐這個屢趕不聽的傢伙，蝙蝠俠對超人的造訪從來不抱善意。

決定一下，布魯斯馬上帶上頭套，打開距離超人最遠的出入口──這是爲了躲過對方的超級聽力。

「布魯斯少爺，您要出蝙蝠洞嗎？」

阿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布魯斯簡單點一下頭，轉身朝出口道：「有一隻迷路的救難犬在後門亂晃，我去處理一下。」

「您身上來有傷，請不要太粗暴。」

「我會拿捏分寸。」

布魯斯忽然停下來，抬頭向站在鐵走道上的老管家道：「把我房間的窗簾拉起來，燈打開，別讓人發現我不在家。」

「我知道了。」

※※※※

布魯斯不需要尋找，就能看到超人的背影，對方紅披風配藍緊身衣的服裝在黑夜中太過醒目，活像是立一個閃爍發光的標靶給人對著打一樣。

但是超人雖然明顯，卻擁有平凡人完全比不上的敏感感官，能夠輕易聽到幾公里外開槍枝保險的聲響。

所以布魯斯很意外超人沒發現自己，他立刻開始懷疑對方在耍手段，又用更快的速度否決這個可能。

站在那裡的可是超人，連面對小貓小狗和聾子時都不會撒謊的男人。

布魯斯藏在陰影中，直到確定超人的前後左右上下都沒有陷阱，空氣中也嗅不到藥劑後，忽然現身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超人的肩膀一震，轉身面對布魯斯，明亮的藍眼中有複雜的情緒，掃視蝙蝠俠一輪後，露出安心的表情。

「你在這裡做什麼？」

布魯斯第二次發問，並且在聲音中加入幾絲怒氣和不耐煩。

超人似乎捕捉到這點，直接而迅速的回答：「我來找你。」

「找我？」

布魯斯挑眉──當然超人看不到，雙手抱胸冷笑道：「我不認為你有任何找我的理由。」

「我想向你道歉。」

超人指指自己的腹部，相當慎重的低下頭道：「對於讓你受傷，我非常抱歉。」

布魯斯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從來沒有人因為讓蝙蝠俠受傷而道歉，和歉意相比，他更習慣敵意、辱罵和毀謗。

對布魯斯來說，受傷是家常便飯，就像喝水吃飯一樣普通。

「我真的很抱歉。」

超人的肩膀和聲音都垂下來，單手握拳愧疚的道：「我想要幫忙，卻把事情搞砸。你的身體還好嗎？回去後有沒有好好處理傷口？我很擔心你。」

超人的後三句話柔的像鵝毛，暖的也像鵝毛，讓布魯斯有種被舒服的熱流包圍的感覺，短暫的失了神。

但是在回神後，布魯斯馬上恢復理智，一條一條挑超人的錯誤：「你誤會了很多事。首先，不是你讓我受傷，是那個持槍的混混；第二，我不需要你的幫忙，這已經強調很多次了；第三，事情沒有搞砸，貨物沒流出去，那票歹徒現在全蹲在重案組。」

布魯斯說完話，才發現超人呆呆的看著自己，氪星人的魂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這下子讓布魯斯從〝裝出不高興〞，直接跳到〝的確是不高興〞，繃著嘴唇瞪視超人。

而超人慢了半拍才發現自己失神了，尷尬的咬牙道：「對不起，第一次聽到你說那麼多話，所以就……」

「我又不是啞巴。」

布魯斯不耐煩的截斷超人的道歉，單手扠腰道：「你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現在可以走了。」

超人沒有移動，布魯斯則盤算著對方在打什麼主意，兩人沉默的對視，最後是前者打破沉默。

「蝙蝠俠，我必須反駁你剛剛的話。」

超人深吸一口氣，以和布魯斯同樣調理分明，可是柔和許多的口氣道：「首先，我相信若不是我在場，你完全可以閃開那顆子彈，所以是我害你受傷的沒錯；第二，我知道你一向拒絕我的幫助，但我也一再表示過我想伸出援手；第三，對我來說，只要讓你受傷就算搞砸事情。」

在超人一條一條挑出來駁斥時，布魯斯好幾次想打斷，但是對方過度認真的表情卻讓他開不了口。

不，正確來說，是難得看到超人說個不停，感覺上還挺新鮮的。

布魯斯放任自己有一秒鐘的時間感到有趣，接著馬上恢復蝙蝠俠的冷硬，挑下巴輕蔑的道：「所以？我會保護任何誤入槍戰的無辜人士，你不過是剛好符合這個角色罷了。」

超人看上去像是被人狠狠踹中胸口，高大的身軀有點搖搖欲墬。

而超人這種反應使布魯斯有點惱火。這算什麼？超人自己不也是無差別的救人，和所有對自己揮手的人微笑，說不定還會回吻每個獻吻的女孩。

最後一個舉例使布魯斯不舒服，他沒有細究自己起情緒反應的原因，頗為不悅的繼續道：「你對我的說法不滿嗎？我只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而不是特別待遇，就好像你會去救下樹上每隻小貓，水溝裡的每隻小狗一樣。」

超人的臉色刷白，幾乎可以用〝心痛〞來形容那張臉，以往無論布魯斯多麼尖酸刻薄的說話，對方都沒有露出這種表情過。

可是假如這樣子就收手，布魯斯就不是那位讓高譚乃至全世界惡棍聞風喪膽的黑騎士了。

「喔，我差點忘了，你最近很致力於幫助蝙蝠。」

布魯斯用愉悅、充滿嘲笑的口吻補充：「只可惜蝙蝠不領情，我建議你可以去尋求其他地方的貓、狗、小蝙蝠的安慰。」

話一說完，布魯斯就轉身往前走，他確信超人會在震驚過後離開，還給自己一個安靜的夜晚。

然而披風抖動聲和腳步聲遲遲沒有出現，布魯斯不自覺的放慢腳步，因此才在走遠前聽到超人的嘶吼。

「我不會去找其他貓、狗和小蝙蝠！我只會來找你──蝙蝠俠！」

超人罕見的情緒激動，布魯斯轉身側對他，氪星人咬牙切齒、兩頰通紅，握拳的手頻頻顫抖。

「不管你是怎麼看我，但是對我來說，你是特別的！你是……是……」

超人忽然開始結巴，停頓了好一會才輕聲道：「黑鑽石。」

布魯斯沉默，他知道現在是打擊超人，讓對方垂頭喪氣離開高譚市的最佳時機。

不過當他開口時，說的卻是別的話。

「有人想走私氪星石子彈到大都會。」

布魯斯看到超人眼中閃過驚訝，他感到好氣又好笑，這傢伙果然完全不知道。

「他們想先運進高譚，在轉至大都會。貨被我攔住了。」

布魯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板無情，他只是適度的分享情報，一點也不是因為想向超人示好，或是安慰這個一臉傷心樣的大個兒。

「你最好多留意自己的安危。」

語畢，布魯斯第二次轉身，走沒幾步路就看到藍影閃過眼前，超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天氣變冷了，請收下這個。」

超人邊說邊打開左手的紙袋，拿出被廉價圍巾捲起來的熱飲，一臉喜悅的等待蝙蝠俠接下。

布魯斯默默收下飲料，微燙的溫度透過手套傳到他的皮膚上，香濃的可可味使寒夜溫暖了幾分。

可可味？

布魯斯有些驚訝的看向杯子，很快就找到他極為熟悉的商標，這是從他最喜歡的咖啡店外帶的熱可可。

「請多保重身體，我還會再來看你。」

話一說完，超人就帶的笑容飛走了。

布魯斯端著熱可可站在地上，他來不及告訴對方〝不准出現在高譚市〞，可是心裡也不覺得難受，反而有股莫名暖意從手心、胸口蔓延到全身。

「……這陣子太操勞了。」

布魯斯一面走路一面自言自語，他小心翼翼的握著熱飲杯，下意識否認杯中的液體讓自己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