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第三日》03


博物館綁架事件於警察到達後順利落幕，在戈登精準的指揮調度、現場歹徒被擊昏超過半數下，除了布魯斯˙偉恩外沒有其他傷亡發生，被綁架的所有人都獲救了。

路意絲爲了進一步了解案情隨警方離去，在臨行前她特別交代克拉克：第一，將和高譚王子共同行動時發生的事情寫成報導；第二，跟緊布魯斯，這部份當然也要整理成新聞。

所以克拉克現在坐在偉恩宅中，背脊靠在古董繡花軟椅上，膝蓋前是紅木雕刻的長茶几，再過去則是整片的格子窗，窗外是翠綠鮮豔的花園。

格子窗對面的壁爐靜靜的燃燒，令人放鬆的溫熱的空氣充滿整間客廳，但是卻不能讓克拉克解除緊繃狀態。

因為使他繃緊肌肉的兩個原因都不是氣溫。

使克拉克繃緊的第一個原因是周圍物品的價格。舉目望去，每件紅木家具、每面牆上掛的油畫與刺繡，價值都是他月薪的好幾倍。

就算只是弄破陶瓷茶盤的邊緣，都夠讓克拉克餓肚子十幾天，對力量過於常人的超人來說絕對不是能放鬆的地方。

而另一個讓他無法輕鬆的原因在二樓的主人房中，此刻阿福正在裡面治療布魯斯。

布魯斯沒有生命危險，可是進房前臉色蒼白的可怕，克拉克好幾次表示想幫忙，任何忙，但是卻被阿福一一拒絕，最後甚至被請下樓喝茶。

克拉克喝不下去，即使阿福泡的茶是自己見過最香、色澤最美的紅茶，他就是喝不下去。

不，正因為是阿福泡的，克拉克才沒臉喝下肚。

他明明已經答應阿福會看好布魯斯，卻讓人走的出來躺著回去，差一點就因失血過多而喪命。

克拉克不能原諒自己犯這種錯誤，三天之內讓兩個人在他視線所及處中彈，而自己卻全身而退。

雖說自己就很不容易被傷到，可這也太丟臉、太誇張了！堂堂一個超人──就算當時他的身分是克拉克˙肯特──竟然連幾把槍都搞不定，他羞愧到想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肯特先生，您是在地上找什麼東西嗎？」

阿福的聲音忽然冒出來，克拉克緊急抬起頭，差一點就撞翻茶几，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把頭伸到桌子底下了。

阿福耐心的等克拉克把頭拉出來，溫和的問：「傷口已經處理好了，肯特先生要上樓看看少爺嗎？」

克拉克張開嘴想回答〝要〞，但是又考慮到傷患需要休息，到頭來只是默默的搖頭。

然而阿福卻看穿了克拉克的心思，彎下腰輕輕微笑道：「少爺現在人是醒著的，你不用擔心會打擾他。」

克拉克愣住，接著馬上起身往二樓衝。阿福站在古董椅邊注視客人消失在轉角處，年邁的臉上掛著欣慰的微笑。

※※※※

克拉克在布魯斯的房門口煞車，停下來整理衣服、頭髮後，才緩慢的敲敲木門道：「偉恩先生，我是星球日報的記者克拉克˙肯特，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克拉克推開門，主人房內相當明亮，大格子窗的窗簾綁在兩側，陽光照在四柱大床上，讓布魯斯穿著絲綢襯衫坐在床中央，手裡拿著一疊印有偉恩企業浮水印的文件。

不過也同時讓床邊吊掛的輸血袋閃亮醒目，克拉克看看血袋，再看看布魯斯床上、手中的公文，一股怒氣忽然湧上心頭。

他忘記禮節直接走到床邊，雙手插腰居高臨下道：「偉恩先生，你現在應該要好好休息，而不是勤奮工作。」

布魯斯沒有抬起頭，繼續閱讀道：「我是在休息啊，我坐在床上，旁邊沒有美女只有厚厚一疊紙，腰部以下正獲得充分的休息。」

克拉克在聽懂暗示後，瞬間困窘起來，侷促不安的撇開頭。

克拉克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布魯斯抬頭瞄了記者一眼，放下文件靠在枕頭上笑著問：「喂喂，你的反應也太純情了吧？交過女朋友嗎？該不會連初吻也……」

「私人問題恕我無法回答！」

克拉克滿臉通紅的回吼，他急著想要轉移話題，卻在腦袋想到新話時，先一步注意到布魯斯身上的傷痕。

在襯衫的遮蔽下，克拉克沒辦法看到布魯斯整個上半身，但是透過領口、釦子間的縫隙，他能約略窺見對方皮膚上一部份的疤痕、尚在痊癒中的傷口。

僅僅是這麼簡單一瞥，能看到的傷也比平常人多，克拉克對一個富家公子哥能把自己搞成這麼悽慘感到意外，思索可能原因時，腦中忽然冒出早上的畫面。

翻到隔壁間廁所時的柔軟與靈活、一個人面對複數敵人時的膽識和拳腳功夫，布魯斯˙偉恩到底是……

「我曾經離開高譚市流浪了好幾年。」

布魯斯沒頭沒腦開口，側頭望著格子窗道：「那段時間幾乎什麼危險的事都做過，戰地醫院助手啦、混入異國的黑道啦、上山下海去尋找傳說中的大師啦……總之做過很多事。」

克拉克的疑惑有一半獲得解答，然而還有另一半是令他起疑的，那就是爲什麼布魯斯身上除了舊傷還有新傷。

布魯斯順著克拉克的視線往下看，停在自己的手腕上，他抬起手讓袖
子滑落，一臉平常的道：「這個則是運動傷害，我以為我酷愛極限運動的事情全美國都知道了。我的大腿上也有類似的傷，你想掀開棉被看看嗎？」

克拉克第二次被布魯斯逗到頭腦發燙，他堅定的搖頭，在對方把手從被子邊緣挪開後，才喘一口氣，回到正題道：「其實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道歉？為什麼？」

「我們一起行動，但是你卻受傷了。對於讓你受傷，我非常抱歉。」

克拉克話一說完，布魯斯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奇怪。

這位貴公子用一種彷彿在挖掘，或回憶什麼的目光看著記者，過了兩三秒才轉開頭看著文件道：「肯特先生，你是來高譚市作客的，哪有主人讓客人受傷的道理？別在意。」

「可是……」

「這在高譚是常有的事情，你不需要太在意。」

布魯斯在說話中途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克拉克從對方的臉上觀察到疲倦，心一橫把文件全數抽走，放到床邊的小矮櫃上。

「你做什麼！」

「偉恩先生，你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現在。」

克拉克特別強調最後兩個字，他在未經主人同意下移動枕頭，強迫布魯斯躺下來，並且替對方拉好被子。

布魯斯由坐變躺，斜望克拉克的眼神中帶著不滿，拉平嘴角問：「你是和阿福串通好來叫我休息的嗎？」

「沒有。」

克拉克單膝跪地，讓自己和布魯斯之間的距離縮短，平視那雙灰藍色的眼問：「我除了道歉外，還想問一件事。我把你推倒的時候，有傷到你嗎？」

「沒有。」

布魯斯模仿克拉克的口氣回答，接著馬上吐出一口氣，抬起手臂受不了的遮住眼睛道：「天啊，如果你沒有帶著粗框眼鏡，髮型落伍到難以形容，我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在看超人特輯，你和他的語氣、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布魯斯的話讓克拉克警覺，他收起認真，換回傻笑的臉站起來道：「喔，這個稱讚我收下了。好好休息，偉恩先生。」

語畢，克拉克轉身往門口走，他沒走幾步就聽到棉被滑動的聲音，馬上回頭往布魯斯的方向看。

「我只是調整姿勢。」

布魯斯立起單手，他看著克拉克放下心的樣子，沉默片刻後道：「叫我布魯斯就好了，偉恩先生聽起來太不親切了。」

克拉克露出笑容──似乎有點太過高興的，不過高興是好事，他沒有細想背後的原因，整個人轉過來道：「那也請你直接叫我克拉克。」

「克拉克。」

布魯斯輕聲重複，盯著有些失神的克拉克道：「克拉克，我要讚美你替別人擋子彈的勇敢，和幾百發子彈射下去連一發都沒命中你的誇張運氣。但是別把我推倒第二次，我對被男人壓沒有興趣。」

「我會記住。」

克拉克僵硬的走出主人房，一關上門就把自己的領帶扯鬆，帶著一身顫慄靠在門板上。

剛剛布魯斯重複他的名字時，那低沉、帶有金屬光澤的聲調勾動克拉克的神經。

而在布魯斯半開玩笑的警告後，關於對方身體溫度、吐息的記憶也一併浮現，而這些在當時都是克拉克所忽視的。

同性接觸並不是什麼好害羞的事，然而克拉克此刻卻莫名的燥熱，他不敢相信自己會對蝙蝠俠之外的人起此種反應。

蝙蝠俠、蝙蝠俠……克拉克要求自己回想黑騎士的聲音、姿態和所有令自己著迷的特質。

他猛烈的渴望黑夜降臨，這樣自己才能再次見到、觸及那顆美麗的黑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