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第五日》01


克拉克一夜未眠，張著眼躺在雙人床上迎接日出。

他好幾次想到隔壁間看看布魯斯，可是卻連動用Ｘ視線、超級聽力窺視或竊聽都不敢。

克拉克害怕自己這麼一看、一聽後，就回不來了，因為他無法把布魯斯的觸感、氣息抹去。

不同於女人的嘴唇硬的能烙上克拉克的心，但又柔的足以吸住他的舌；結實、帶幾分粗糙的皮膚糾纏手指，每一個凸起的傷疤都是一個小小的慾望倒勾；葡萄酒和微鹹的體味包覆著鼻腔，從來沒有醉過的鋼鐵之子頓時跌入爛醉之境中。

但是和以上這些相比，克拉克更忘不了對方推開自己時的表情，布魯斯臉上的糾結令克拉克心痛，想伸出手卻被對方冰冷的背影拒絕。

克拉克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具修長的軀體，看到被自己撕破的黑色睡袍、襯衫，看到布魯斯的長褲垂在床角碰觸地板。

而這些都是克拉克失去理智的結果，一切破損的衣物都在彰顯他的粗暴，以及因粗暴而成的傷害。

克拉克凝視布魯斯劇烈起伏的胸口，看著昨晚的自己拾起棉被蓋到對方身上，輕輕說了一聲晚安後離開房間，帶著複雜的心情下樓找老管家。

不需要克拉克多說一句話，阿福就了解的點點頭，溫柔的表示將一切交給他處理就行了，請肯特先生回房洗澡、更衣。

阿福的體貼加深克拉克的愧疚，他想起老管家慇勤的招待、憂心的叮嚀，和中肯的建言，想起布魯斯迷人的優雅、連自身也輕蔑的高傲，以及那彷彿拒絕所有人觸碰的距離感。

拒絕所有人觸碰的距離感……克拉克縮在棉被裡的身軀一陣顫抖，他怎麼會這麼不精明，竟然沒有察覺到布魯斯在吻自己時，是帶著訣別的意味，用最瘋狂的舉止偽裝真心。

克拉克應該做的是推開，然後再重新擁抱布魯斯，告訴對方他知道〝他〞，布魯斯˙偉恩是高貴、值得獲得他人的真愛的人。

然而現在想這些都已經於事無補了。不，應該說就算克拉克當時知道他該怎麼做，也不一定真能做到，布魯斯的吻蘊含太多他無法抵抗的誘惑，幾乎和氪星石一樣致命。

心緒複雜到難以理清、不可剪斷，克拉克斜眼望著窗外明亮的朝陽，忽然感到深深的無力。

「肯特先生、肯特先生你醒了嗎？」

老管家的呼喚強迫克拉克爬起來，他盡可能有活力的應一聲，脫下高級睡衣換上廉價的西裝，深吸一口氣後打開門。

阿福站在門外，雙眼將克拉克從頭到尾掃過一輪後，微笑著提醒：「肯特先生，你忘記戴眼鏡了。」

克拉克愣了一會，狼狽的跑回房間拿粗框鏡。

這個回房的動作克拉克稍微放鬆了一些，他站在鏡子前戴好眼鏡，把凌亂的頭髮梳好，再次回到門口時，阿福人已經下樓，指著餐廳的方向暗示他快點過來。

阿福準備的早餐和晚餐同樣完美，可是當克拉克來到餐廳時，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失望原因不是對食物不滿，是發現桌上只有一套餐具。

儘管經歷了那麼尷尬、充滿錯誤的一夜，克拉克還是不自覺的期待能看到布魯斯，無論貴公子是要尋他開心、擺冷眼甚至一拳揍過來都好。

更正，一拳揍過來不太好，他的皮膚會讓布魯斯受傷。

克拉克坐到餐桌的一頭，也許是因為他太頻繁的往對面空位望去，或是直接把失望寫在臉上的緣故，阿福在前來倒果汁時主動道：「布魯斯少爺宿醉，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會晚一點起來。」

克拉克馬上想起昨晚的種種，整顆頭的溫度瞬間飆高，盯著盤子裡的培根、炒蛋低聲道：「對不起……」

阿福放下裝果汁的玻璃壺，轉正身體柔聲道：「肯特先生，你不需要道歉，一點也不需要。」

「可是……」

「少爺他不是第一次做類似的事情了。」

阿福這句話讓克拉克的心跳漏跳好幾拍。不是第一次做？所以布魯斯有被別人碰……他無法想下去，一股原始的憤怒湧上心頭，正對著所有可能摸過、吻過那具身軀的人。

阿福看出克拉克的心思，搖搖頭修正自己的話道：「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的意思是：少爺不是第一次用破壞自己形象，來逃避與人深交。」

克拉克鬆了一口氣，他被自己莫名奇妙的情緒起伏搞到有些惱火，可是又同時冒出濃濃的擔憂與心痛，因為阿福所說的話。

布魯斯會習慣性阻斷與人交往的可能，而這麼做一定會導致一個結果──沒有能信賴、依靠的朋友。

而這和蝙蝠俠是多麼的相像，黑騎士近乎偏執的拒絕一切幫助、援手甚至善意，執意將一切災難和責任攬在身上。

一想到蝙蝠俠，克拉克的臉色就瞬間刷白，儘管他未曾向對方表達過自己的心意──表達後被拒絕的機率還很高，可是昨夜的行徑幾乎可說是移情別戀了。

累積數年的暗戀光靠一個吻就能輕易打破，克拉克不敢相信自己的自制力、愛情薄弱到這種地步，他一直以為光靠黑騎士的背影、話語聲就能得滿足自己，沒想到當另外一個溫熱、誘惑力十足的肉體出現後，他竟然徹底淪陷了。

克拉克把臉埋入手中，左肩感受到熱度和輕輕的壓力，一抬頭就看到阿福關心的面容。

酸楚感壟罩克拉克，他緩慢的搖頭道：「我一口氣對不起兩個人，我怎麼配……天啊，蝙蝠俠拒絕我是理所當然的，我是如此欠缺……」

克拉克無法把話說完，只是一直掐揉著頭髮，對自己的表現失望透頂。

「肯特先生，千萬不要這麼說。」

阿福稍稍加重手中的力道，在克拉克抬頭看他後，沉穩、溫和的道：「我並不認為你有做出任何不忠──我想你是這麼評斷自己的──的行為，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擦槍走火。」

「謝謝你阿福，可是我……」

克拉克深深吸一口氣，逼迫喉嚨發出聲音：「我認為我應該能忍住，尤其是在心中已經住著另外一個人的情況下。」

阿福沒有馬上回話，他轉身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握住克拉克輕微發抖的手道：「肯特……不，超人先生，我想你應該寂寞很久了。」

克拉克點頭，他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活力充沛的工作夥伴，為數不多但是也不少的好朋友；可是同時，他也是氪星唯一的倖存者，無法和母親之外的人分享自己的特殊身分，並且一而再再而三遭到戀慕對象的排斥。

「在這麼長久的忍耐、消磨下，假如突然有一個刺激點出現，讓你出現一瞬間的崩解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福在克拉克反駁前，拍上對方的手臂道：「我希望你不要就此放棄，因為你心中的那個人，現在很有可能處在與你相同的狀況。」

克拉克眼中閃過驚訝，盯著老管家問：「和我相同的狀況？你怎麼知道？」

「我推測的。」

阿福側頭點點通往二樓的階梯道：「我想，肯特先生心中的那位，和布魯斯少爺在本質上相當類似吧？」

克拉克對阿福的觀察力感到驚訝，他的確常常在布魯斯身上找到黑騎士的影子，在這兩個人的外在形象差距甚大的情況下，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阿福凝視克拉克的眼睛，堅定卻又不帶壓迫感的道：「你只是再一次被那個人擁有的魅力擄獲而已。不要對自己失望，你連出手都還沒出過呢。」

「我還有資格出手嗎？」

克拉克問，阿福看著他一會，露出帶有幾分狡詐的微笑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也許進攻一次後，問題就都解決了。」

克拉克被老管家輕鬆、令人舒服的表情逗笑了，糾結的眉頭稍稍鬆開，深深喘一口氣道：「希望真的是如此。」

阿福眨眨眼，傾身靠近克拉克道：「我願意拿一頓晚餐出來賭，只要你敢進攻，情況會改變的。」

克拉克差點笑出來，搖搖手認真的道：「請不要這麼說，這樣我會很猶豫到底要贏還是要輸。」

「這是對我的廚藝的讚美嗎？能從超人先生口中得到美言是我的榮幸。」

「能吃到你煮的菜才是我的榮幸。」

克拉克誠懇、感謝的回答，對於能認識阿福這位睿智、親切的老人，他感到萬分幸運和感謝。

阿福輕輕捏了克拉克的手一下後，鬆手站起來道：「慢慢吃，我會替你準備回飯店的計程車。」

「謝謝。」

克拉克目送阿福往廚房走去，在老人的身影消失的前一刻，忽然出聲喊道：「請等一下！」

阿福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克拉克。

克拉克用力吞口水，深呼吸後正經嚴肅的道：「等布魯斯醒來後，請告訴他，我很高興交到他這個朋友。」

阿福佈滿皺紋的嘴角揚起，向克拉克點頭後，轉身進入廚房。

※※※※

在阿福的幫忙叫車下，克拉克搶在飯店退房時間到達的前一刻，衝回房間收拾行李，再和路易絲一起搭計程車直奔機場。

一路上，路易絲難掩焦急和火氣的責備克拉克，等到她把怒氣發洩的差不多時，車子也正巧到達機場了。

路易絲以拖火炮的氣勢拖動行李箱，蹬著高跟鞋一面快走進入大廳，一面回頭對克拉克道：「動作快一點，我們已經耗掉太多時間了。」

「是、是。」

克拉克跌跌撞撞的跟在後頭，直到路易絲停在寄行李的櫃檯前時，他才終於跟上同事。

而也幾乎在克拉克停下腳步的同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注視螢幕，看到不熟悉的號碼。

克拉克帶著疑惑按下通話鍵，拇指一按下，就聽到今早才剛告別的聲音。

「肯特先生，你現在還在高譚嗎？」

阿福的口氣比平常急促幾分，克拉克馬上察覺到不對勁，離開隊伍走到角落道：「還在。怎麼了？」

「如果你附近有新聞轉播的話，請過去看一看。」

克拉克抬頭尋找電視螢幕，身體轉了幾圈後，總算在人群中找到一個小小的攜帶型電視。

電視上正在做某地的實況轉播，克拉克隔著五十多公尺注視轉播，從畫面底部的字幕得知那是高譚市的一處高中，遭到警方追趕的黑道份子闖入高中內，挾持正在準備校慶的學生。

拜今天是星期六之賜，人質沒有很多，克拉克稍稍鬆了一口氣，接著卻在手機中聽到令他渾身發寒的話語。

「我剛剛在畫面裡看到〝那個人〞，他在進入學校時好像不小心被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