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結盟、算計、始末
他躺在半毀的涼亭中央,吸著充滿血味與燒焦味的空氣,雙眼無神的注視漆黑的天空。
——為什麼會如此?
他在腦中輕聲發問,但是無人做出回應,只有幾秒前就該散去的雷聲仍陰魂不散的糾纏著耳膜。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這裡只有將死的人和已死的人。
將死之人是他,已死之人則是涼亭外的兩具屍體,其中被開腸破肚的是他的親人,渾身燒焦還冒著白煙的是他的仇人。
他側頭看著破碎的屍體,想要挪動身體靠近親人,然而骨折的腿無法行走,遭樹枝貫穿的手臂使不出力氣,他只能遠遠看著面目全非的至親。
——沒關係,死後就能相見了。
他聽見親人在腦中低語,如此消極的話語不符合他與對方的性格,但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他相信,即使親人先走一步,也一定會在黃泉路上等待自己。
只不過,雖然他們倆很快就能見到彼此,可是另一個人卻不能,這點讓他有些擔憂又有點慶幸。
擔憂的是,他不在後,對方要怎麼和陌生人交朋友?
慶幸的是,既然至仇被自己與親人合力拖進地獄,那麼另一個人應該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對不起,拋下你一個人……
他對另一個自己道歉,打算放鬆身體接受死亡時,突然發現冒煙的屍體正在左右晃動。
「啊啊、啊……啊啊——」
焦屍一面哀號、一面扭動四肢軀幹,緩慢的爬向右側的水池,可惜在身體嚴重碳化之下,她移動的速度極為緩慢,哀鳴也越來越淒厲。
他凝視掙扎求生的焦屍,先對這怎麼殺也殺不死的仇人感到恐懼,接著恍然大悟。
他找到「為什麼會如此」的答案了,這個答案是如此簡單與殘酷,令他覺得自己與親人無比的愚蠢。
不過,愚行只到今天為止,他既然明白了,就不會再幼稚的大呼小叫,或是不自量力的想玉石俱焚,最後卻落得只有自己下黃泉的窘境。
他再也不會迷惘,或是希冀他人替自己伸張正義了。
「嗚……呃!」
他忍著劇痛驅使手腳往前爬行,拖著長長的血痕離開涼亭,一把抓住乾屍的腳踝。
乾屍停止往前爬,她微微偏頭朝後看去,被烈火燒融的臉雖然痛苦,但沒有失去冷靜與戒備。
而他也是,他衝著仇人微笑,吐出洋溢血味的話語:「吶,要不要和我結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