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雙煞前傳】第一回 緣起

正午。

三層樓的酒館裡擠滿了人，濃濃的飯香和酒香充斥著空氣，呼應著店小二有活力的招呼聲、客人的嘻笑怒罵，整間酒館洋溢著烈陽的光彩。

守在門口的小廝拉住在門口徘徊的白衫公子，眼尖的他早就注意到這位失魂落魄的公子哥了，公子要吃飯嗎？咱們的廚子是城內頂尖的…要不喝點小酒也不錯啊！瞧公子眉頭皺的多緊…

店小二說的口沫橫飛，白衫公子卻不說一語，任由身體被別人拉著跑，安置在角落僅剩的位子上。

「公子想吃些什麼？」店小二殷勤的問，同時抓著肩上的抹布掃去桌上的髒污。

「一壺酒，兩盤小菜，菜色任意。」軒轅用三句話打發店小二，秀麗的臉龐雖然沒有表情，但他的心卻在苦笑，父親過世不到三日，自己卻在這兒點酒喝？就算他是來散心的，這未免也太過了吧…

「公子，您的酒和菜。」

棕色的酒壺和小菜迅速的送上桌，軒轅凝視著酒壺，修長的手指握住棕壺，反手往下倒。

傾斜的酒壺轉眼扶正，但這不是軒轅的意思，一張略大的手掌覆蓋了他的手，止住了酒漿的流失。

「這麼醇濃的酒，倒掉太可惜了。」

手的主人輕聲道，軒轅仰起頭，深色眼眸映出對方的形象：阻止他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繡著銀狐圖騰黑袍與瘦高的身材十分相稱，男人長長的銀髮綁成一束，在陽光下無比耀眼。

男人俊秀的五官淺笑，笑容英而不媚，深藍色的眸子反射著軒轅的眼，軒轅的身體不微微一顫，精神彷彿被對方吸入眼瞳。

「我找不到座位，可以讓我做在這兒嗎？」男人問，同時皺皺眉來加強自己的困擾。

「可以…」軒轅收回視線，剛才他的失禮沒惹對方不高興吧？

「詭太師，我的名字，你呢？」

「公孫軒。」軒轅一如往例報出假名，身為中原武林的領導，隨便說出真名太危險。

「軒…那我叫你小軒好了！」詭太師輕巧的從軒轅手中奪過酒壺，將琥珀色的酒液倒入酒杯，詭太師的眼角瞄向軒轅，方才是注意到有這位公子渾身圍繞著悲愴的氣氛，他才好奇的跑來看看。

詭太師不動聲色的打量軒轅，著著白衫的身軀以男人來說略嫌嬌小，新雪般的柔髮整齊扎在淡紅色的冠中，白中透紅的肌膚像是初長的白瓣，襯托著水晶黑眸、粉色雙脣。

好漂亮的人兒…詭太師輕嘆，若說是如梅則太冷，如蘭又太媚，該說是如蓮吧！就像是一朵搖曳碧水的白蓮，粉色花瓣解暑卻不寒，半攏花形欲放未放。

「詭..詭太師我看起來不對勁嗎？」過久的注視使軒轅察覺視線，那雙深邃的藍瞳讓他感到莫名的灼熱，這是自己從未經歷過的感受。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好美。」詭太師直接表示自己的欣賞，俊俏的臉龐笑的有點邪氣，哎呀～他這樣說會不會被誤認成皮條客啊？

「謝謝…」軒轅不好意思的微笑，低下的眼瞧見白衣上的香灰，父親的臉、灰暗的靈堂竄入他的腦海，靦腆的笑也消逝無蹤。

「怎麼了？」

詭太師問，身體也一同往前傾，他原本只打算看看就走，但軒轅緊封在臉龐內的悲傷卻讓他一陣心痛，想要分擔對方的哀傷、想要排解對方的心痛，這種心情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家父過世了…」軒轅的聲音相當細薄，坐在他面前的只是個素昧平生的人，只是個不認識〝軒轅〞的人，所以…就讓他坦白一次吧！

「可是你卻哭不出來？」詭太師輕撫著軒轅的臉頰問：「是這樣嗎？」

詭太師精準的推斷讓軒轅露出驚愕的表情，任由萍水相逢的人將手撫上乾熱的臉頰，軒轅的身體開始抽搐，掛在腰間的翠玉環隨著主人晃動，但他還是哭不出來，白皙的臉頰上仍就只有手指的溫暖。

「哭不出來很難受吧…」詭太師的手滑到顫抖的背脊，幫軒轅順氣，很久以前，他也曾遇到同樣的情形，失去的痛處繃在胸口，卻擠不出淚水。

「我是個不孝子啊！」背後溫暖的撫按讓軒轅的情緒更機動，他好想哭，可是涙線卻固執的乾枯，難道他不夠愛父親嗎？還是他已經對死漠然了？

「喝酒吧！放鬆點說不定就哭的出來了。」

美酒的香味飄近鼻頭，軒轅猶豫了一下，雙脣無意識的開出縫細，琥珀瓊漿就毫不客氣的流入喉頭，灼熱和微薰瀰漫著他的頭顱，過往的回憶歷歷在目，軒轅毫無抵抗的讓詭太師拉入懷中，在身體被溫熱的氣息包裹住的同時，淚水竟也奔流而出。

「父親….嗚……父…嗚……」

軒轅緊攀著眼前的黑緞袍，積壓許久的淚水浸濕了詭太師的衣襟，連同嘴中的話糊成一片，他盡情的號哭、拉扯，完全不顧形象和禮儀，此刻的軒轅不是武林泰斗，只是個喪父的小姑娘，對著願意接納自己的人痛哭，而他毫無理由的知道對方會包容他的失態。

詭太師安靜的環抱著軒轅，順氣的動作一刻也沒停過，他閉起眼，仔細的感受懷中顫動的身軀，蔓延在衣襟的濕潤，長久累積的疲憊和傷口彷彿隨著哭聲洩去，取而代之的是洋溢胸中的平靜。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兩個從未深交的陌生人，心中卻響起同樣的話…

※※※※

當軒轅醒來時，詭太師早已離去。

軒轅一邊揉著通紅的雙眼，一邊從併在一起的長凳上坐起來，在起身時覆蓋著的黑袍冷不妨滑到地上，軒轅撈起黑袍，這是詭太師的外衫，被自己哭濕的衣襟已經乾了，僅剩微乎其微的真氣尚未飄離，軒轅抓著黑袍，空虛感從指間蔓延到全身。

「要是沒睡著就好了…」軒轅懊惱的看著黑袍，下次相會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更何況…說不定沒機會再見面了。

「公孫君！」

高亢緊張的呼喊聲轉移了軒轅的注意力，他望著酒館入口，穿著皮甲藍衫的男子正急急忙忙的衝過來，軒轅重整心情，以和善的笑容迎接自己的副官－黎諳書。

「公孫君！大家都在找你啊！」黎諳書的以髮簪固定的黑髮因奔跑凌亂，火急的是現在見到主子平安後平和不少：「請您快點回宮吧！有要緊的事要處理。」

「我知道了。」軒轅站起身，黑眸留戀的掃過身旁的空位，他又要做回虛偽的〝軒轅〞了，這個身分將會持續非常久，而他在酒館的放縱終究是一瞬間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