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間諜的致命誘惑_Desire★Star》

事實證明，要一名沒有時間概念的人充當鬧鐘，是極其不智的行為。

當路鑑再度睜開眼時，落地窗外的天空已從湛藍轉為橙紅，牆上時鐘的時針更由十一走到五六之間。

他看看緩緩下移的時針，再瞧瞧坐在沙發尾端上色上到渾然忘我的穆夏雙，放棄質問對方為何沒叫醒自己，起身匆匆拎起裝有米飯菜餚的保鮮盒，離開好友的別墅前往最近的工作室上工。

沒錯，不是「工作室」，而是「最近的工作室」，路鑑為了方便、安全與保險起見，在每個縣市都設了不只一個據點，規模大至四十坪大廈公寓，小至一平方公尺左右的網路咖啡廳隔間，且無論是大是小，都備有電腦、備用手機、現金、他人姓名的信用卡和護照。

路鑑今日去的是網路咖啡廳，不過所待的不是兩坪不到的小隔間，而是可供使用者躺臥休息的中型包廂，他在廂內一面掃空保鮮盒內的冷飯冷菜，一面拿出穆夏單交付的資料夾翻看，動手以病毒遠端遙控十多公里外的公用電腦，入侵對方於立法院辦公室內的筆記型電腦。

筆記型電腦之後是桌上型電腦，而後是該人自己和助理的手機、家中私人電腦、所住大樓的監視系統、汽車導航……路鑑以調查對象為中心撒下電子之網，貪婪的搜括目標在主機中、網路上、鏡頭下、手機內的一舉一動。

這不是輕鬆的工作，除了考驗駭客技巧外，還得一一判斷所得資訊的價值，並在發現新人物時思考要不要將對方納入監視，即使是路鑑這種老手，也得全神貫注才能勝任。

當路鑑搜查到一個段落，放下手喘口氣休息時，螢幕角落的電子鐘顯示的時間為上午五點，日期則比他上回瞄到時多了三號。

「忙了四十八……不對是將近六十小時。」

路鑑伸展臂膀呢喃，睏倦感同時衝上腦殼，讓上身一歪險些滑下椅子。

──不妙，再不找地方休息會出人命。

他雙手扶著桌面，先將工作稍作收尾，再到飲料吧連灌兩杯黑咖啡，強撐精神走出網路咖啡廳。

清晨五點的馬路沒有多少車輛，路鑑很快就放棄攔計程車，拖著雙腳一步一步朝詹元丞的診所走，費了半個多小時走到診所前，瞇著眼解除保全和門鎖，在打開外門時看見醫生貼在內門外的紙條。　

「致路鑑：請勿在我出國時擅自進入診所。」

路鑑念出紙條上的文字，愣了五六秒才想起對方去歐洲了，強烈的失望頓時湧上心頭，倒抽一口氣按著門板蹲下。

如果是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蹲著蹲著就睡著了，不過路鑑無須擔心……不，應該說沒有這種福利，因為清晨五點到下午三點是他「無論多疲累，只要周圍沒人就無法入眠」的時段。

「……站起來，路鑑，你得在累到走不動前站起來。」　

路鑑鞭策自己，扶著門板搖搖晃晃地起身，連拍自己的面頰數下，再步下樓梯思索下一步。

去找當模特兒的高中學弟？以對方近日的拍攝工作看來，人不在台灣的可能性很高；去找作私人管家的大學學長？看在自己奄奄一息的份上，對方應該會同意借床，但他家大少爺恐怕會……

「叮叮叮！」

連串鈴聲截斷路鑑的思緒，他停下腳步往發生處看，與急煞腳踏車的歐巴桑四目相對。

「少年欸，過馬路不看燈號厚！」歐巴桑怒斥，不等路鑑反應便繞過人離去。

路鑑目送歐巴桑騎遠，腦中浮現兩天前自己被汽車按喇叭的記憶，肩頭一抖忍不住笑出來。

笑聲迴盪在無人也無車的十字路口，他在大笑中退回人行道，瞇著眼靠在電線杆上，期待被自己掀出外遇、劈腿、詐欺或發送黑函事蹟的男女現身。

路鑑的盼望沒有實現，經過路口的只有早起掃街的清潔隊員，他看著清潔隊員走遠，視線隨對方走過斜對面的連棟公寓，發現先前包圍西側的鷹架已撤除，取而代之的是印有「鋤禾」兩字的木桶造型招牌，和映著桌椅、模糊人影的玻璃門窗。

通往公寓的行人號誌同時轉綠，路鑑注視規律踏步的小綠人片刻，離開電線杆走過馬路。

他來到木桶招牌下，拉長脖子朝玻璃門內望，長寬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公尺的店面三分之一被櫃檯圈起，三分之二擺放單色塑膠桌椅；店內裝飾十分簡單，刷白的牆面僅以乾稻穗與菜單為飾，再加上放於門口與櫃檯的蘭花盆栽，整體清雅又舒爽。

「飯糰類、粥類、飲料類……這是早餐店？」

路鑑盯著菜單輕語，腹部在細看品項時緊縮，在飢餓驅趕下停止探望，直接推開玻璃門進店。

店中沒有顧客也不見店員，路鑑剛想出聲喚人時，店末的蘭花布簾先行掀起。

掀簾的是一名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子，他穿著雪白唐裝和圍裙，過肩黑髮綁成馬尾，鼻上架了一副細框眼鏡，鏡下是一對烏亮的雙鳳眼，這雙眼配上如剪柳眉、瑰色薄唇，以及右眼下方的哭痣，組成一張俊雅脫俗的臉龐。

「歡迎光臨，請問要內容還是外帶？」

「……」

「客人？」

「內……內用。」

路鑑罕見地說話結巴，臉色鐵青地盯著男子的雙眼──尤其是眼角的黑痣。

「好的，位子都可以坐，我去拿點菜單過來。」男子走向櫃台。

路鑑拉開最靠近自己的座位坐下，身體才剛坐定，男子便拿著點菜單和筆過來。

他低頭掃視點菜單，於「飯糰類」的格子中看見熟悉卻也想都沒想過的品項，在好奇與一絲懷念下毫不猶豫的動筆打勾，起身把單子與銅板放到櫃檯交給男子。

男子微笑說謝，戴上手套準備路鑑的餐點，片刻後就將擺著糯米飯糰的瓷盤送到路鑑面前。

路鑑拿起飯糰，拉下外頭的塑膠袋咬下一口，首先嘗到的是米飯的軟甘，隨後是濃郁鹹香的醬汁，帶有紹興酒、八角、陳皮……諸多香氣的醬汁裹著飯粒，以及軟而不爛的五花肉、嫩脆微酸的筍絲，既刺激間諜的食慾，更猛烈的牽動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