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應敲趴倒，辦公室隨之陷入寂靜，所有人都一動也不動的看著路鑑。
路鑑眨眨眼環顧眾人問：「怎麼了？」
「怎麼了……」
海德面部扭曲，三步做兩步衝到路鑑面前，手指老人咆嘯：「你這一棒敲下去，要是把人敲死了怎麼辦！」
「那也是他的命。」路鑑聳肩模仿海德的語氣。
「這老頭還沒把藏資料和試作品的地方供出來！」
「欸！真的？我還以為你是問完了才把人帶來，原來還沒啊！」
路鑑誇張的吸氣，低頭看看老人道：「人還在呼吸，現在送急診室應該還救得回來吧。」
「臭──蠍──子──」
「再不送醫，大教授可要升天或轉職當植物人囉。」
路鑑將鐵鎚遞向海德道：「凶器還你。」
海德瞪著路鑑手中的鐵槌，沒有接下而是掉頭往門口走，左右屬下見狀趕緊扛起老人、收好行李廂，追在上司身後離開辦公室。
穆夏單目送部屬遠去，回過頭本想和路鑑說話，卻瞧見對方扶著額頭靠著辦公桌，搖搖晃晃的滑坐到地板上。
穆夏單先是一愣，而後露出苦笑，拿起辦公桌上的話筒要女秘書找清潔人員進來，於人員清理血跡時走到路鑑身旁道：「既然有暈血症，就別勉強自己揍人，對海德示弱不會少一塊肉。」
「是不會，但會影響你的評價，畢竟我是你一意孤行拉上來的人……」
路鑑深呼吸數次，放下手疲倦地道：「然後我會暈也不是暈血症──我已經改善很多了，是睡不到三小時就被猿人綁架的緣故。」
「猿人……你和海德就不能好好相處嗎？」
「你希望我們相親相愛？」
「當然，畢竟你們兩個一個是肉搏戰的專家，一個是電子戰的天才，如果能合作無間，那就無堅不摧了。」
「我盡……不行，太噁心了我辦不到。」路鑑側躺在地板上。
「那至少別主動挑釁。」
穆夏單伸手從桌上拿起一個資料夾，彎腰放到路鑑手上道：「替我調查這個人，找出能收買或威脅他的把柄。」
「我告訴你我只睡三小時，你不放我假就算了，還派工作給我，你這個慣老闆……」
「我不急著要回覆，明年年中立委選舉投票前給就行。」
穆夏單蹲下拍拍路鑑的背道：「想睡覺的話別躺在這，到我弟弟那裡去睡，順道替我送午餐給他。」
「以放人休息之名行差人外送之實，你果然是慣老闆。」
「我會派人開車載你過去。」
穆夏單拿起話筒要女秘書安排車輛，而秘書不知說了什麼，讓他面露喜色，點頭說出「早到比晚到好」、「那就排這兩天」、「對，在老地方」等話語。
路鑑靜靜躺在地板上，直到上司放下話筒要他下樓搭車，才緩慢的爬起來走出辦公室，進入電梯回到停車場，坐進穆夏單安排的轎車──車上除了司機還有一大袋以保鮮盒裝盛的餐點。
轎車沒有往園區大門開，而是迴轉後駛向東南方，繞過醫學院和大片草皮、花圃後，來到一棟被雕花鐵圍籬、青蒼樹林環繞的歐風別墅。
穆夏單與弟弟各自住在醫療園區西南與東南側的別墅中，這乍看之下是個奇怪的安排，但在整個園區都是穆家的私人資產，外加兩兄弟一個是園區園長，一個從小虛弱多病下，直接住進醫院與工作場所也算明智的選擇。
轎車開到別墅的大門前，路鑑拎著塑膠袋下車，掏出瑞士刀三兩下解除合金鐵門的門鎖，大步走進別墅內。
幾名女僕瞧見或與路鑑擦肩而過，但她們非但沒驅趕撬鎖而入的間諜，還露出笑容問對方要喝什麼、主動告知「二少爺」在何處。
僕人對路鑑如此不設防有兩個原因，其之一是她們全都認識也都喜歡年輕間諜，其之二則是……
「小雙，我來騷擾你啦。」
路鑑走入寬廣的畫室，視線投向畫室東面正對庭院的落地窗，在窗前木畫架旁找到穆夏單的弟弟、自己大學時期便認識的老友──穆夏雙。
穆夏雙放下畫筆望向路鑑，赤色長髮掠過裸肩，翡翠色的眼瞳因驚喜而明亮，雌雄莫辨的麗容浮現笑顏，匆匆放下調色盤站起來奔向路鑑。
路鑑沒有相迎反而後退，指著穆夏雙紅紅綠綠的手指道：「我不想沾上顏料，碰我之前先洗手。」
穆夏雙停下腳步，看看手掌再瞧瞧周圍，把手上的顏料抹到圍裙上，一把抱住路鑑的腰道：「阿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路鑑回抱穆夏雙問：「吃過午餐了嗎？」
「我想想……」
穆夏雙放手思索片刻，肯定地點頭道：「有，吃了兩根棒棒糖。」
「棒棒糖可不能算午餐啊……」
路鑑苦笑，舉起半滿的塑膠袋道：「我送愛心便當來給你了。」
「你做的？」
「是的，我奉命毒殺你──怎麼可能！是你哥要廚師準備的。」
路鑑在說話同時走向畫室左側的沙發椅與茶几，本想將塑膠袋放到茶几上，可是中途卻一陣暈眩上腦，緊急伸手扣住椅背穩住身軀。
「阿鑑，你看起來完全是灰燼一樣的灰色，沒事吧？」穆夏雙在路鑑背後問。
「你還一樣愛用顏色描述別人的狀態啊。我沒……不，我很有事。」
路鑑鬆手讓塑膠袋落地，將身體掛上椅背虛脫地道：「我睡眠不足又與仇人狹路相逢，還沒喘過氣就看見別人被爆手指，最後一路從你哥辦公室暈血暈過來。」
「躺下來睡一下吧。」
穆夏雙提起塑膠袋，彎腰注視路鑑的側臉道：「我會替阿鑑把風，不讓任何人在你睡覺時接近你。」
「你怎麼把自己家說得像危險地帶一樣啊？」
路鑑瞥了穆夏雙一眼，直接翻過椅背躺上椅墊，踢掉靴子抱住靠墊，緩緩闔上眼輕聲道：「別把愛心便當吃光，留一點等我醒來吃。」
「我會的。」
「四點……不，三點左右叫我……」
路鑑話聲漸漸轉弱，感覺自己的意識緩緩溶解，將身體拉入無邊無境的漆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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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誌《諸神靜止》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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