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龍宿從石階上抱回後,劍子仙跡足足在床上躺了六天,直到第七天才有力氣下床,而彷彿是要斬斷劍子仙跡最後一絲情絲似的,這七天黎斯菲爾完全沒有來探望劍子仙跡。

劍子仙跡倚著牆,面前是黎斯菲爾家緊閉的大門,他幾次想伸手按電鈴,但終究還是作罷,劍子仙跡愣愣的站在門前,欠缺血色的臉龐泛起苦笑。

坐在房內的龍宿見到這樣的劍子仙跡,雖沒說什麼,但那秀豔的容顏卻悄悄蒙上一層陰影。

「汝想見他?」

龍宿的聲音較平常生硬,也陰冷了許多,但生病又有點失神的劍子仙跡卻沒發現,劍子回過身,臉上還是那張有些落寞的苦笑:「他不想見我。」

「吾以汝的意向為重。」

「…我想見他。」在掙扎了許久後,劍子仙跡仍然依從了自己的感性,情字果然磨人啊…

「明天和吾去一個地方。」龍宿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在披上劍子仙跡身上時,趁機貼上對方的耳畔說:「雖然汝的感冒還沒全好。」

「?」

※※※※

劍子仙跡裹著被強披上的長外套,跟著龍宿坐上計程車,原本他想自己開車過去,但重要的汽車鎖匙卻突然失蹤-劍子仙跡認為是被龍宿藏起來的-最後還是只能選擇坐計程車。

劍子仙跡的雙眼盯著整個禮拜都沒碰的愛車古塵,依依不捨的坐上招來的計程車,再上車前還不望對龍宿說:「龍宿,咳!車錢你要付啊!」

「這是當然,華麗無雙的龍宿怎會向好友要錢。」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好友了?」

劍子仙跡瞪了龍宿一眼,他沒有真的生氣,只是習慣性的回嘴,至於為什麼會有這著習慣?劍子仙跡自己也不清楚,也許是因為他天生愛損人,或是…

「自見面起,龍宿便已將劍子汝推心置腹了…….」

一如往常,龍宿皺起眉,用他ㄧ慣表演性十足的聲調表情解釋,劍子仙跡懶洋洋的靠著軟椅墊,半瞇著眼欣賞面前的反光體,在對方語罷時,冷冷的補了一句:「龍宿你還真多情啊!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就能當你的好友,想必閣下的好友一定多如星晨,質如細沙。」

「劍子,汝是在吃醋,還是不信任吾?」

「有差別嗎?」

「差之遠矣!」龍宿翻轉著手中華扇,閃亮裝飾在陽光下散出淡淡光輝,看的人眼花撩亂:「前者乃是情意萌芽之跡,龍宿改進之時也竊喜在心,但若是後者…龍宿的心恐怕就要碎如如山中雪、風中葉了!」

ㄧ語道畢,龍宿翻動手中扇,紫色華扇遮掩了他大半張臉,但那不知真假的傷感神情ㄧ絲卻也沒減損。

感冒剛好的劍子仙跡沒力氣再玩下去,索性搖搖手示弱:「別鬧了,龍宿。」

「吾一向很正經。」龍宿轉轉手中紫扇,而就在此時,計程車也停下了。

「到了。」

龍宿幫劍子仙跡打開車門,車外是個小巧玲瓏的花園,幾乎可用迷你來形容的玫瑰噴水池豎立在中央,四周是略矮的灌木,而在通往房舍的石子地旁,粉色系的小花正隨風搖擺。

劍子仙跡邊走邊欣賞小花園,腦中不經猜想著主人可能的模樣,是退休的老先生?富裕溫馨的家庭?還是某個隱於市的高士?

就在劍子仙跡思索的當頭,龍宿已經走到爬著花藤的白木門前,毫不遲疑的按下門鈴。

白木門內傳出小小的談話聲,過一會,白木門緩緩開起,但首先探出頭的不是人,而是ㄧ道白影。

竄出門的大白球撲向站在一旁的劍子仙跡,劍子仙跡見苗頭不對,立刻伸手將龍宿拉到面前,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住大毛球。

「汪嗚~」

來不及煞車的毛球一頭撞上龍宿,痛的猛甩毛茸茸的頭,劍子仙跡從龍宿背後探出頭,赫然發現在地上打轉的毛球竟是隻白色的大狐狸。

一名婦人從門內走出,婦人有著一頭淡金色的長髮,深藍色的雙目和淺淺的微笑和黎斯菲爾非常相像,舉手投足間也帶著相同的優雅氣質。

「哎呀…尾尾,你嚇到客人了。咦!這不是小龍嗎?這麼多年不見,小龍越來越帥了呢!旁邊這位紳士是..」婦人看向劍子仙跡。

「好久不見,雀絲阿姨。」龍宿伸手比向劍子仙跡說:「這位是劍子仙跡,表哥系上的教授。劍子,她就是表哥的母親,雀絲‧歐諾迪克。」

「幸會。」劍子仙跡禮貌的和對方握手,雀絲的手上佈滿著細細的皺紋,握起來雖不細緻,但卻讓人感覺更溫暖。看來菲爾笑裡藏刀的個性應該是遺傳父親…劍子仙跡望著眼前溫柔的婦人,在心中暗自推測。

「我常聽小菲提起劍子教授呢!今天總算見到本人了。」雀絲領著兩人進入屋內,採光良好的客廳布置的相當雅緻,白色花瓶內插著鮮豔花朵,而在餐廳的長木桌上,熱騰騰的料理正迎接著客人。

「小菲在廚房忙,我去叫他。」雀絲在離去前拍拍跟著進屋的狐狸:「尾尾,不能因為劍子先生穿的白白的,就衝動的撲上去喔!」

「汪~」狐狸應了一聲,曳著蓬鬆尾巴繞著兩人打轉,牠歪著頭看看一身素白的劍子仙跡,和珠光寶氣的龍宿,猶豫了一會,在劍子仙跡腳旁做下,輕輕的將身體貼著身邊的人。

「好有趣的寵物。」劍子仙跡蹲下身府撫摸狐狸的頭,雪白的狐毛十分柔順,微閃著銀光的模樣和龍宿的長髮同出一轍。

「尾尾喜歡白色的東西。」龍宿朝劍子仙跡進了一步,但這一步卻使原本在劍子手中溫順的狐狸往後退,直立的耳朵也微微下垂。

「可是他很怕吾。」龍宿退回原處,指著身上的飾品說:「因為牠的毛被吾的衣飾扯掉過。」

「那你把那些累贅物去掉不就行了?」

「那樣就不是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

「執著於身外之物非是好事。」劍子仙跡邊摸狐狸邊說,不知為何,和龍宿的小小爭執總是讓他心情輕鬆。

「劍子汝的要求太高了,龍宿只是尋常凡夫,執著於身外之物是必然的。」

「是嗎?」劍子仙跡還想再說什麼,但從餐廳那頭走出的人卻奪去了他的注意力。

「菲爾…」

劍子仙跡喃喃唸出來人的名字,他緩慢的站起來,雙腳不知是因生病無力,還是心神不寧的關係而有些顫抖,站在一旁的龍宿默默的伸手扶住劍子仙跡的腰,無言的望著眼前人。

「一陣子不見了,教授,看樣子你的感冒好了不少呢!」黎斯菲爾輕鬆的道,他的臉上掛著劍子仙跡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但卻顯得比已往有距離。

「菲爾…你知道我生病?」

「知道啊!你被抱回來那晚我還在公寓。」黎斯菲爾的身體傾向劍子仙跡,溫和的微笑中含著不容拒絕的要求:「我想我們暫時別見面好了,等到你能以平常心面對我時,我們再像以前一樣互串門子吧!龍宿,好好安慰教授啊!要是出事我找你算帳啊!」

龍宿的臉上浮起優雅的笑容,朝黎斯菲爾點點頭,環繞在劍子仙跡腰間的手臂突然加重力道,讓劍子無法脫身追趕離去的黎斯菲爾。

「情字難斷,難斷在藕斷絲連啊!」

龍宿拉著劍子仙跡,淡金色的眼眸微微瞇起,雙唇倏然封住對方的口,劍子仙跡頓時腦袋一片空白,愣了好一會才回神,用力的抬起膝蓋撞擊龍宿的腹部。

毫不留情的攻擊讓龍宿立刻放開劍子仙跡,抱著腹部蹲在地上斷斷續續的說:「劍子…汝這擊絲毫…絲毫不像有病之人啊…」

「對付登徒子,我已經手下留情了。」劍子仙跡甩甩腳,龍宿精雕細琢的腰帶比想像中硬,讓劍子的膝蓋有些隱隱作痛。

「劍子汝這句登徒子刺中吾心,讓吾非常之痛啊~」

龍宿故作痛苦的捶胸,劍子仙跡低頭看了地上的紫衣人一眼,垮下的嘴角泛起連主人都沒發覺得笑意,搖搖頭道:「龍宿,要論裝模作樣,你真是天下無雙。」

「非也~天下無雙的是劍子,吾乃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龍宿把弄著手中扇,就算跪在地上,他還是能華麗的掩面轉扇。

「無雙什麼都好,你快點起來啦!」

「是是是,龍宿謹遵劍子指示!」

兩個人一陣拉拉扯扯,讓坐在一旁的尾尾以為是在玩什麼遊戲,興沖沖的躍入兩人之中,但二人一狐還來不及纏在一起,尾尾就發出悽慘叫聲。

「汪嗚嗚嗚嗚!!!」

「龍宿,你的腰帶勾到狐狸了!」在確認事發現場後,劍子仙跡立刻動手要拆龍宿的腰帶,而當事人也理所當然的左閃右躲,死不讓劍子仙跡動到華麗腰帶。

「龍宿別躲了!你忍心看到這麼可愛的狐貍受苦嗎?」劍子仙跡左右開攻,目標是龍宿閃亮亮的腰帶扣環。

「這件事還有別種解決之道啊!劍子冷靜啊!」龍宿展現高超柔軟度和靈活度,拖著一隻狐貍到處逃。

「最快的就是拆了你的腰帶!」劍子仙跡道貌岸然、不容分說(?)的回應,其實他老早就注意到一旁的花台上有剪刀,可以剪斷狐毛,但難得有報酬的機會,劍子仙跡豈能放過!

「嗚嗚嗚嗚…」因為兩人的舉動,尾尾叫的更悽慘,但卻不得不隨著龍宿─的腰帶─移動。

「喀嚓!」

救命的剪刀聲解除了龍宿的危機(?),雀絲拿著剪刀,精準的將一人一狐的聯繫一刀兩段。

「小龍、劍子先生…」雀絲溫柔的微笑,但笑容中卻帶著寒意:「請不要欺負尾尾。」

「…我會小心。」劍子仙跡吞了口口水,他錯了,菲爾的威脅式笑容應該是遺傳自母親…

「小龍,請你陪一下尾尾,我想和劍子先生說說話。」雀絲拉起劍子仙跡的手,絲毫不給瞪大雙目的人與狐狸拒絕的機會,就牽著劍子走向房間。被留下的尾尾和龍宿不約而同的對視,前者是一溜煙的躲到沙發後,後者則是望著已經見不到人的短廊,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

一進房,雀絲就別有意圖的眨眨眼,指著梳妝檯旁的相本問:「想不想看小菲他們小時候的照片?」

「…我可以看嗎?」劍子仙跡有些無法置信,他和這位歐諾迪克夫人只是初識,有資格看對方珍藏的相片嗎?

「當然可以!」

雀絲抱起相本,坐在床沿,意示劍子仙跡坐在他旁邊。雀絲白皙的手臂翻動相本,一下子就找到一張有著兩個男童和兩個大人的全家福照。

照片中,男童一蹲一坐在草地上;兩個男童都有著一頭銀髮,穿著水手服,但蹲著的髮色較銀亮,俊俏的面容上掛著過於成熟的淺笑;坐著的男童銀髮中有著不明顯的紫色光澤,不似孩童豔麗的五官笑的十分燦爛,卻也讓人感到有些不真實。

男童的背後站著一對男女,高挑的灰髮男人由後環抱著金髮女人;灰髮男人穿著簡單的西裝,英俊的相貌任誰都會想多看兩眼,更何況男人還散發著勾人邪氣;金髮女人穿的是連身洋裝,大波浪長髮反射著陽光,襯托著柔媚的面容。

劍子仙跡專注的看著照片,照片中的男童和男女該不會是…

「我、我先生和小菲小龍。」雀絲一一指過照片上的人,如夢的笑容反映著照片中的美好,她長著細紋的手指緩緩劃過相片邊緣,語氣中有著十足的懷念:「差不多是二十年前拍的,我們唯一的一張全家福。小龍也是我的家人喔!雖然他是姊姊生的,但十歲之前都是我們在照顧。」

「…為什麼…說是最後一張全家福?」劍子仙跡問的有些遲疑。

「…因為奧斯丁-我的夫婿-不這兒在了。」雀絲翻動著相本,接連著幾頁都是灰髮男人出糗,銀髮孩童和金髮女人善後的逗趣畫面。

「為了把小龍從馬路上拉回來,奧斯丁出車禍,現在人在中國,姊姊的醫院等待甦醒。」

雀絲回答的很平靜,但卻聽的劍子仙跡心寒,他試著改變氣氛問:「你去看過他嗎?」

「我不能去看他。」雀絲笑的十分溫柔,似乎需要安慰的人是劍子,而不是她:「出車禍時,我們家無法負擔醫療費用,所以我答應姊姊,只要她願意照顧奧斯丁,他開出任何條件我都答應。我答應姊姊,終身不去見奧斯丁。」

「你姊姊怎麼會開出這種條件?」劍子仙跡震驚的問,他無法想像至親為何會提出如此殘忍的要求,雀絲和他姊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我們之間上演了狗血肥皂劇。」雀絲笑了笑,似乎下面說的不是自己的遭遇,而是別人的故事:「姊妹倆愛上同一個男人,被拋棄的一方懷恨在心,得到愛人的一方也沒注意到對方的恨意,憤怒傷心的姊姊於是遠嫁中國豪門,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你不恨你姊姊嗎?」劍子仙跡望著雀斯,眼前沉靜的婦人無疑是匯聚無數心傷,在歲月中凝結而成,讓劍子仙跡不經為自己淺鄙的傷感羞愧。

「那已經不重要了,我有重要的回憶、有小菲、偶爾聯絡的小龍,還有小菲可愛的妻子。」雀絲闔上相本,正眼凝視著劍子仙跡說:「劍子先生,小龍他很孤單,在奧斯丁出事後,他就在身邊築了道牆,請你多陪陪他,小龍雖然有些偏激,但絕對是個好孩子。」

「我會努力。」劍子仙跡回答,但腦中卻不禁回想起和龍宿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的陪伴時在…不算溫柔啊…

「謝謝你。」雀絲握住劍子仙跡的手:「有空要常來玩喔!我很期待能在小菲、小素、小龍的名字串中加入〝小仙〞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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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龍宿住雀絲家的原因後面會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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