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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是現役大學生,扮相上與走成熟性感路線的艾歧華不同,屬於俏麗可愛風格,和艾岐華並列皇后區中最容易讓直男性向動搖的麗人。
「愛麗姐!」
卡卡熱情的呼喊,將插著吸管的礦泉水遞向艾岐華笑道:「辛苦了!你的轉音、中低音和尾音還是那麼完美,真想錄起來回家聽兩百遍!」
「你的嘴也還是一樣甜。」
艾岐華以食指輕觸卡卡的嘴唇,含住吸管走向吧檯,視線隨移動掃過座位區,瞧見一名陌生的男子。
男子坐在遠離燈光和舞台的雙人桌旁,距離和光線讓艾歧華壓根沒注意到該處有坐人,直到此刻才察覺。
而這一「覺」,艾歧華就無法忽視對方了,因為男子散發的氣場太特別了。
男子的半張臉和半個身體都藏在陰影中,身處樂聲與笑語中卻散發肅穆之氣,彷彿在一大片彩色玻璃中鑲了一顆黑曜石。
「那是愛麗姐的新仰慕者喔。」
卡卡忽然出聲,側頭靠在艾岐華肩頭輕聲道:「他已經來一個禮拜,第一次是上上周六,是孫老爹的朋友帶來的,接著週日、週三、週五也有出現,但看到台上的人不是愛麗姐就走了。」
「你週日和週三都沒班,怎麼知道他有來?」
「我沒班,可是蓋子有班啊。」
卡卡偏頭指了正在金棕吧檯後擦杯子的女酒保──蓋子,用手肘輕撞艾岐華道:「我偷偷觀察過這人,臉、身材和穿著都是極品中的極品、天菜中的玉皇大帝,你千萬別放過,一定要把人弄上床!」
艾岐華被不倫不類的譬喻逗笑,彈了卡卡的額頭一下道:「弄上床?你也想太多了,他如果是孫老爹的朋友,那麼是圈外人的機率就很大。」
「不一定啊!孫老爹過世的兒子不也是圈內人,也和我們一樣是變裝皇后,這皇后區酒吧還是老爹為了紀念他兒子才開的。」
「那也只有一個人,老爹的朋友中更多是更生人、道上兄弟或外籍傭兵。」
艾歧華在卡卡回話前按住對方的嘴道:「此外就算是圈內人好了,如果撞號怎麼辦?」
「不怎麼辦,是零的話強迫他當一,如果是直男就使勁把人掰彎!」卡卡握拳道。
「零一、直彎要這麼好解決,世上就沒人會獨守空閨啦。」
艾岐華嘴巴上批評,心底卻忍不泛起一絲期待,將水瓶交給卡卡,曳著長裙輕緩地走向男子。
男子在艾岐華來到桌邊時轉過來,這個動作將他的臉從陰影中拉出,讓艾岐華深切的感受到,卡卡的的形容一點也不過火。
男子好看得過分,後梳的黑髮帶著綢緞光澤,襯托出皮膚的淨白臉;雖然拉平的嘴唇略顯冰冷,雙眼更是深沉如夜,但這兩者搭上刀削似的鼻樑,反倒英俊地讓人有窒息感。
而男子脖子以下的部分也一樣出眾,寬挺的肩膀完全撐得起義大利訂製西裝,胸膛與腰腹的線條也堪稱完美,是標準地穿衣顯瘦脫衣壯碩的身體,被暗色西裝褲包覆腿更是長到叫人嫉妒。
而這一切都正中艾岐華的好球帶,他很快就放下簡單打招呼就離去便念頭,伸手撫上男子斜對面的空椅,揚起櫻桃色的紅唇淺笑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男子沒有點頭或搖頭,只是將視線轉向舞台,算是默許了艾岐華的要求。
「謝謝。」
艾岐華拉開椅子坐下,前傾身子將下巴輕輕放在交錯的十指上,欣賞男子宛若雜誌剪影般俊美的側臉,開口輕聲問:「我是愛麗絲,你呢?」
男子沉默,將頭轉得更開,可是也沒有起身離開。
這令艾歧華微微抬眉,他碰過對變裝皇后避之唯恐不及的直男,看過想注視自己又害羞得不敢直視的異女,更遇過不少對著自己尖叫示愛的男女,但從未碰過如眼前男子一般,姿體動作中寫滿了拒絕,卻沒有出言驅趕或舉步離開的人物。
──奇怪的傢伙。
艾歧華瞇起眼瞳,在桌下翹起雙腿,撒著金粉的高跟鞋斜尖淺淺劃過男子的西裝褲,瞧見男子瞬間僵硬,但臀部仍牢牢坐在椅子上。
「你不說,我就自己決定囉。」
艾岐華放下腳足,前傾上身靠近桌沿,細細審視男子的容顏、衣裝乃至置於桌面的右手,過了許久才開口道:「『總裁先生』,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男子的肩頭微微一震,轉向艾歧華問:「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
艾岐華聳肩,單手支著頭笑道:「我只知道,你連續一周都到店裡找我,所以才過來打招呼。」
「……我是來聽歌,不是來找你。」
「不過你想聽的歌是我唱的吧?」
艾岐華輕笑,男子的口氣雖冷漠,但低沉的嗓音卻深深撩動他的心弦,令臉上的笑靨不減反增:「來聽我唱歌的人,都會送我花或請我喝酒,你也會嗎?」
「……」
「那我請你喝一杯吧。」
艾岐華抬起手朝吧檯打手勢,檯後的女酒保正在替別人調酒,但仍有看到他的動作,點了點頭表示收到。
男子也看到女酒保的動作,皺眉沉聲道:「我不會喝。」
「別這麼說,蓋子調的酒……」
「我是開車來的。」
男子打斷艾歧華,以指尖碰了面前裝盛檸檬水的玻璃杯一下。
艾歧華雙眼圓睜,看著那除了些許果肉外清澈見底的水,偏頭笑道:「你真的是為了我才來店裡呢。」
「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的聲音。」
「我的聲音不是我的一部份嗎?」
艾歧華微笑問,同時發現到男子的視線似乎刻意避開自己的臉龐,挑起單眉問:「你不喜歡我的長相?」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正眼看我?」艾歧華拉長脖子湊近男子。
男子拉平嘴角,靜默三四秒後低聲問:「你今天還會唱嗎?」
「如果我說:『不會』你就要離開嗎?」
「沒理由留下。」
「好絕情的話啊。」
艾歧華瞄了舞台一眼道:「我表演的時段已經結束了,不過下一位表演者似乎還沒到,如果我想,是可以多唱兩首。」
「你想嗎?」男子追問,語速比先前快上近兩倍,雙眼也瞬間亮起,讓他看上去猛然年輕五六歲。
這變化讓艾歧華先是愣住,再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射了一箭。
他喜歡強悍高傲的人物,但更著迷於這類人不經意流露的溫柔、脆弱或單純,而眼前的男子在短短不到十分鐘內,既展現了冷傲,又讓自己看到孩子般的純粹。
──不妙,才聊不到十分鐘,就感覺要暈船了。
艾歧華在腦中冒出冷汗,朱唇微抿停頓片刻後開口:「樂隊去休息了,我只能清唱。」
「我不是來聽樂隊演奏的。」男子回答,眼神與聲音也恢復一開始的冰冷。
「你這話絕對不能讓樂隊聽見。」
艾歧華撫著桌面起身,穿過桌椅來到舞台上,碰了碰麥克風架上的麥克風,對著因敲聲抬頭的客人道:「各位,我的演出時段已經結束了,但今日有位新客人,我中意他的容貌和性格,而他中意我的嗓音,所以我決定為他多唱一首。」
「是誰!」
「不公平!你都沒為我唱過!」
「你竟然中意別人,我的心要碎了!」
台下爆出玩笑大過憤怒的吼叫,艾歧華故作惱怒地瞪視喊叫的熟客,將麥克風從架子上拿下道:「別吵,你們這些小賤人,人家可是為了我在店裡守了一周,你們哪個比得上他的癡心?」
「我可以守兩周!」一名光頭大漢吶喊。
「湯姆,別隨便下承諾。」
艾歧華指指大漢,握著麥克風思索幾秒,選擇了不依靠伴奏,且也最有把握的的歌曲──木匠兄妹的「往昔重現」。
「When I was young
(當我年少時)
I'd listen to the radio
(我時常收聽收音機)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等待我最愛的歌曲)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在撥出時跟著哼唱)
It made me smile
(那會使我微笑)」
艾歧華一面走動一面哼唱,將舞台繞過一圈後,轉向男子所在的雙人桌,注視坐在陰影中的人,勾揚紅唇柔聲吟唱: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那真是段快樂的時光)
And not so long ago
(就在不久之前)
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d gone
(我不知道它們上哪去了)」
艾歧華的尾音微微一顫,他強烈地感受到男子的視線,那雙深藍色的眼瞳明明籠在影子中,卻比台下任何一雙眼清晰,並在四目相交時散發著要將自己吞噬的飢渴。
他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穩住聲音接續唱:
「But they're back again
(但它們終究歸來了)
Just like a long lost friend
(彷彿失聯已久的朋友)
All the songs I loved so well
(每首歌都是我的最愛)」
艾歧華看見女酒保將雞尾酒端到男子所在的雙人桌,感覺壓在自己身上的渴求之視稍稍減輕,暗自鬆一口氣挪動步履,對著其他客人繼續演唱。
而當他一首唱畢,對著鼓掌的賓客搖搖手,將眼睛轉回雙人桌時,桌旁已不見男子的身影,只剩一杯涓滴未減的雞尾酒,和兩張壓在酒杯下的千元鈔票。
艾歧華走到桌邊,將雞尾酒送給跟過來的卡卡,把千元紙鈔一張塞進酒吧的收銀機,一張放進募款箱。
那一晚,他沒留下男子──張君毅──的鈔票,但卻將對方的身影深深刻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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