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03

接下來數日，索爾只要一有空就往牢房跑，他對著戴口枷的洛基述說對方失蹤後的阿斯嘉，在弟弟少數能解開刑具時試圖餵食或與之交談，甚至曾經嘗試要幫對方清洗身體。

洛基於索爾講述阿斯嘉時翻白眼，在解開刑具時批評那些故事有多無聊有多愚蠢別跟我說第二次；瞪著哥哥嚴禁對方碰自己的皮帶、衣領、袖子、鞋子，只差沒劃一條線禁止對方越界。

索爾一次又一次承受弟弟的拒絕，被對方的冷漠與酸語激得困窘無言，垂頭喪氣的離開地牢，隔天再懷抱希望再試一次。

索爾的親友都能感受到他的挫折，以及令人心疼的鍥而不捨，擔心他的人聚集在一起討論，最後決定製造機會讓索爾稍作喘息。

於是，當索爾一如過往來餐廳向父母道早安時，在他眼前不只是熱騰騰的食物，還有一個米德加爾風的鐵方塊。

索爾疑惑地盯著鐵方塊，他很確定那不是餐具也不是食物，但既然它兩者皆非，為什麼會放在餐桌上？

索爾的母親──弗麗嘉來到兒子身邊，將手放上鐵方塊道：「你的父親利用宇宙方塊修復彩虹橋，雖然距離完全重建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已經可以運送些體積不大的物品。」

「像是這個鐵塊？」

「像是這個鐵塊。」

弗麗嘉碰觸方塊頂端的按鈕，長方形的鐵塊立刻打開，露出索爾曾在神盾艦上看過的奇怪小零件──鍵盤、喇叭、麥克風與薄薄的螢幕。

「米德加爾的史塔克先生說，這個機器可以藉由宇宙魔方的能量運作，將你的訊息傳達給他們，你要測試看看嗎？」

索爾舉手又放下，盯著鐵方塊低聲道：「我得去陪洛基……」

「你和他都需要喘口氣。」

弗麗嘉讓侍衛拉開椅子，壓著兒子的肩膀讓人坐在機器前，按下啟動鍵拍拍索爾道：「你在米德加爾遇到的凡人科學家在裡頭等你。」

索爾的眼睛瞬間睜大，轉過頭望著白花花的螢幕，等待一兩秒後看見熟悉又懷念的身影。

珍在螢幕中揮手道：「嗨索爾，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索爾不自覺地露出笑容，凝視女科學家片刻才開口問：「你和艾瑞克過得好嗎？」

「我的研究已經快要有結果了，艾瑞克的繃帶也拆了，除了你難得來一趟地球卻沒向我打招呼外，我們過得非常好。」

「對不起，上次因為情況緊急，我以索爾˙奧丁森之名發……」

「好了好了，我只是開玩笑，下次記得來找我就行。」

珍挪動身體靠近螢幕，近距離望向索爾的臉龐問：「你呢？你過得好嗎？」

「我過得……」

索爾原想回答『我過得不錯』，可是話到喉前卻吐不出來，張嘴維持一陣尷尬的沉默後，垂下肩膀坦承道：「我過得不怎麼好。」

「因為你弟弟？」

「因為我弟弟。」

索爾抬起手揉揉自己的頭髮，將連日以來累積的苦惱、煩躁與不知所措一併吐露：「我知道洛基在生氣，也大概曉得他生氣的原因跟我有關，可是更詳細的部份就不清楚了，我試著問他為什麼、向他示好，結果只是讓他更火大。我想修復我們的關係，但只是讓情況越來越糟。」

珍皺起眉頭認真地思考一會問：「過去你們吵架時，都是用什麼方式表示休戰或認錯？」

「通常是洛基主動……喔壞了。」

「什麼東西壞了？」

索爾苦澀地笑了一下，比著自己的胸口道：「以往我們起爭執，或是我火大時，都是洛基先來安撫我讓我消氣，我從來沒有對他認錯或放低姿態過，我甚至不記得他有對誰發過飆。」

「洛基的脾氣有那麼好？」

「他是個很圓滑的人。天殺的……難怪洛基說他活在我的陰影中，我根本沒留意過他的感覺。」

索爾將整張臉埋入手中，彎曲指節抓著自己的皮肉與頭髮，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中。

他不只一次在心中發問，自己和洛基怎麼會走到現在的局面，他曾以為異變是在墬落米德加爾那段時間發生，直到此刻才驚覺一切都是早有預兆。

自大、驕傲、好大喜功與盲目向前，這些缺點不只讓索爾被父王暫時放逐，更一點一滴腐蝕他最重要的弟弟。

「索爾、索爾，抬起頭看我。」

珍把索爾喚離情緒，儘可能靠近螢幕靠近傷心的戰士沉聲道：「索爾，我不認識你弟弟，但是我認識你，我知道你是強悍的戰士，但也是個討喜的紳士。」

「紳士是什麼？」

「有禮貌，大家都喜歡的男人。」

珍搖搖頭表示那不是重點，繼續凝視索爾道：「而且，你真的很愛你弟弟，我認為這是最重要的一點，我相信只要你持續努力，洛基會被你感動。」

「但是……」

「你曾犯過錯，不代表你未來也會繼續犯錯。如果你沒有安撫洛基的經驗，那想想他喜歡什麼、曾在做什麼事時大笑如何？」

「喜歡和大笑……」

索爾抬起頭看向天花板，在腦海中搜索弟弟的笑容，以及讓笑容產生的原因，他灰暗的臉龐恢復光采，低下頭向珍道謝。

※※※※

索爾今天沒下地牢。

洛基半張著臉注視牢房角落的椅子，那是索爾每次下來都會坐的位置，他沒有血緣的哥哥總是坐在那邊叨唸著沃斯塔格又吃了幾頭牛、范達爾的多角戀情、霍根的今日名言或希芙踢了哪位先生的屁股，試圖用庸俗無趣的日常生活引起弟弟的注意。

洛基對此總是白眼以對，不過索爾實在出現得太固定太頻繁，讓他不知不覺習慣有一個人坐在身邊說個不停，沒聽見話聲反而覺得奇怪。

當然，他絕對不是思念索爾，僅是被迫接受對方的存在，和自身喜好與意志毫無關係。

他已經不是那個渴望兄長保護的小孩子了，對於名為索爾的男人、哥哥與戰士的信任、情慾與思念早已拋棄在彩虹橋下。

洛基不需要沒有血緣關係，卻拿『你是我弟弟所以我愛你』做保證的虛假哥哥。

你總算玩膩了……洛基闔上眼睛想休息，卻被興高采烈的吼叫聲吵醒。

「洛基，我來了！」

索爾的聲音比他的人先到，他扛著一塊帶骨肉奔下樓梯，背著滿滿的肉香站在牢前笑道：「你看我抓到什麼？是雄羊角獸喔，我特別要廚子開爐烤肉，聞起來很香吧！」

洛基動了動鼻子，口枷讓他無法對索爾說：「不就是塊肉有什麼好獻寶的。」但是他能用視線表達自己的鄙視。

索爾縮了一下，抓抓頭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啦，我是不刻意要遲到，實在是因為羊角獸不好抓又不好烤。」

誰跟你說我是在氣你一整天不見人影啊！洛基湧起拔飛鏢把索爾射成刺蝟的衝動，瞪著兄長開牢房、指揮衛兵降鐵鍊，好不容易熬到對方解開口枷才大罵：「我才不是在氣你晚到！」

「唔，那你是在氣？」

「……懶得告訴你。」

洛基活動活動發麻的手臂，扶著酸酸痛痛的腰腹坐到角落，端起冷掉的清湯道：「我知道你今晚有烤肉大餐，你可以回去了。」

「這條腿是要給你的。」

「給我？」

「我記得先前我們一起打獵時，你吃最多的是羊角獸，你很喜歡牠們的味道。」

索爾抱著興奮與同等的緊張，將烤肉遞向洛基問：「要來一份嗎？」

洛基的手指微微縮了一下，將胸口的暖意壓回去，瞪了腿肉一眼低聲問：「你要我直接啃嗎？」

「啊！我忘了。你們誰去給我拿一把餐刀過來！」

索爾朝衛兵呼喊，在要到刀子後切下一片腿肉遞到洛基面前，看著弟弟遲疑幾秒後張口咬下去。

洛基嚥下香噴噴的烤肉，和冰冷的晚餐相比，烤腿肉的確相當美味，熱騰騰的肉汁與油脂足以將味蕾融化，刺激他飢餓的腸胃。

只是在這塊烤肉後頭，索爾與奧丁在做什麼打算？洛基以手推開第二塊肉片警戒地問：「你想做什麼？」

「我想給你你想要與需要的東西。」

索爾用餐刀推推洛基的手，滿懷期待地問：「再來一口？」

※※※※

洛基對滅霸丟出一個反客為主的問題，而滅霸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以更囂張的方式回應洛基。

滅霸沒有正面回答他能提供什麼，他轉過頭要屬下替客人倒酒、送上餘興節目，像個親切熱情的主人一樣好好招待洛基後，差人將客人送下去休息。

洛基被帶進一個只比廳堂小二分之一的大房間，房間的其中一面連結著陽台，從欄杆探頭就可以瞧見漆黑璀璨的梯狀城市；另一面則擺放了可以躺上五六個人的圓形大床，此外還有高三公尺的鏡子、從天花板垂到地板的掛毯、一座鑲在正中央的噴水池兼浴池、純金或純銀的桌椅與屏風，以及數不清的照明用發光礦物花。

除了房間之外，滅霸還給洛基三個醜陋生物──現在他知道他們是奇塔瑞人了──做僕人，這三名僕人看似順從的低頭，可是眼底卻充滿反抗與不甘願。

洛基對他們的反應非常習慣──過去在阿斯嘉也有不少人對他抱持相同的態度，惡意的命令他們替自己脫鞋子脫衣服，換上置於床上的新衣。

新衣的設計和配色都和洛基最初穿著的類似，甚至連質料都相同，滅霸對於這名從阿斯嘉來的客人似乎非常熱心，基於炫耀意味的熱心。

沒錯，這間房間從裡到外都是滅霸對洛基的炫耀，目的是要讓客人了解主人的力量與富有，你問我可以給你什麼？我能給的太多了，請閣下自行欣賞。

「囂張的男人……」

洛基看著穿衣鏡低語，待奇塔瑞人一鬆手退後，就轉身步出房間接下滅霸的挑釁。

他忍著虛弱與疲倦，接連好幾天都把時間花在探索上，摸清滅霸的宮殿的大小與佈局，利用幻術偷偷探聽城中居住者對城主的評價，用激將法激奇塔瑞隨從說出滅霸的事蹟，還成功溜進兵營中好幾次。

洛基醒著的時候忙於搜索情報，睡著時也夢著自己在東奔西跑，原本就被折磨到半殘的身體怎麼受得了如此折磨，很快就走到極限。

終於，他在一次市井搜查時忽然頭暈，再次張開眼睛時，人已經回到大床上，被滅霸近距離盯著看。

洛基迷迷糊糊地望著眼前的大臉，在與對方四目相交瞬間感受到滅霸強悍露骨，幾乎要將人拆吞入腹的慾望，瞬間嚇醒不自覺地往後縮。

滅霸勾起嘴角，退回椅子上收起情緒問：「我的領地如何？」

「和阿斯嘉差不多。」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有好幾個阿斯嘉。」

滅霸動動戴著金手套的手好整以暇地問：「阿斯嘉的棄王，你想到從我這邊拿什麼來交換宇宙魔方了嗎？」

洛基腦中浮現近日的所見所聞，他知道滅霸擁有好幾顆行星，統治數個各有特長的種族，藏寶庫裡的財寶武器不遜於阿斯嘉，宮殿裡的男女侍者皆是上上之選，除了死亡女神的愛外－－滅霸戀慕女神是眾所皆知的事，這個男人幾乎能提供一切。

那麼，他想從這樣的人手中獲得什麼？一顆星球？一件稀世武器？看不盡的珍寶還是絕色美人？都不是，他想要的是……

「我想要軍隊，我想要一支能征服米德加爾的大軍。」

洛基聽見自己這麼回答。沒錯，他要力量，要親手建立自己的國度，要將那個會在恐懼時本能呼喚兄長的弱者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