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瓜爺爺和阿花奶奶不想拋下畢生產業,但是也沒有意願與技術去刑求人,他們只能動之以情──告訴貝爾王子殿下是如何的天生神力、性格扭曲,為了自己的幸福與世界的和平,還是乖乖吐露實情吧。

兩老從正午努力到下午,總算太陽下山之前,說動貝爾點頭願意吐露實情。

「……你信中所提到的女人──貝兒是我的雙胞胎姊姊。」

貝爾盯著木餐桌,在老夫婦、剛起床的王子與勇者的環繞下低語:「我們家一家都是以打擊魔王維生的,我們採用的作戰方式和一般勇者不同,所以成功率一直很高。」

羅樓問:「如何不同?」

「我們會先派一到數個人潛入魔王的陣營,將消息回報給其他家人,再裡應外合一口氣擊退魔王。」

貝爾停頓片刻,斜眼盯著緊閉的窗戶道:「我和姊姊因為容貌的關係,負責滲透與誘惑魔王的工作。姊姊上個任務是接近一隻大野獸,她成功擄獲目標的心,從野獸口中挖出密道與財寶的位置,對方還決定要娶姊姊為妻。

我們打算在婚禮當天襲擊魔王城,但是事情卻有了變故──姊姊逃婚了。」

「逃婚?」羅樓的尾音稍稍拉高,讓話聲中帶了幾分質疑。

貝爾被扎了一下,不過仍維持穩定的聲調重複:「是逃婚沒錯,不只逃婚還背叛我們。姊姊帶著魔王的寶物逃出魔王城,只留下獸牙項鍊和一封信給我們,她在信裡說她受夠虛假的生活,要到一個普通的小鎮結婚生子。」

「結婚生子?」

「……不信就別問我!」

貝爾突然發火,拍桌憤怒地吼道:「反正她就是那種人!空有漂亮的皮囊,卻一點良善的品格都沒有,嘴巴只會說謊,眼睛只看得到金幣,無論是家人還是戀人都可以背叛,這種人最好消失在世界的盡頭!」

空氣因為貝爾的怒吼而凝結,眾人看著被憤怒與悲傷所佔據的少年,想安慰對方,卻找不出話語。

羅樓除外,不過那是因為他完全沒有安慰對方的意思,冷笑一聲道:「這種撒嬌似的話,要對當事人說才有意義喔。」

「當事人?」貝爾問。

「就是……」

羅樓的話才說到一半,二樓就響起渾厚的獸嚎,將樑柱、牆壁與地板震左右晃動。

爺爺奶奶嚇得往王子背後躲,抓著另一半的手同聲問:「什麼?什麼東西?」

「我的筆友──『兩百年前老子也是一尾帥哥』畢斯特先生。」

羅樓翻轉手掌憑空變出數個小火苗道:「我能藉由火焰移動物品,這個能力很適合拿來寄信,只要先以傳統方式將沾有我的血液的紙張寄給第二人,請他們找火爐焚燒紙張後通道就建立了,下次我把信件丟入火爐時,信就會直接出現在他們的火爐,反之亦然。」

老夫婦一臉茫然地注視羅樓。

「聽不懂嗎?那麼我再解釋……」

「聽懂了!我們聽懂了!」

阿花奶奶舉起手緊繃地問:「總之、總之人是殿下叫來的吧?」

「是的,午睡是幌子,其實我是上樓寫信給他,要他抽空到恩匹西來處理。我本以為他最快也要半天才會有回音,沒想到他不到半小時就回信,表示他希望馬上到這裡。」

阿瓜爺爺問:「殿下您連生物都能傳送。」

「可以,只是需要做一些準備。畢斯特居然給我出這種難題,事後不從他身上討一兩塊肉可不划算啊。」

羅樓神色輕鬆地做出發言,抬起頭朝二樓高聲道:「畢斯特,你想找的人在樓下,你要下來嗎?」

獸嚎二度貫穿屋子,毛茸茸、黑壓壓的棕色大怪獸撞斷樓梯欄杆,岔開雙腳降落到一樓,將木地板砸出一片網狀裂縫。

老人家盯著嚴重破損的地板,感覺破損的不是木板,是他們的心與回憶。

「貝兒!」

怪獸──筆名『兩百年前老子也是一尾帥哥』的畢斯特,在落地後發出怒吼,他拉長脖子左轉右轉尋找愛人,可惜礙於雙方的身高差,他轉到快昏都沒瞧見貝爾。

羅樓嘆一口氣,抓住畢斯特的下巴毛往下拉,這才讓雙方對上眼。

畢斯特立起毛耳朵凝視貝爾,琥珀色的貓眼起先是驚喜,接著轉為迷惑,動動鼻子用爪子指著美少年問:「這是貝兒的味道沒錯,是穿裙子不是穿褲子的啊!」

貝爾扭開頭握拳道:「我不是貝兒。」

「你不是貝兒?那為什麼你聞起來跟貝兒一樣,你……」

「因為他說謊。」

羅樓的耐性似乎被磨盡了,他一臉無聊地注視貝爾道:「沒有人可以當著我的面說謊,所以請承認吧,您就是畢斯特的未婚妻。」

畢斯特在當事人回話前跳出來大喊:「他就是老子的未婚妻?老子的未婚妻是女人,但這個是男人啊!」

「我知道,我對你的觀察力表示遺憾。」

「安格拉!」

「我現在的名字是羅樓喔,請不要叫錯。」

羅樓在糾正同時重踩畢斯特的腳,令筆友抱著腳又叫又跳,大幅擴張一樓地板的損壞面積。

他拋下哭爹喊娘的畢斯特轉向貝爾,冰藍色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卻反而比有情緒時更壓迫人。

貝爾肩膀一震,堅持片刻就失去力量,雙膝跪地虛弱地道:「對不起小畢,我騙了你。」

畢斯特停止彈跳與鬼叫,抓著腫起來的腳問:「你、你真的是貝兒?」

貝爾──貝兒──點點頭,舉起雙手遮住臉龐哭泣道:「我我的父親不是迷路的旅人,他一開始就打算去你的城堡,偷摘你的玫瑰好讓你有理由把我帶進城堡。我是父親安插在你的城中的內奸,我們家是專做魔王仙人跳的家族!」

畢斯特搖著毛耳朵後退,直到撞上牆壁,被掛在上頭的鹿頭標本砸中頭才停下來。

「父親和兄長與姐姐們原本打算在婚禮那天進攻城堡,由我替他們開城門、對侍衛下藥,但是我發現我下不了手,所以才帶著財寶溜出城,希望父親能看在財寶的份上終止行動。」

貝爾趴在地上啜泣道:「對不起小畢,我不配當你的真愛,請你忘記我去找別人,你一定能找到真正愛你,進而解除你身上詛咒的女子!」

黑狐狸勇者壓下一隻耳朵,拉拉羅樓的袖子問:「畢斯特被詛咒了?」

「畢斯特年輕時很自大,拒絕收容一名年邁的女巫,結果被女巫詛咒除非能找到真愛之人,否則一輩子都會穿無縫全套式獸皮大衣。」

畢斯特垂下獸耳和獸尾,望著愧疚至極的貝爾,情緒突然由失落轉為高漲,吸足空氣挺起胸膛大吼:「老子才不要去找別人!老子就要貝兒!」

「咦!」

貝爾抬起頭詫異地道:「可是我是……我是男人啊!」

「那算什麼!管你是男人、女人、人妖,老子就是愛上你了!老子的未婚妻……夫?算了!反正老子要娶你!」

「但是我的家族……」

「你的家族老子我會擺平!和我回去!」畢斯特抬起右臂,將厚圓的肉球掌伸向貝爾,貓眼中滿是堅毅。

貝爾呆愣愣地看著畢斯特,右手緩緩伸出,卻在接觸前一刻收回,搖搖頭以動作代替回答。

畢斯特的毛瞬間膨起,他無法接受貝爾的回覆高聲叫喊:「為什麼!你不愛老子嗎!」

「我很喜歡小畢,但是……但是我是男人啊。」

「男人有什麼關係,老子還是獸人!」

「對我來說有很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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