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陶威忙著照顧老人家時,羅樓正抱著黑狐狸勇者返回自己房間,而勇者在行徑途中就睡著了。

他將勇者放到床上,看著對方熟睡的小臉,感覺胸口翻騰的殺意緩緩洩去,只剩下單純的平靜。

「傻小狐……」

羅樓摸摸黑狐狸勇者的耳朵輕聲道:「喋喋不休的女人敲昏就好,何必陪她攪和?」

黑狐狸勇者動動耳朵避開羅樓的手指,閉著眼睛嗚嚕嗚嚕幾聲,從仰躺轉為側躺。

羅樓替勇者蓋上棉被,起身正要離開床畔時,衣擺忽然向下一沉,他這才發現狐狸勇者不知何時拉住了自己。

「不要……」

黑狐狸勇者閉著眼睛苦澀地夢囈:「不要傷害王子殿下……」

「沒有人有能力傷害我。」

羅樓坐回床邊,握住黑狐狸勇者的手輕笑道:「真是的,你是夢到什麼了?居然用這麼可愛的表情說夢話。」

※※※※

黑狐狸勇者沒有回答羅樓的問題,他透過夢境回到遙遠的過去,變成比現在更高更壯的『牠』,站在森林裡等著那位貴人。

牠遠遠地就聞到貴人的味道與一絲血腥味,放鬆的獸毛一下子繃緊,循著氣味狂奔,很快就看到思念的白影。

那位貴人的袖口、領口都可看到繃帶,走路的步伐也相當不平穩,臉色更是慘白得嚇人。

牠跑過去扛起那位大人,將人抱回森林內,放在柔軟的草地上,繞著大人打轉地低吼。

貴人伸出手把牠拉過來,摸摸挺立的耳朵道:「我沒事,你不用警戒。」

「嚎嗚……」

「真的沒事,傷口都處裡過了。不愧是直屬安格拉的大惡魔之一,應付起來不輕鬆。」

牠拉開距離看著大人,獸眼中堆滿憂慮。

不輕鬆的話就帶牠去啊!牠有爪子、尖銳的獠牙和厚實的毛皮,能用兩隻腳也能用四隻腳奔跑,比人類強得多,比那些只會對貴人下跪,卻不敢和大人一起打架的人類強!

貴人讀懂他的意思,露出笑容搖搖頭道:「謝謝你,但是我一個人沒問題。」

牠發出哀鳴,頂著那位大人的手表達。

怎麼會沒問題!貴人都流這麼多血了,怎麼可能沒問題!

「……我還挺得住。」

挺不住!

「我挺得住!」

才挺不住!

「我必須挺住!」

貴人罕見地激動起來,引動他體內的魔力點燃周圍的細草。

火焰引起牠奔逃本能,瞬間後退數公尺。

貴人因牠的動作回神,揮手消去火燄滿臉抱歉地道:「對不起!一個不留神就失控了,我有燒到你嗎?」

牠搖搖頭,跳回貴人身邊擁抱貴人。

牠感覺到懷裡的人微微發抖,胸口的毛皮也有點溼潤,低鳴一聲後加重擁抱的力道。

貴人靠著牠的胸口低聲道:「『你會和索什揚(救世主)相遇』預言是這麼說的,但是我能撐到那個時候嗎?能嗎?」

貴人這麼問,牠無法回答,因為牠是不會說話的獸人。

但是雖然牠不能言語,卻可以發誓。牠發誓──牠會陪伴貴人直到那個索什麼出現,如果索什麼一直不來,牠就成為大人的索什麼!

「嚎嗚嗚嗚!」牠對著貴人對著天空嘶吼,吼聲震動樹梢驚動鳥群,衝上灰暗不明的天空。

※※※※

「嚎嗚嗚嗚──」

黑狐狸勇者張嘴大吼,他從床上彈坐起來,身直雙手想攔住某人,卻只抓到一把空氣,這才發覺自己是在作夢。

「小狐!」

羅樓的人與話聲一同撞開門板,他身上穿著圍裙手裡還著菜刀,顯然是直接從廚房跑上來的。

黑狐狸勇者盯著羅樓數秒,翻身跳下床,不管自己的腳還纏著棉被,拖著被子緊緊抱住王子殿下。

羅樓嚇了一跳,他反手抱住勇者,輕拍對方的背脊問:「你作惡夢了嗎?別怕,夢已經結束了。」

黑狐狸勇者拉平耳朵窩在王子的胸口,他的注意力被某種氣味引開,動動鼻子皺眉問:「血的味道,王子受傷了!」

「我沒有受傷……啊!」

羅樓空出一隻手解開上衣的釦子,在襯衣的下襬找到乾掉的血點,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以為都洗乾淨了。我去換衣服。」

羅樓想把勇者推開去換衣服,然而對方卻加重擁抱的力道,不讓他移動一步。

「小狐?」

「……王子不是一個人,不用一個人去打架。」

「我一個人沒問題。」

「才不會沒問題!」

黑狐狸勇者大聲駁斥,同時用上全身的力氣圈住羅樓道:「有我在!我和殿下在一起,所以殿下下次去打壞人要帶我去!」

羅樓開口想說些什麼,可是他一看到黑狐狸勇者淚汪汪的眼,就失去辯解的能力,只能順著對方的意思點頭。

黑狐狸勇者總算得到承諾,高懸的心放下,肚子馬上咕嚕咕嚕地叫起來。

羅樓噗嗤一聲笑出聲,把勇者放回床上,離開房間回到廚房,不消片刻就帶著一盤食物回來。

黑狐狸勇者迫不及待地撲向香噴噴的菜餚,左手麵包右手香腸,含著滿口美食喜悅地道:「嚆,嚆嚆吃,鄉昌嚆嚆吃(好,好好吃,香腸好好吃)。」

「喜歡嗎?這是我用虎蛟肉做的香腸。」

「乎交(虎蛟)?」

「虎蛟。應該算……魚類的一種吧。」

羅樓用手指擦去勇者嘴角的食物,溫柔地規勸道:「別急,這些都是你的。」

「噗能……不能噗急,快、乖額死了!(不能……不能不急,快、快餓死了!)」

「快餓死了嗎?那的確不能不急。」

羅樓翹起腳看黑狐狸勇者大吃大喝,他的表情因勇者粗魯卻可愛的動作而軟化,忘記隔壁房煩人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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