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康將車開入警局的地下停車場,他想知道鑑識結果又害怕知道鑑識結果,矛盾之下花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才把車停好。

家康帶大谷、明智上到警局一樓,腳剛踏上一樓地板就引起周圍人的注目與包圍。

這些人都是來關心家康。家康因為個性開朗、會照顧人又不容易生氣,在局內外的人緣都很不錯,這次意外捲入殺手案件又連續四天沒到局裡露臉,不止同僚擔心,甚至還有退休的前輩也回來關心。

這完全是家康意料外的發展,他被擁上來的人嚇到,愣了一會才抬起手請大家先返回工作崗位,有什麼事之後再慢慢聊。

拜這片人牆之賜,家康三人竟然耗費超過五分鐘才上到二樓,終於站到鑑識科的辦公室前。

警方的鑑識報告不能隨便向外人透漏,所以家康只請大谷、明智先在外頭的沙發座等待,自己一個人進辦公室看報告。

「打擾了。」

家康同時開門、打招呼,發現整間辦公室內的人都沒往門口看,室內二十多人通通呈現石膏像狀態。

怎麼回事?家康疑惑的穿過人群,來到被元親、毛利、最上和小早川四人圍住的辦公桌前,低頭看攤在桌上的鑑識報告。

家康僵硬的用手遮住嘴巴,驚愕、不敢相信、想甩自己巴掌……一切人類在看到詭異事情的心情一口氣灌進胸口,讓他失去表達能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家康才在混亂中聽見最上尖叫:「我不相信!怎麼可能指紋比對證實是石田三城,刀痕比對、血跡鑑定卻一個不符合一個完全沒反應!一定是哪裡出錯!」

「你想把自己的失誤推給鑑識科嗎?」

毛利冷淡的發問,單手扠腰輕笑道:「當初看你這麼自信滿滿的來抓人,結果卻是這樣?我建議你最好把情報來源整個換掉,要不然以你這種腦袋,遲早會被人沉到瀨戶內海底。」

「毛毛毛、利!你、你……」

最上歪歪扭扭的倒退走,最後一屁股撞上鐵櫃,在疼痛、冰冷和預期失敗三者影響下失控怒吼:「我還沒輸!刀一定被人掉包……不根本就找錯刀了!下一把就會順利。」

「這話等你真的有下一把刀再說,白痴。」

「唔!我我我我……我還有別的!」

最上穿過人群去抓小早川的公事包,把包包內的文件全數抖出後,趴在地上東翻西找拿起一份自白道:「這個!這個上面寫的很清楚,三好三人眾說他們雇用石田三成殺人。」

「那被害人又是怎麼說的?」

「我們還沒取得被害人……你是誰?」

最上質問的對象是大谷和大谷身邊的明智,這兩人不知何時和進入辦公室,還站在視野不錯的位置觀看一切。

「我的名號部重要,重要的是我身旁這位。」

大谷抬手比向明智道:「他是織田製藥董事長的機要秘書明智光秀,代表董事長夫婦前來。最上檢察官你有沒有興趣聽聽被害人的說法?」

最上的鬍鬚顫抖兩下,明明有嗅到不詳的氣息,還是硬著頭皮抬起下巴問:「當然,我們本來就預定傳訊織田濃姬。」

明智打開自己的公事包,拿出一張有濃姬親筆簽名的文件道:「這是夫人的自白。夫人目前還在靜養,不接受家人之外的訪客。」

最上直直盯著明智,猶豫幾秒後用兩隻手指掐起文件閱讀。

所有人都在等最上讀完,辦公室內的空氣因此靜止,安靜到掉一根針都會聽見的地步。

經過足足五分鐘後,最上放下文件,扶著額投左搖右晃撞在桌面上道:「怎、怎麼可能……當初明明跟我說是很確定的情報,只要照辦就能拿到績效……」

元親從最上手中抽走文件,和毛利兩個人靠在一起匆匆掃過證詞後,前者噗嗤一聲忍不住大笑,後者則是冷哼一聲道:「一場鬧劇。」

證詞很快就傳到其他圍觀者手上,最上方的人反應就算沒有上司激烈,也多少流露出失望或震驚的樣子;反觀家康、元親和毛利方的人,幾乎所有人都跳起來擊掌歡呼,慶祝他們的朋友洗脫藏匿殺手的汙點。

元親當然也是其中之一,他對跑來擁抱、拍手的夥伴有求必應,忙碌一陣後忽然覺得少了什麼,靜下來思索才驚覺沒和家康拍到手。

元親推開湧上來的人找家康,驚訝的發現友人維持看鑑定報告時的姿勢,連眼皮打開的幅度、目光落點都沒有改變。

不止如此,家康呆滯到被元親連搖三下才回頭看朋友,雙腳猛然軟去整個人往地上跪。

元親嚇一大跳,驚險的鉤住家康的手問:「喂喂喂你還好吧?」

家康仰頭注視元親,嘴唇張開又闔起,喉結顫動數次後終於吐出一句話:「我想見三成。」

※※※※

──奉※※大人的命令……

三成倏然睜眼,反手拍上自己的臉頰,留下火辣辣紅通通的掌印。

他在看守所的日子進入第四天,強撐精神不睡覺的時間則邁入第八十個小時,

三成連著四日不睡覺的原因和入看守所後第一晚的夢有直接關係,他怕一入睡就會夢到不想夢的事──即使根本不清楚是什麼事,所以乾脆不睡覺來杜絕作夢的可能。

這個預防方法很徹底,只是三成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他在長時間精神緊繃與缺乏外界刺激下,已經出現好幾次半夢半醒狀態,剛剛更是半隻腳踩進古戰場裡。

這樣下去不行,絕對不行……三成站起來到洗手台前,捧起冷冰冰的水打溼臉,雙手撐在檯子上一次一次深呼吸。

「閣下看起來相當疲憊。」

松永的話聲把三成的睡意一口氣掃到幾公里外,他鬆手轉向聲音源,在一瞬間將身體調整成防衛姿勢。

松永背光負手而立,明明是被拘留的罪犯,神態卻自在悠閒到令人討厭的地步。

三成沒去想松永悠哉的原因,他在意的是松永背後敞開的房門,開啟、無人看守的門是最佳逃脫出口。

松永從三成的目光落點猜到對方的意圖,側身望著門口道:「閣下最好不要動逃跑的念頭,要不然好不容易得到的釋放機會可會飛走。」

「……什麼意思?」

「閣下很快就會被無罪釋放,看樣子閣下有一票很優秀的朋友呢,這次是我輸了。難得一齣警匪、理想與愛情對立的好戲,可惜可惜。」

三成皺眉看松永,不太能理解對方在說什麼。

松永看似無奈的偏頭,用愉悅的表情說放棄的話:「反正已經被揭穿了,我也沒必要再隱瞞,把你賣給檢方的人是我。」

三成的眼中浮現情緒,從單純警戒轉為隱含敵意的注視。

松永輕笑兩聲滿不在乎的道:「你的伴侶對你的確很忠誠,但做為同樣活在陰影中的人,我給你一個忠告──人只要活著就會受時間、慾望影響,永久不變的事物無論現實還是內心都不存在,戒之慎之。」

松永往門口瞄了一眼,優雅的點頭轉身道:「我差不多該走了,再待下去會給接受我賄賂的人員造成困擾。石田三成,再此暫別了。」

松永走出單人室,大開的門隨即關上,房內重回冷清寧靜,好像方才的闖入、談話都只是一場夢。

三成解除手腳軀幹的戒備,凝視緊緊閉合的鐵門,後退靠在牆壁上慢慢往下滑。

他懸了四天的大石在胸口搖搖擺擺要墜不墜,要墜的原因是松永的那坦承,不墜的原因是不確定松永可不可信。

真的?假的?實話?謊言?三成無法確定,引以為傲的直覺也沉默不語,迫使他枯坐在地上

在經過久到讓三成手腳發麻的時間後,鐵門忽然被人甩開,某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衝著他大吼:「三成!」

三成抬頭往前看,還沒認出來者是誰就被一把抱住,聽著對方靠在自己肩膀上『三成、三成』一聲一聲喚著,濕潤感緩緩在左肩擴散。

三成同時意識到『抱自己的人是家康』以及『家康哭了』兩件事,他被後一件事嚇到,僵硬的抬起手不知道怎麼反應,直到看見大谷──出現在門口的人之一──用動作暗示他抱家康,僵直的手才貼上愛人的背脊。

這個舉動成功緩解家康的情緒,放開三成不好意思的擦眼淚道:「對不起,我有點……對不起。」

三成困窘的看家康乾笑打哈哈,想安慰卻不知從何下手,焦躁之下竟然一拳往對方的肚子揍下去。

「唔!」

「德川隊長!」

「你這傢伙!」

門口的刑警、部分書記官立刻想衝進去拉人,好在大谷仗地利之便擋住入口、元親及時制止同僚的衝動行為,這才沒讓感人的相會變成混亂的群毆。

但作為爭端中心的兩人完全沒發現背後的變化,家康壓著肚子半哭半笑的望三成,明明痛的掉淚卻一點也不生氣

這令三成升起一把無名火,站起來扯著嗓子大喊:「我什麼時候要你來救我了?這種程度的牢房我自己就能逃出去,滾開!不准出現在我面前!」

「三成你別這麼說嘛……看守所的人會傷心。」

「擅自行動又擅自跑來哭,煩死了快滾!」

「好,那我們就快點滾回家。你累了吧?回去要好好睡一覺,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要你管!」

三成嘴巴上猛罵人,眼皮倒是越來越沉,當他坐上家康的車子時,身心早就壓制不住睡意,一個恍神就落入夢鄉,落入幸福被擊碎的前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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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會公佈兇刀之謎,簡單來說這是大谷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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