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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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4東立出版（文案網路書店連結點我） ​

艾歧華差點噎到，盯著何小蝶五六秒才嚥下食物，從盒中拿起一塊蜂蜜蛋糕問：「要來一塊嗎？」

「不用。」

「你若是對蛋糕沒興趣，也有泡芙……」

「不用」

何小蝶重複，走到艾歧華左側的空辦公桌坐下道：「我不喜歡甜食，也不想吃東西，老師慢用。」

艾歧華默默蜂蜜蛋糕放進嘴中，心中冒出從何小蝶這邊打探張君毅是否有認出自己的念頭，不過這想法很快就被封殺，畢竟張君毅就算有認出來也不一定會和外甥女說，更何況大人不該利用孩子解決自己的煩惱。

──艾歧華，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受過完整訓練的老師了，不管是怪獸家長還是總裁家長，你都能應對！

艾歧華在心中握拳呼喊，收拾心情後如往常般朝何小蝶問：「今天過得好嗎？」

「普通。」

何小蝶將書包放上辦公桌，但沒有像過去一周默默拿出作業簿或課本，而是轉動電腦椅面像艾歧華問：「老師，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向我提議的事嗎？」

「第一次……妳是指我先前說，如果妳想，我可以給妳看我的資料的事嗎？」

「是。」

何小蝶點頭，向艾歧華伸出手，以動作代替言語要求。

艾歧華的嘴唇揚起幾分，迅速從桌上的書架抽出裝有自己履歷和自傳的牛皮文件袋，放到女孩展開的手掌上。

何小蝶接下文件袋，三兩下解開袋上的繫繩，拿出裏頭用釘書機釘起的紙張，以驚人的速度閱讀。

艾歧華看著何小蝶一張一張翻閱文件，心中同時湧現緊張和欣喜，前者來自於不知道對方看完資料後會有何評價，後者則是基於在相處一個禮拜後，女孩總算願意接受自己的提議。

──踏出突破心防的第一步！

艾歧華在腦袋中跳舞，看見何小蝶放下資料，忍不住稍稍前傾上身問：「如何？還滿意嗎。」

「不滿意。」何小蝶將文件袋放上辦公桌。

艾歧華臉上的笑容險些掉落，壓抑衝出胸口的失望問「哪裡不滿意？」

「沒有我想知道的資訊。」

「你想知道什麼？」

「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害怕什麼、愛吃的食物、不吃的食物、小時候印象最深的事、最希望達成的事，以及心中最重要的寶物。」

何小蝶伸出手指一項一項數著，再放下手道：「和你的學歷、工作、得獎和活動參加紀錄相比，我更想知道這些。」

艾歧華眨了眨眼，在腦袋發出指令前，嘴巴就先笑了出來。

何小蝶的眼神一下子轉冷，瞪著艾歧華問：「我的問題很好笑嗎？」

「不好笑不好笑，只是……怎麼說呢，我沒想到妳會問這麼可愛的問題。」

「……你在小看我嗎？」

「沒有，完全沒有，相反的，我覺得很榮幸，我會認真回答的。」

艾歧華雙手合十強調，再抬起頭望著天花板道：「我喜歡音樂，討厭欺負弱小的人；害怕身材走樣，可是又愛吃油炸的，然後不吃有黏液的食物；小時候印象最深刻的是附近廟宇的陣頭表演，那些拿著法器、臉上塗有油彩的八家將和官將首既恐怖又美麗；希望達成的事有點多啊，希望能盡快從菜鳥變成老鳥、讓孩子們快樂、把自己的學貸和家裡的房貸還完、找到能接受我各個面向的伴侶……」

「你只能選一個。」何小蝶面無表情的打斷艾歧華。

「只選一個的話……」

艾歧華拉長尾音，停頓許久才輕聲道：「應該是找到能接受我的伴侶吧。」

「作為老師，不應該選『讓孩子們快樂』嗎？這才是標準答案吧。」

「那是標準答案沒錯，但不是真實的答案，我不想騙妳，在我心中『找到伴侶』以些微的差距贏過『讓孩子快樂』。」艾歧華攤平雙手。

何小蝶微微抿唇，稍稍轉開視線問：「當老師的人在相親市場上很熱門，要找到老婆並不難。」

「沒那麼熱門，況且我的狀況……」

艾歧華猛然頓住，側身伸長手臂拉開桌面上的三層小抽屜的底層，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紅絨珠寶盒，打開盒蓋亮出躺在盒中的鑲著紅水晶的金花胸針道：「至於我心中的寶物是這個，我大學教授送我的愛麗絲花──又稱鳶尾花──胸針，他告訴我：『花朵是由種子長成，然後在授粉後會再結成果實，人也是，過去也許是猙獰的種子，但只要好好栽培，終有一日會開出美麗的花朵。』」

何小蝶前傾身子凝視胸針片刻，再退回原位道：「看在你很誠實的份上，我就不追問你『我的狀況』是什麼狀況了。」

「哈哈哈多謝手下留情。」

「不用謝。」

何小蝶一臉煩悶地回應，靠上椅背輕聲道：「觀察、沒有道義的事、日式恐怖片、麻辣鍋、馬卡龍、對著被媽媽弄壞的廚房大笑的爸爸、和想告別的人好好告別。」

「什麼？」

「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害怕什麼、愛吃的、不吃的、印象最深的事、最希望達成的事。」

何小蝶斜眼瞟向桌上的文件袋道：「學校交給你的資料中沒有這部分的資訊，但我卻問了，然後你也回答了，所以為了公平起見，我也必須補足。」

艾歧華微微睜大眼，愣了幾秒才笑道：「妳很重視公平呢。」

「當然，因此由於你隱瞞了『我的狀況』，我也會隱瞞我的寶物是什麼。」

「這個……」

「現在補答已經晚了。」

何小蝶冷酷地宣告，視線從文件袋轉向自己的書包，略微壓低聲音道：「不過就算你一開始就坦白，我也不會讓你看我的寶物，因為你一定會把它沒收。」

艾歧華目光一凜問：「妳帶違禁品到學校？」

「不是會造成傷害的東西──只要不拿出來。」

何小蝶在艾歧華追問前打開書包，取出作業簿和鉛筆盒冷漠地道：「我要寫功課了，老師也去忙自己的工作吧。」

艾歧華看著何小蝶從鉛筆盒中拿出自動筆，在「使用教師的職權強行搜書包，扼殺孩子對自己剛萌芽的信賴感」，和「不搜書包不追問，保住信賴可是讓校園中出現違禁品」中掙扎許久，最後決定賭一把選擇後者。

──希望只是些有年齡限制的書，不要是毒品興奮劑啊。

艾歧華在腦中合掌祈禱，帶著幾分不安面向辦公桌，拿出繪樹測驗注視上頭學童們描繪樹木，根據顏色、高矮、粗細和形狀寫下分析。

這一寫就是整整兩小時，直至何小蝶的手機唱起鑼鼓曲，艾歧華才匆匆闔上測驗紙，隨女孩一同到校門口等待張君毅駕駛的寶藍色跑車。

跑車在兩人出校門後約五分鐘抵達，艾歧華照例一邊看著何小蝶上車，一邊承受張君毅露骨的注目，強撐著笑臉目送車輛從校門口駛離，注視停在紅燈前的車子，垂下肩膀暗自鬆一口氣。

然後他就看見本該直行的跑車，在燈號轉綠的那刻右轉，拐進對向車道後，繞一圈朝校門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