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深夜便利商店遇見厭世吸血鬼》01  10/23東立發售  🧛‍♂

當魯哲生再度睜開眼睛時，首先看見的是黃底黑字標語「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他瞇著眼凝視這十個字，然後猛然想那是自己親手用膠帶黏到天花板的座右銘。

這張座右銘貼在床鋪的正上方，而自己既然會一張眼就看見它，唯一的解釋是他人躺在床上，而既然他人躺在床上，就表示……

「我睡前應該沒看恐怖片或Ａ片啊……」

魯哲生抬手遮眼，他做過惡夢也做過春夢，但既是惡又春的夢可是一次也沒做過。

「壓力太大？欲求不滿？是不是要請幾天假去放鬆……不行不行，月底要交房租，然後試鏡指定的衣服也還沒買到，沒有休息的餘裕！」

魯哲生拍打臉頰激勵自己，掀開棉被下床，踩著書籍、光碟盒和衣服間的空隙前往廁所。

不過在他踏入廁所前，手機鈴聲先一步響起，魯哲生停住腳步循鈴聲來到舊書桌邊，拿起手機在螢幕上看見自己的上司──便利商店店長張添祿的名字，愣了一會按下通話鍵道：「店長？」

「你總算接了。」張添祿嘆氣道。

「總算？」

「我半小時、一小時和一個半小時前都有打給你，但全進語音信箱了。」

「你打給我有什……」

魯哲生頓住，帶著幾分戒備道：「如果是要我幫人代班，我這個禮拜和下個禮拜都排滿了喔。」

「不是，只是要告訴你，你今晚要帶新人。」

「新人？大夜班徵到人了！」魯哲生的話聲拔高。

「是啊，總算有人來應徵啦，我開心到想定披薩來慶祝呢。」

「等人做滿一個月再慶祝吧。」

魯哲生靠上書桌，腦中忽然閃過夢中殘破不堪的店面，握緊手機問：「對了店長，店裡……沒有被砸吧？」

「為什麼會被砸？」

「因為……沒什麼，只是作夢夢到店被魔鬼終結者砸成爛泥，有點擔心所以問問。」

「別做那種詛咒我畢生心血的夢！」

「我也不想啊，我在夢裡可是嚇得半死呢！」

「你死了我會很頭痛。總之，今天準時來上班，我介紹新人給你認識。晚上見！」

「晚上見。」

魯哲生按下斷話鍵，轉轉有些僵硬的肩膀，走進廁所洗臉淋浴。

※※※※

雖然魯哲生作了人生二十七年來最荒唐的夢，但當他洗去汗水走出廁所時，卻覺得自己的精神異常地好，而且過去得看過五回念上十次才記住的劇本，竟然只讀三遍就差不多記住了。

這令他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在前往自助餐吃晚餐時多夾了兩口菜，在騎著小綿羊機車前往便利商店上班時還一路哼歌念台詞。

「店長，我來上班啦！」

魯哲生跨過便利商店的自動門，朝站在櫃台內的中年男性──張添祿──揮揮手，環顧不見顧客的店面問：「新人呢？」

「在休息室，我讓他先讀工作手冊。」

張添祿繞出櫃台，注意到魯哲生的嘴角高高勾起，皺皺眉問：「怎麼了？一臉中樂透的表情。」

「沒什麼，只是很高興店沒被砸。」

「不准詛咒我的店！」

張添祿戳了魯哲生的額頭一下，勾勾手要對方跟自己到休息室。

便利商店的休息室和倉庫設在同一個空間，都位於櫃台左手邊的白門內，開門後會先看見城牆一般的商品，而後才是置物櫃與四人方桌。

張添祿扭開白門，在邁步同時朗聲道：「希格蒙德先生，我帶之前說過的小哲過來了，接下來會由他來帶你。」

「嗨，我就是小哲，有什麼問……」

魯哲生話聲止歇，渾身僵直地盯著坐在方桌邊的「新人」。

新人穿著與魯哲生相同的黃綠色制服，近乎雪色的面容俊美的令人窒息，綁成馬尾的黑長髮柔亮如絲緞，桌下交疊的雙腳既然長又直，彷彿從男性時尚雜誌截下來一般。

不過這些──臉、頭髮或嫉妒的大長腿──都不是讓魯哲生停下嘴的原因，令他思緒中斷、心跳驟增的理由只有一個：此刻頭閱讀員工手冊的黑髮男子，和夢中掃飛壯漢，再被自己押上櫃台大幹一場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小哲，接下來就交給你啦。」張添祿拍魯哲生的肩膀一下，沒等員工回應，就哼著歌離開休息室。

魯哲生一動也不動的杵在原地，盯著和夢中毫無差異，只是換了上衣的男子，直到對方抬起頭望向自己，才猛然一抖回過神，張口閉口兩三回才擠出聲音道：「你好。」

男子──希格蒙德──點了下頭，將視線放回手中的員工手冊。

魯哲生杵在原地，看著希格蒙德微微低垂的臉，腦中忽然浮現對方滿眼水霧、張口喘息的模樣，身體馬上熱起來。

好在在魯哲生的跨下呼應記憶搭起帳棚前，希格蒙德闔起員工手冊，望向人類問：「我看完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做……」

──愛。

魯哲生在腦中賞自己一拳，壓下妄念擺出笑臉問：「店長有帶你參觀店裡嗎？」

「帶了。」

「說過上班時大概要做的事嗎？」

「說了。」

「對於員工手冊有不懂的地方嗎？」

「沒有。」

「那麼……」　

魯哲生拉長語尾，他並不是沒有帶新人的經驗，可是在腦中一團混亂下，一時間間竟想不到該做什麼，兩眼茫然的漂移，視線偶然掠過地上的污漬，靈光一閃指著地板道：「你先把店裡地板拖過一遍，做完再來找櫃台我，可以嗎？」

希格蒙德點頭，起身走出休息室，朝放置掃具的廁所筆直前進。

魯哲生跟在希格蒙德身後，望著對方的背影──尤其是明顯翹起的臀部，咬一下牙快步追上問：「不好意思，我可以問一個和工作無關的問題嗎？」

「什麼問題？」希格蒙德側身問。

「我們先前見過面嗎？」

「……」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有點眼熟，所以好奇問一問。」

「……」

「如果你不想……」

「見過。」

「果然沒見過，那是我多……你說什麼！」

魯哲生的話聲猛然拔尖，他問希格蒙德的目的，半是好奇半是想讓自己安心──如果店內一切安好，對方又沒見過自己，那就能確定一切只是一場荒唐的夢，然而眼前的美男子卻吐出和他期望相悖的解答，讓他瞬間從腳底寒到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