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第一樂章：（三）島之側Ⅱ


暗灰色的岩壁、偏冷的空氣和火焰的味道，黑弗斯躺在柔軟的獸皮上，腦袋空白的盯著兩公尺外的火堆，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待在一個岩石洞裡。

他記得自己和魔術師、商人一起搭船，途中他暈船，躺在一個小房間裡睡到半夜，然後……

「掉到海裡去了！」

黑弗斯整個人從獸皮上彈高五公分，慌亂的揮手抖腳掙扎，一不小心就敲到靠頭前的木箱，遭到倒下的木箱擊中臉部。

而這一打也讓黑弗斯脫離混亂，他抱著木箱坐起來，低頭看看乾乾的衣服，再瞧瞧遠處燃燒的火炎，費了一段時間才導出〝我被人救上岸〞的結論。

上岸是好事，但是魔術師呢？商人呢？黑弗斯抱緊木箱，曲折雙腳想站起來，但是身體才剛抬高，一陣疼痛就爬上腳踝，將他硬生生拉回獸皮上。

「好痛……」

黑弗斯看向發疼的右腳，皮鞋和襪子不知何時被脫下，偏白的腳踝上塗滿綠泥，淡淡的青草味隨風飄進他的鼻子中。

黑弗斯盯著腳踝上的綠泥，伸出食指慢慢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連戳十多下。

綠泥沒有變化，黑弗斯帶著戒心觀察，正在考慮要不要靠近聞一聞時，他聽見陌生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不認識的人靠近了！

黑弗斯因為這個訊息而全身緊繃，他坐在原地左右張望，拖著腳一跛一跛往洞穴深處走，在發現一個凹陷的迷你洞窟後，立刻彎下上身躲進去。

黑弗斯縮在小洞窟中，雙眼透過岩石上的小洞往外看，一個小小人影緩緩靠近火堆，肉類的香味伴隨人影而來，他也同時發現自己餓了。

黑弗斯的肚子咕咕咕叫個不停，但狐人的忍耐力和力氣一樣超乎常人，他壓下飢餓與求生的本能，屏住氣息注視外頭的陌生人，如同猛獸觀察未接觸過的生物般。

小小人影隨著靠近而放大，黑弗斯睜大眼注視他沒瞧過的人類男性。

這個男人有著火紅色的頭髮，蓄長的髮尾用彩繩綑成馬尾；深刻、帶著些許野性的俊臉和金色、明亮的眼睛；一身褐色、健美的肌肉，高挑的身體上只圍著一塊紅白紋的花布，脖子上掛著獸牙項鍊，右臂、胸口至腹部上刺著黑色魚紋。

黑弗斯沒有看過這種樣子的人類，就算是死去的隱者爺爺也會把衣服穿好，而不是圍著一塊布就赤腳走來走去。

可是他又同時感到這個人類比任何人類都接近自己，環繞在這名人類身上的山林氣息、漂亮如豹子的身軀散發與黑弗斯類似的氣質。

「喂──有人在嗎？」

這名人類在洞內、洞外呼喊，繞著營火行走數圈找人。黑弗斯小心的藏身於陰影和岩壁中，側耳、張眼注視監視陌生人。

「離開了？不可能，沙灘上沒有腳印，他又扭傷腳……」

褐色人類在火堆旁踱步，自言自語好一會後，忽然抬頭看向角落的木箱。

黑弗斯肩膀一震，他光記得要躲起來，竟然忘記把魔術師的箱子帶走，這真是太糟糕了，萬一這個人類拿走魔術師的東西怎麼辦！

黑弗斯才剛升起這個念頭，褐色人類就握住木箱手提把，兩三下就把上面的木栓抽掉。

「不可以！」

黑弗斯飛身撲向人類，他忘了自己右腿上的傷，在跳出小洞的瞬間就重心不穩偏向一邊，重重摔到地上。

即使第一波攻擊失敗，以金黑狐人的反應速度，要在人類開箱前阻止對方還是綽綽有餘，黑弗斯手腳並用往前撲，成功壓倒陌生人。

黑弗斯扣住陌生人的雙手，急切大聲的吼道：「不可以碰魔術師的東西！那是魔術師的東西！」

陌生人呆呆躺在地上，凝視黑弗斯緊張的臉五六秒，才露出笑容道：「總算把你引出來了。」

引出來？黑弗斯愣住，腦袋轉三圈才發現自己中陷阱了。

他慌慌張張的鬆手，抓起被撞飛的木箱正想回小洞時，箱子趴嗒一聲打開，三分之一箱的珠寶、金銀幣與分解木架落了一地。

黑弗斯盯著地上的物品，蹲下來想收拾，又站起來想快點躲起來，膝蓋折折直直好幾回，拿不定主意要走還是留。

最後，是陌生人對黑弗斯伸出援手。

他接手收東西的工作，乾淨迅速的將珠寶、錢幣與木架子歸位，蓋上蓋子插好栓子，把箱子交給黑弗斯。

黑弗斯接過箱子，看看陌生人再看看箱子，搖搖晃晃後退五六公尺，窩在小洞中拉長脖子道：「謝謝。」

「不客氣。」

陌生人微微撐起身體，但隨後又坐下，隔著遠遠的距離指著自己道：「達瑪悟，達瑪悟‧人魚‧塔拉烏。」

黑弗斯小心翼翼的探頭道：「黑弗斯。」

「黑弗斯你好。」

達瑪悟揚起單手，儘可能溫柔的打招呼，可惜他的動作反而嚇到黑弗斯，狐人一下子就縮回小洞中。

岩窟頓時陷入尷尬的沉默中，達瑪悟乾咳兩聲，解下腰上的竹簍子、裝水竹筒，將散發烤肉香味的竹簍推向黑弗斯的方向道：「我要到洞口補漁網，午餐和水我放在這裡，你要出來吃喔。」

洞窟內沒有回答，只能隱約看到黑弗斯的頭動了動，做出類似點頭的動作。

達瑪悟站起來，在前往洞口中途忍不往後看了一眼，黑弗斯半個身體離開小洞，又隨即躲回去。

達瑪悟把頭轉回去，不再往背後看，走到洞窟口拿起漁網坐下。

在他坐定位後近十分鐘，背後才傳出稀稀疏疏的細響，黑弗斯總算離開洞窟，拿起竹簍左搖右晃檢查。

達瑪悟透過眼角餘光往洞內瞄，裝做毫無所知的樣子抖開漁網，嘴角卻不受克制的上揚，頗感興趣的偷看黑弗斯。

撿到一個意外有趣膽小的傢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