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嘴巴上要魔術師自己付旅館錢,但是在見到對方瘦扁的錢包後,還是一面抱怨一面掏錢出來開房間。

柔媚的半月在窗外散發光輝,月光越過敞開的雙扇窗進入單人房中,照亮方桌上的白禮帽與燕尾服外套,以及捲曲於皮鞋旁的腰帶。

魔術師曲起單膝平躺在褐色軟床上,他一改平日整齊的穿著,襯衫釦子只扣住中間兩三顆,褲頭鬆鬆的露出一條縫,就連頭髮也亂了。

月輝灑落在魔術師的臉上,柔光拉長五官的陰影,使他看上去深沉而危險。

任何人都不敢打擾這種狀態下的魔術師,除了陪伴他最久的〝那位〞。

──你是怎麼了?這麼暴躁可不像我所認識的黑心貨啊。

〝那位〞用玲瓏透明的聲音,在魔術師腦中重複商人說過的話,不過話語中的急切與半分戲謔被替換成濃濃的擔憂。

魔術師沒有馬上回話,他抬起一隻手撫摸左臉上的面具,凝視天花板問:「我上次這麼焦慮是什麼時候?」

──我想想……發現哥哥站在我們面前,而且我們那位偵探友人正要從對街過來時?

魔術師輕笑數聲,深深吐一口氣道:「我也覺得是那個時候……已經兩百五十多年沒起這麼大情緒波動了啊,難怪我的心臟有點負荷不良。」

──黑弗斯會沒事的。

氣氛由輕鬆回歸凝重,〝那位〞雖然看不到魔術師的臉,卻準確捕捉到對方的心緒,繼續柔聲安撫。

──你不是用狐狸胸針看過了嗎?他沒有淹死在海裡,而且被某個人類帶離沙灘了,黑弗斯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和我們碰過的事情相比,這只是小麻煩而以,但是……」

──但是?

「我還是會害怕,害怕失去他,就像……」

魔術師說到一半就停下來,他說不下去,藍眼無論張或閉都只能看見一幅血腥的畫作,他親自握筆,並以無數友人的血肉為顏料的畫。

那是他所犯下的,不可原諒的罪過。

〝那位〞沉默許久,堅定的重複已經說過數百次的話語。

──我相信你,總有一天,你能控制自己的力量。

「總有一天是哪天呢?」

──不……!

魔術師和〝那位〞的注意力同時從對話中轉開,他們捕捉到飄邈、遙遠的歌曲,僅有彼此和歌者本人能聽見的歌曲。

「樹林之內,營火熊熊,

營火之側,我族樂樂,

願繚繞的合唱、歡悅的舞蹈重回於此,

願我父、我兄、我之同族不再猜忌,

願和樂歸於人魚之子。



芒頓島的神靈啊,

守護我族的人魚公主與聖蛇啊,

請實現我的希冀、渴望和悲願吧,

那怕必須絞碎身心血肉,

被驅逐於誕生之地外,

我均在所不惜。



願和樂歸於此,返於此,存於此。」

歌者一曲唱完,魔術師也從床上走到窗邊,他凝視遠方漆黑的高山,藍眼恢復犀利,微微勾起嘴道:「西島……這下子不去不行了。」

──恢復幹勁了呢。

「消沉辦不好事情,而且和取得強烈、純粹、長久期盼的夢想是我的工作。」

魔術師轉身走向床鋪,在將身體拋上床前停下,凝視無人的床墊不發一語。

和黑弗斯擠慣了,一張床睡一個人,似乎有點太空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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