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部制服上的黃色花紋代表閃電,作為湛藍之神的使者,我等在執行神諭時,必須快如閃電毫無猶豫……」

安德烈夫坐在桌前喋喋不休,從教團的歷史、傳統一路說到服裝。

達瑪悟一面擠出笑容應付,一面還要充當黑弗斯的人型抱枕,靠近狐人的右手臂幾乎被抓出一片瘀青。

好不容易等到魔術師回位,黑弗斯這才放開達瑪悟,抿唇抱住家人。

魔術師拍拍黑弗斯的頭安撫,藍眼掃向左邊,注意到達瑪悟的不耐煩,轉移話題問:「今天的早餐還合佐羅特大人的口味嗎?」

安德烈夫的注意力馬上被轉開,滿意的笑著道:「相當美味。食材新鮮,烹飪技巧豪邁又不失細膩,讓我品嘗到可口的鄉村料理,非常感謝。」

聽起來明明是過度吹捧的話語,安德烈夫卻能說的讓人感受不到虛假,從口氣到眼神都真誠無比。

「能得到您的讚美是我的榮幸。」

魔術師輕輕點頭,他轉向背後,看著沉默不語的卡比、蔻比問:「二位不坐下來一起用餐嗎?不管是湯、麵包、肉捲還是沙拉都還有喔。」

兩兄妹繃起肩膀想要拒絕,可是在開口前想起魔術師的威脅,只好簡單應了一聲後坐下。

安德烈夫沒察覺到兩人的不滿,插起肉捲開心的道:「卡比、蔻比你們一定要吃吃這個,和教團廚子煮的是完全不同風味的菜呢。」

兩兄妹機械式的把叉子伸向肉捲,再萬分僵硬的把食物送入口中,無論是取食還是進食中眼睛都沒離開魔術師身上。

達瑪悟很快就察覺到這一點,正感到奇怪時,魔術師就說話了。

魔術師站起來,拿起籃子內的切片麵包遞向雙胞胎道:「也請用用麵包吧,雖然不是剛出爐的,可是上桌前我特別烤過,味道應該不錯。」

卡蔻二人沒有回話,兄妹倆一同扯下魔術師手中的麵包,像是惡狼咬獵物般扯碎咀嚼,哥哥卡比雙眼如冰一臉怒火,妹妹蔻比則是雙眼如焰一臉冰冷。

卡比、蔻比的敵意之強烈,有眼睛的人就看的出,可是魔術師竟一副毫無所知的模樣,繼續替兩人舀湯、夾沙拉,導致雙胞胎的殺氣和憤怒直線飆高。

看到這裡,達瑪悟幾乎能肯定魔術師的殷勤建築在居心不良上,只是還猜不透要玩什麼把戲。

在達瑪悟啃麵包思索時,魔術師發出了最後一招。

魔術師一反先前的熱情,放下長湯匙垂下肩膀,稍稍皺眉傷心的問:「兩位教士,請問我是不是有哪裡不夠周到呢?」

卡比、蔻比愣住,還沒反應過來,兩人中間的主子就先回話了。

「怎麼會不周到呢?諸位的招待讓我非常滿意,卡比、蔻比你們說是吧?」

安德烈夫的視線掃向左右,卡蔻二人連忙點頭,慌慌張張的裝出笑臉。

魔術師的眉頭皺的更緊,以幾乎可說是心痛的表情、口氣道:「可是卡比教士和蔻比教士看我的眼神……該怎麼說呢……」

魔術師雖然沒有說明,但是聽者都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不,應該說正因為沒有說明白,才能讓聽的人往最糟糕的情況想。

安德烈夫嚴肅的轉向卡比、蔻比,版起臉教育家僕道:「卡比、蔻比,魔術師先生提供我們如此豐盛的早餐、溫暖的床鋪,我們必須抱以雙倍的感激才行。」

安德烈夫話一說完,魔術師就馬上開口道:「不不不,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就算會花費大量的食物和時間,只要能讓教士們開心就行了。」

魔術師太過柔弱乞求的口吻,與先前微笑威脅雙胞胎的姿態判若兩人。

卡比、蔻比瞪著眼前的笑面虎,終於忍不住同時拍桌,手指魔術師的鼻子吼道:「什麼只要我們開心就好了!你這個人前人後兩張臉的傢伙!真是……」

「虛假做作!」

「我們有拜託你煮早餐嗎?別說的好像我們不知羞恥的吃掉大量糧食一樣!根本是在……」

「惡意抹黑!」

「再來把人綁在椅子上綁一整夜算什麼招待啊!我看是……」

「無禮虐待!」

「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來硬的就來硬的,不要這樣忽軟忽硬!假如你還是個男人就該……」

「言行一致!」

兩兄妹同聲怒吼,你一言我一句對魔術師抗議,話與話之間沒有停頓更不需要使眼色暗示,默契好的讓達瑪悟、黑弗斯驚訝,停下進食看著他們。

相較於雙胞胎的激動,魔術師就顯得弱勢多了,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抿唇、低頭看著桌面,默默承受指責。

安德烈夫看著兩方,情緒由原先的愧疚轉換為生氣,站起來雙手插腰道:「卡比、蔻比你們太沒有禮貌了!」

卡比、蔻比的氣勢一下子消去一半,兩人帶著受傷的眼神看向主子,才剛張開嘴就再次招來安德烈夫的訓斥。

「我平常是怎麼教你們的?作為神諭教團的教士、我最重要的助手,言談舉止都必須比別人更加高尚,對於他人的恩惠更要十倍報答,你們忘記我說的話了嗎?」

「當然記得。可是少爺這個人把我們綁在椅子上啊。」

「那是為了避免你們自殘。魔術師先生說你們兩個被瘋子蟲咬了,必須綁一夜冷靜冷靜。」

「世界上哪有……」

「不許找理由!立刻向魔術師先生致上最深切的歉意!」

卡比、蔻比垮下肩膀,安靜的離開自己的位子,在安德烈夫的監視下,走到魔術師面前單膝跪地道:「非常抱歉。」

「哎呀,兩位請不要這樣,我承受不起啊!」

魔術師蹲下來扶起雙胞胎,在與兩兄妹視線交錯之刻,以氣音輕柔的道:「兩位,忽軟忽硬是大人的行事風格。」

卡比的眼睛猛然睜大,全靠蔻比拉住手臂才沒揪住魔術師的衣領,他憤憤不平的看著對方離去,沉默十多秒後才雙手握拳走回位子上。

安德烈夫礙於角度,沒有看見卡比、蔻比的表情變化,可是達瑪悟的位置看的到,他看看嚴重受挫的雙胞胎兄妹,再看看和氣微笑的魔術師,起身拍上後者的肩膀道:「過來一下。」

達瑪悟離開客餐廳,站在兩間房間的門之間,轉身直接了當的問:「你到底對那兩個人說了什麼?」

「只是告訴他們實話。」

魔術師的笑容摻入幾分銳利,達瑪悟沒有漏看這點改變,他深深吐一口氣,單手扠腰認真的道:「他們擅自跑到屋子裡,還吃掉辛苦賺來的食物是很過分沒錯,不過我看那三個人也是被逼急了,有必要這麼陰險的報復嗎?」

魔術師沉默,他稍稍側身,讓達瑪悟能看到後頭──黑弗斯緊緊抓住白外套,弓起的身軀微微顫抖,恐懼之色溢於言表。

儘管黑弗斯藏住了耳朵和尾巴,可是光看狐人現在的模樣,達瑪悟就能想像黑弗斯壓平雙耳捲起黑尾的模樣。

「這個答案您滿意嗎?」

魔術師的嘴雖然在笑,聲音卻是冷的:「黑弗斯緊張了一整夜晚呢,難得上床休息的機會就這樣浪費掉了。」

「……」

魔術師看著達瑪悟糾結的臉,忽然輕笑一聲,聳聳肩膀道:「我會收斂,畢竟再拖下去,正事也別做了。」

「正事?」

「有些事情需要調查。」

魔術師話說完,就帶著黑弗斯回到位子上,重新掛上和善溫柔的假面具。

三人回到位子上時,安德烈夫還在訓斥自己的隨從,卡、蔻兩人的頭低到完全看不到臉,妹妹蔻比甚至快掉下淚來了。

安德烈夫在魔術師等人回來後馬上閉嘴,站起來慎重的一鞠躬道:「我的屬下冒犯閣下了,請接受我的歉意。」

「執行長大人您太多禮了,我並沒有感到冒犯。」

魔術師回答,他沒有坐下,而是站著一面替安德烈夫添湯,一面若無其事的問:「對了,我可以請教執行長大人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儘管請問。」

「那就恕我冒犯了。」

魔術師欠身,再次抬起臉時,已經換下微笑問:「為什麼三位教士會困在瓦特外?」

安德烈夫嘴巴剛動,卡比就激動的站起來道:「少爺您不能說,這個男人……」

蔻比版起臉接話:「來路不明。」

魔術師沉下臉,略帶憂鬱的低頭道:「作為旅行藝人,會被人說來路不明也是無可奈何的。是我的信仰還不夠虔誠嗎?奉獻的物品還不夠豐富嗎?竟然無法獲得教士的信任……」

魔術師的聲音越說越小聲,傷心與失望堆滿整張臉。

卡比、蔻比在經過剛剛的慘痛經驗後,馬上就意識到他在玩什麼把戲,連忙一左一右抓住安德烈夫道:「少爺,我們已經被瓦特伯爵設計一次了,不能再……」

「輕信他人。」

安德烈夫閉上半開的嘴,卡比、蔻比見主子動搖,立刻趁勝追擊道:「我們知道少爺不喜歡懷疑別人,但是為了教團的任務和執行部失去的弟兄,請您務必……」

「審慎行事。」

話一說完,兩兄妹才驚覺自己說錯話,可惜已經來不及修正了,安德烈夫慘白的臉注視二人,肩膀一下一下的抽動。

「少爺抱歉,我們……」

「言語失誤!」

「是我的錯……」

安德烈夫搖搖晃晃的跪倒在地上,一手撐著地板,一手緊糾自己的頭髮,萬分哀切的道:「大家會受傷全是我的錯誤,連部屬都無法保護的人怎麼配當騎士?我真是罪該萬死啊!」

語畢,安德烈夫拿起桌上的麵包刀,反轉刀尖正對喉嚨統下去。

「少爺!」

「刀下留人!」

卡比、蔻比抱住安德烈夫的手和脖子,經過一番糾纏扭打後,驚險的在主子受傷前搶下餐刀。

在混亂中,安德烈夫、卡比、蔻比甚至達瑪悟都沒發現魔術師的表情變化。

他以近乎冷漠的神色注視三人,在爭吵結束瞬間精準的插話道:「我明白了,三位滯留的原因我不再追問,但是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諸位暫時看顧這間屋子?有尊貴的教士們守護,我和我的同伴才能安心的出去表演賺錢。」

一聽到恩人的請託,安德烈夫瞬間振作,從地上站起來認真的道:「交給我吧,就算是一隻蟑螂,我等也不會讓牠進屋子裡的!」

「那我就放心了。」

魔術師邊說話邊點頭致謝,接著便回到房間整理表演道具,而黑弗斯也在他離席後馬上跟過去。

達瑪悟叼著麵包目送兩位同伴消失在房門口,有些驚訝魔術師會這麼乾脆的放棄,在疑惑同時不經有些失望,因為他自己也十分好奇三名教士受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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