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家三中,豐臣時代設定,雖然開頭有一大段都是小早川,但請相信作者這篇是家三文。

小早川秀秋一直很討厭自己所屬的陣營。

總大將豐臣秀吉比一般人大兩倍還常常把敵人當武器拿起來甩,怎麼看怎麼恐怖;軍師竹中半兵衛雖然把微笑掛在臉上,但如果連鞭打犯人、處置敵軍時也一樣,那就令人頭皮發麻了。

另外做為先鋒將領的石田三成總是凶巴巴氣呼呼,老是要求小早川做能力範圍外的事──不准逃跑、不准在非三餐時間煮火鍋、不准動不動就貴地求饒;三成旁邊的大谷吉繼沒那麼凶,可是卻以驚嚇、威脅小早川為樂。

唯一好一點的同僚是黑田官兵衛,可惜每次小早川和黑田在一起時總會遭遇無法想像的惡運,小至出門就下雨回家雨停,大至作戰武器不管檢查、保養再多次都會故障,原本設計好的陷阱也老是害到自己人。

總而言之,小早川周圍不是恐怖的上司就是恐怖的同僚,能安心交往的人半個都沒有,他每天每天只能抱著唯一的朋友──火鍋──苦悶度日。

正當小早川以為這種苦日子會持續到天荒地老時,德川家康出現了。

小早川第一次聽到家康的名字是在走廊上,他偶然聽聞了豐臣家臣的閒聊,知道三河的大名終於決定投入豐臣陣營。

他聽到的訊息就這麼多,當下也沒多留意,『德川家康』四個字很快就被蘿蔔、牛蒡沖走。

而數日後,德川家康在眾多秀吉、豐臣家臣面前正式俯首稱臣時,小早川也因為滿腦子午餐吃什麼,連對方的臉都沒記住。

因此當小早川一個人躲在庭院角落煮火鍋慰勞自己時,壓根沒發現家康站在自己面前。

「你在做什麼?」

陌生的聲音從小早川頭上傳來,他第一時間誤以為是三成、大谷或是其他恐怖的人,馬上跪地大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對不起。」

「為什麼對不起?」

「因為我又在午餐和晚餐之間煮東西吃,但我實在好餓所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肚子餓吃飯很正常啊,為什麼要道歉?」

「可是我……欸?」

小早川察覺到發話者不是他認識的人,這才抬頭往上看。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穿黃色無袖外套和長褲的青年,青年身旁還有一尊比秀吉還大一號的鋼鐵人。

面無表情的鋼鐵人看上去相當嚇人,小早川本能的往後縮,雙手抓地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黃衣青年愣了一會,順著小早川的視線往後看,發現對方是被鋼鐵人嚇到後哈哈笑了幾聲道:「別緊張,他是本多忠勝,是我德川家重要的臣子與象徵,雖然看起來很嚇人,但忠勝其實是很憨厚的人喔。」

「德川……」

小早川總算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誰,坐起來呆呆看著家康問:「你是家康大人嗎?德川家康大人?」

「沒錯。」

家康蹲在咕嚕咕嚕的火鍋道:「你是小早川秀秋大人吧?我聽其他人提過你,你是火鍋名人呢。」

「火鍋名人……」

「不管到哪邊都能煮出一鍋好吃的火鍋,不是這樣嗎?」

小早川沒有回答,他第一次在『煮火鍋』這項才能上得到讚美──先前都只會被罵,頓時感慨萬千、悲喜交加、他鄉遇故知、眾裡尋他千百度……簡單來說就是非常感動。

至此之後,小早川終於找到除了火鍋之外的慰藉,家康不但脾氣好、人緣好、運氣好──和黑田比,甚至還能笑呵呵的面對三成的怒吼,簡直是上天賜給小早川的人型防護罩。

因此,當小早川聽說家康因刀傷在家療養時,說什麼都要去關心一下摯友。

不過在那之前,他必須先把自己的風寒養好。

拜小早川強烈的訪友意志之賜,以往總要拖個十天半個月才會痊癒的風寒竟然三天就好了,速度之快讓小早川的家臣懷疑主子是不是吃到大力丸。

小早川在痊癒隔日就直奔德川府上,他帶了滿滿一車的火鍋料,蔬菜山珍海味獨門醬料到廚具一應俱全,打定主意要佔領朋友家的廚房煮一頓好料好好滋補傷者。

小早川實在太急於表達自己對家康的思念,以致於他沒注意到進門時德川家的家臣小小聲的說:「我還以為又是石田大人……」

小早川先去向家康打招呼,接受對方陽光般笑容、爽朗聲音的洗禮後便到廚房大展手藝,邊唱歌邊把蘿蔔、雞肉等材料丟入鍋中。

所以當他抱著滿滿五人份的火鍋回到家康房間,發現三成坐在家康枕邊時,整個人完全符合某四字成語──樂極生悲。

「金吾……」三成斜眼瞄小早川,淺色眼瞳怎麼看怎麼不友善。

「三三三三三三三成?為什麼三成會在?」

「你才是,有空抱著火鍋說蠢話,沒空參加軍議嗎?你這傢伙……」

「啊啊啊那個、那個是!」

家康連忙抬起手打圓場:「好了好了,三成你別生氣,金吾是擔心我的傷勢才過來,他自己也才剛下病床,不是故意要缺席軍議。對吧金吾?」

小早川點頭如搗蒜,把火鍋掛到地爐上後就想往家康身邊躲,沒想到人才靠近不到半丈,三成的殺人目光就投過來,逼的他退到對角線坐下。

家康沒有發現兩人的動作,他小心的從墊子上坐起來,望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道:「聞起來比平常還香呢,辛苦你了金吾。」

「一點都不辛苦,如果家康大人喜歡的話,在你傷好之前我可以天天來……!」

小早川說到一半就閉嘴,他清清楚楚接收到三成的殺氣攻擊,濃度還是平常的三倍以上。

為什麼?他什麼都沒做啊?為什麼三成看起來那麼生氣?

「天天太勞煩你了,反正以後還多的是機會。」

家康邊說邊從僕人手中接過碗筷,但他不是自己用,而是把餐具遞向三成道:「三成要多吃一點,金吾的火鍋不是一般的美味呢。」

「那麼喜歡你們兩個吃就好。我回去了。」

三成話一說完就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拉門走。

小早川大大鬆一口氣,正打算挪到家康旁邊坐下時,令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家康不顧腰傷迅速起身拉住三成道:「等等三成,你才剛到沒多久,要走也吃完飯再走吧。」

「要吃飯去和金吾吃就好了。」

「我……唔!」

家康突然壓著腰跪下去,低垂著頭不發一語,只能從微抖的嘴唇看出他在忍耐。

小早川從座墊上跳起來,想過去扶人又怕被三成罵,猶豫之間機會就飛走了。

三成轉身蹲下來察看,很快就發現家康跪地的原因氣的大罵:「你這個笨蛋!動作那麼大拉到傷口了吧!」

「三成留下來……」

「先顧好你自己吧。」

三成想把人扶回坐墊上,然而他很快就發現單手很難達成工作,於是停下來台起被家康扣住的手道:「放手。」

「……不放。」

「家──康──」

家康罕見的拔高聲調道:「不放!放了你就會跑掉,以我現在的狀態追不上你。」

三成也以同等的機動回應:「我不會跑掉,放手。」

「真的?答應我你不會趁機溜走,會留到午餐後。」

「我答應你,所以放手!」

家康總算將手放開,讓三成將自己扶至墊子上,掛著傻傻的笑讓僕人上來換藥。

然而家康開心了,三成、小早川卻煎熬了。

三成被迫留下來吃午餐,心情自然不會好到哪去;小早川原本以為可以和家康來個『幸福的火鍋時間』,結果迎來的竟是『被凶王無言威嚇的火鍋時間』,胸中悲苦可不是一個『慘』字就能形容。

人在苦悶時,常常會另外找事來發洩,小早川是賣力的掃光火鍋,而三成則是……

「三成,你喝太多了吧!」

家康盯著以三成為中心的酒瓶林,他不過是和小早川多聊兩句,一回頭就發現一大片空酒瓶。

三成低頭吐氣,抓著半瓶酒從劉海縫隙瞄家康道:「囉唆……」

家康無奈的皺眉,伸手把酒瓶奪過來道:「別喝了,你明天會頭痛。」

「才不會。還我!」

「我很清楚你的酒量,絕對會!」

「那又怎樣?還我!」

兩個人在火鍋旁你抓我擋一陣,有傷在身的家康很快就落入下風,被三成壓在榻榻米上勉強閃躲。

家康眼看酒瓶就被要三成奪去,心一橫竟然趁對方酒醉抓空的空檔以口就瓶,直接將剩餘的酒喝乾。

三成的動作頓時止住,看看家康手中的空酒瓶,再瞧瞧掛在對方嘴角的酒液,眼角明顯抽搐起來。

而家康像是不知道對方發火似的,晃晃空酒瓶笑道:「沒有了,今天就……!」

家康沒能把話說完,因為他的嘴巴被三成封住,雙腕也被對方死死扣在頭頂。

小早川手中酒杯摔到榻榻米上,隔著鐵鍋看三成對家康又咬又吸,兇猛的舔舐另一人口腔、嘴角殘留的酒香。

緊接著,小早川和三成的眼角餘光對上,驚恐的想起自己半分鐘前也喝過酒。

三成放開家康,緩緩撐起上半身往小早川的方向轉。

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舌頭會被咬掉啊啊啊啊──小早川的嘴巴張至極限,想逃命卻手腳發軟,只能眼睜睜看三成站起來。

但是就在三成撲過來的前一刻,家康緊急抓住三成的腳踝喊道:「金吾,今天就先這樣,你先回去,我會託人把鍋子送到你那邊。」

「啊好、好!家康大人再見!」

小早川連滾帶爬逃離三成的視線範圍,一路狂奔狂爬出大門才停下來喘氣。

不過當他冷靜下來後,濃濃的不安與罪惡感也隨之升起。

他居然放任受傷的家康和狂獸化的三成在一起,小早川秀秋你這樣還算是朋友嗎?不行!我要回去拯救家康!

小早川挺起胸膛一百八十度轉身,以五秒一步還不時倒退走的慢速前進,費了將近一刻鐘才靠進房間。

但是在小早川看見房內人的瞬間,馬上扭頭用跑百米的高速含淚奔離。

他看到家康、三成躺在榻榻米上,前者一手摟腰一手伸入銀色髮絲中輕揉,後者勾著底下人的脖子繼續咬咬啃啃,只不過力道明顯放輕不少。

※※※※

多年以後,當小早川將這令他揮之不去還莫名奇妙連哭好幾晚的回憶告訴天海時,天海僅是柔柔的嘆一口氣,輕拍小早川的肩膀道:「啊啊……可憐的金吾大人,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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