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龐德放下簽帳單，還好他有保留這張簽帳單，要不然日後要拿什麼向Ｑ討飯錢──他不缺錢但是樂於挖苦人。

只是光是解開帳單之謎並無法解釋Ｑ為什麼會脫光光躺在他床上，對方總不可能是拿身體抵債吧？就算是，龐德也絕對不會收。

龐德將『Ｑ為什麼會在我家』列為下一波調查重點，他翻找自己昨日穿過的衣褲，打開皮夾與手機察看有無線索。

他沒有找到有用的資訊，反倒在經過寢室門口時聽到Ｑ『唔』了一聲，馬上停下腳步警戒地注視床鋪，確定對方沒有轉醒的跡象才潛行而去。

龐德快步回到客廳，盯著擺放在玻璃茶几上的物品──這些東西通通是他從自己昨晚穿過的衣服中挖出來的，祈禱能突然靈光乍現想起一切。

然而他的腦袋除了空白還是空白，昨晚的記憶就像喝下肚的酒一般，只剩幽幽淡淡模模糊糊的氣味。

不過在氣味完全散去前，龐德的雙眼在電視櫃下捕捉到一抹反光，走過去蹲下將反光體撈出櫃子。

那是一罐鋁罐裝的海尼根啤酒，裡頭的酒早在昨夜就進了某人的肚子，僅剩被掐凹的罐子躺在龐德的掌中。

龐德盯著空罐，他想起來了，無論是Ｑ踏入他家門的原因，還是踏進門後幹的事，他全都想起來了。

一切都是該死的海尼根害的。

把時間拉回昨晚，龐德在結完帳、和女服務生談笑幾句話後返回停車場開車。

Ｑ似乎還陷在帶錯包包的失誤裡，在出包廂後就沒說半句話，安安靜靜的跟在龐德後頭。

龐德在兩人經過打烊的服裝店櫥窗時，透過玻璃窗悄悄窺視Ｑ，軍需部主任低著頭垂著肩，雙手搖搖晃晃地抓住側背包的背袋，細嫩的臉蛋因羞愧而銳氣全失。

好像剛被媽媽罵過的小綿羊──龐德升起這個絕對會惹怒Ｑ的評語，心情愉悅的走進停車場。

龐德坐上駕駛座，在Ｑ也進入車子後一面啟動車輛一面問：「你要回家還是回總部？」

「……」

「Ｑ？」龐德將視線從正前方轉向助手席。

Ｑ沒有回應龐德的聲音與目光，他在對方轉頭之刻拉開側背包的拉鍊，將裡頭的藥物、針劑、內容不明的小袋子與功能不明的棒狀物一個一個拋到擋風玻璃前。

由於Ｑ挖掘的動作太過凶狠迫人，令龐德沒在第一時間問對方在做什麼，直到軍需部主任把空背包拿起來猛搖，才清清嗓子開口問：「Ｑ，你在找什麼？」

「錢。」

「錢？」

「錢！」

Ｑ將背包的暗袋與明袋通通翻出來，偏執惱火地翻找道：「我不相信我身上連半枚便士都沒有，這不合理！我不能容許這種事！」

「不過是沒帶錢，有那麼嚴重嗎？大不了我先幫你墊。」

「對你來說當然不嚴重，但是我……」

Ｑ不知道是咬到舌頭還是被口水噎住，狼狽地中斷話語與動作，停滯數秒才接續道：「總之我不能接受這種失誤，我一定要找……找到了！」

Ｑ抓起從暗袋飄出的紙鈔，開心地舉高鈔票道：「我就知道我有帶錢！」

那只是偶然塞在裏面沒拿出來的吧──龐德忍著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掛著淺笑望著Ｑ。

他不想破壞Ｑ的好心情，畢竟軍需部主任興高采烈的樣子遠比冷傲戒備時可愛許多。

沒錯，是可愛。對龐德這種整天在危險、謊言與惡意中打滾的人來說，Ｑ斯文中帶著幾分青澀，驕傲裡摻雜幾分冒失的性格相當有趣，某些時候甚至能用可愛形容。

當然，在Ｑ因為搞不清楚第一線工作亂下指令與批評時，龐德可一點也不覺得對方可愛。

Ｑ在龐德的微笑中察覺到自己高興得過火了，乾咳兩聲放下手，看著前方將紙鈔塞到龐德手中。

龐德低頭看看紙鈔的面額，將錢放回Ｑ的腿上道：「你留著備用，飯錢之後再還我。」

「你嫌錢不夠？」Ｑ挑眉問，從沮喪的小綿羊轉為警戒的貓。

「我沒有，雖然錢是真的不夠──除非你打算只出酒錢。」

龐德聳聳肩膀踩下油門，邊打方向盤邊確認：「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要回總部還是回家？」

「……超市。」

「什麼？」

「帶我去超市！」

龐德很想問Ｑ為什麼要去超市，不過考量到對方的臉色異常陰沉，以及伸手所及之處盡是用途不明藥物與針頭，還是悶頭閉嘴開車比較安全。

龐德打開車上的導航系統搜尋超市的位置，要在這個時間點找到有營業的超市或賣場並不容易，他找了好幾家熄燈的商店，才看到一間燈光明亮的超市。

他將車子駛入停車場，還沒熄火就瞧見Ｑ抓著鈔票跳下車，三步作兩步奔向賣場入口。

「Ｑ？」

「不准跟來，在車上等我！」

Ｑ回頭大吼，為了嚇阻龐德還停下來指著對方兩秒，才繼續快步向前。

這是個多餘的動作，事實上龐德樂的待在車中，他沒有陪別人推手推車的興趣，當對象是男人時更是如此。

Ｑ去了十幾分鐘就回到停車場，他一手提著鼓漲塑膠袋，一手打開後車廂的車門彎腰把袋子放到座位上，在對上龐德疑惑的眼神時主動道：「是啤酒和一些下酒菜。」

「你不喝酒買這些作什麼？」

「是送你的。」

Ｑ抽身離開後車廂座回助手席，抽出手帕摘下眼鏡垂首擦拭道：「今晚飯錢的利息，本金我明天再還你。」

「你不用給我利息。」龐德在說話時側身窺視塑膠袋的袋口，在裡頭看到好幾罐海尼根啤酒與洋芋片。

很符合Ｑ的大學生形象與喜好的酒食，但對龐德這種成熟紳士而言，酒精濃度恐怕都有所不足。

Ｑ似乎捕捉到龐德的眼色變化，沉下臉低聲問：「不合你胃口？」

「沒有，只是想到一個人喝酒有點寂寞。」

龐德將車子倒出停車位，他透過照鏡子發現Ｑ的臉色有點紅，沒多細想其中原因，繼續轉動方向盤問：「接下來去哪？」

「……家。」

「太小聲了我聽不見。」

「去你家。」

龐德的手臂一震差點撞到別人的車頭燈，急踩煞車止住後退扭頭瞪Ｑ問：「你剛剛說什麼？」

「去你家！」

Ｑ壓低頭，臉龐被陰影和劉海所籠罩，只能透過僵直的嘴角看出一絲絲情緒：「你不是說一個人喝酒會寂寞嗎？我陪你把那堆啤酒消耗掉。」

「……」龐德罕見地傻住了，他記憶中的Ｑ哪有這麼體貼溫柔？

Ｑ等了近半分鐘沒等到龐德的回話，握緊雙手轉開臉瞪著窗外道：「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不勉強你。」

龐德開口想說謝謝然後婉拒Ｑ的邀約，可是對方緊繃不自在的模樣分外有趣，讓他把話給吞回去。

「怎麼會，能招待軍需部主任是我的榮幸。」

龐德輕聲道，俐落漂亮地將車子轉正，沿著蝸牛狀的道路回到平面，在心中暗自盤算怎麼騙Ｑ喝酒－－大多數的酒國英雄在碰到不喝酒的人時都會有這種衝動。

當時的他還不知道，Ｑ的酒量差到半罐啤酒就會醉；不知道對方的酒品極為糟糕，竟然會在醉倒後把人上床，還大剌剌的騎上去；不知道軍需部主任能紅著臉勾著笑，將手壓在自己的重要部位說：「你再敢搞丟我做的槍，我就沒收你下面的槍。」

更不知道自己會一時手滑槍枝走火，剝光Ｑ將對方做到昏厥。

※※※※

龐德單手壓住額頭，感覺自己面前圍了十個Ｍ夫人的幽靈，用嚴峻的目光狠瞪自己。

他不想細想昨晚的情境，雖然當時的畫面頗為火辣，自己也絕對有享受到，畢竟Ｑ在他身上扭……

不行！繼續想下去感覺會打開某種不該打開的東西，再說現在也不是咀嚼昨晚的愉快之時，他必須盡快做出妥善的應對，要不然就等著整個軍需部和自己對幹！

龐德從沙發椅上站起來，環顧左右想尋找解決危機的靈感，視線偶然走過牆腳的側背袋，看見裡頭滿滿的針筒與藥劑。

他走到牆邊將袋子拎起來，在一堆陌生的英文標示中，看到他曾經使用過的注射用麻醉劑。

龐德拿起麻醉劑，看著小罐子中的透明液體，瞇起眼找到解套的辦法。

※※※※

當Ｑ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是兩天後的事了。

他躺在自己辦公室內的行軍床上，身體因為久臥而僵硬，一爬起來就驚動輪班看護的研究員，幾秒之後便被自己的屬下包圍。

「主任你終於醒了！」

「007說他不小心讓主任喝到酒，昨天中午把人送來後就逃去法國了！」

「不過不用擔心，我們在他身上放了隱藏式發信器。」

「……報告！007的訊號不見了！」

「什麼？他又死了嗎？」

「主任你還好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差。」

「我沒事。」

Ｑ從行軍床上坐起來，從屬下手中接過眼鏡與熱咖啡，面無表情地將滾燙的褐色液體吞入肚子中，丟掉空紙杯挪動隱隱作痛的身體，返回電腦桌前應付累積兩天的工作。

Ｑ需要工作來轉移和龐德約會失敗的挫敗感──他不記得踏入龐德家們後發生的事，但是既然對方會把自己一個人丟回軍需部，那肯定沒發生什麼好事。

軍需部主任，年輕、才華洋溢只是有點脫線的Ｑ，今日依舊一面處理技術問題，一面煩惱感情問題。

暗戀風流倜儻、情史豐沛、興趣是裝死與復活的00級情報員是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