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煉化』是什麼？」蒲松雅抬起頭問，他曾在一些神怪小說中看過類似的詞，但不確定人類小說家的定義適不適用於天庭神明。　
　　
「是將人、妖、神丟進大鍋爐中，慢慢燒熔成仙丹、毒藥或寶器。」宋燾公挪動桌上的書冊道：「如果你看過《西遊記》，裡頭的孫悟空就被抓去煉化過，不過他是失敗案例，沒變成藥丸，反而被燒出一雙火眼金睛。」
　　
「我知道孫悟空的火眼金睛。」蒲松雅的嘴角微微抽動，壓抑著驚愕的情緒道：「他被丟進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中，用天火燒了七七四十九天。你們有必要這樣對待阿芳嗎？他是做了不少錯事，害別人忙得人仰馬翻，可是這麼處置也太過頭了吧！」
　　
「煉化不是針對你弟所作所為，是針對他本身。過去天庭與地府對於魔人的處置，幾乎都是以煉化處理。」
　　
「魔人有那麼罪大惡極嗎？天庭就沒下令把寶樹姥妖抓燒製成木炭。」
　　
「魔人不是有罪，是危險。」
　　
宋燾公將腳蹺上辦公桌，依序指著胡媚兒、朱孝廉、自己和牆上懸掛的東嶽大帝像，解釋道：「不管是妖怪、人類、鬼或神，全都是順應自然而生，但魔人不是。魔人是某人、某仙、某妖、某個鬼東西，以違反常理的手段奪取不屬於自己的力量，這通常……不，是一定會導致大災難，因為魔人會破壞陰陽平衡、三界界線，下場不是拖著一群人自滅，就是成為力量的奴隸。」
　　
「但是……」
　　
「除此之外，魔人因為自身陰陽氣嚴重失衡的緣故，極度渴望他人的血肉，會像電玩裡的殭屍一樣四處襲擊活人。而被咬的人雖然不會魔人化，但卻會加深魔人的嗜血程度。」
　　
宋燾公停頓片刻，單手支著頭道：「與其眼睜睜看著親人失去理智變成怪物，不如在對方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前，讓他以人類的身分投胎──至少我個人是這麼覺得。」
　　
蒲松雅雙脣微啟，他情感上想反駁宋燾公，可是理智上又十分清楚對方的言論並沒有能夠被駁斥的地方。
　　
──冷靜下來蒲松雅！你只有冷靜理性一個長處，別將自己唯一的優點搞丟了！
　　
蒲松雅在心中低語，他仰起頭深呼吸，重新思考會議紀錄的內容，恢復冷靜問：「先前老闆告訴我，因為過去沒有兩界走吞妖怪的前例，所以關於阿芳的處置要等天庭與地府討論後，才能做出最後的結論。」
　　
「沒錯，我丟給你的就是結論。」
　　
「我只看到天庭的結論，沒看到地府的。」
　　
蒲松雅翻轉黑皮薄本，指著末尾的毛筆字道：「這上面只有寫，假如城隍府未能在時限前找到阿芳，天庭就會動手把阿芳抓去煉化，但如果城隍府有呢？你們打算怎麼做？」
　　
「我們打算狠狠的揍那個小兔崽子……」宋燾公停頓片刻，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直到他把所有不該吞的東西吐出來。」
　　
蒲松雅愣住，他想起荷二郎提過的三種處理可能：殺死、監禁和淨化。天庭的選擇顯然是第一種，而城隍府則是……
　　
「我們會盡全力救回松雅先生的弟弟。」
　　
胡媚兒握住蒲松雅顫抖的手──蒲松雅本人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手在抖。她將目光投向宋燾公，問：「燾公大人對吧？我們不會讓天庭把松芳殺掉。」
　　
「我們只負責帶陽壽耗盡的人下地獄，不負責提前幹掉活人。」宋燾公回答，他起身走到蒲松雅面前道：「但是如果無法在半個月內，也就是八月之前找到蒲松芳，你弟的魂魄就會和寶樹姥妖的妖氣完全結合，屆時『人類的蒲松芳』會完全消失。」
　　
「但只要能找到他，那就還有救，對吧？」蒲松雅反握胡媚兒的手，抬頭望著宋燾公，問：「你們有阿芳的下落，或是相關線索嗎？」
　　
「我們還沒查到你弟躲在哪個坑裡，至於線索……」宋燾公側身，拍拍辦公桌左側的文書道：「我們手上有寶樹姥妖的所有據點、你弟失蹤這幾年固定出入的場所，以及和他有仇的人的名單。」
　　
蒲松雅轉向文書堆，皺眉不確定的問：「你是打算……要我參考這些資料，推算出阿芳在哪裡嗎？」
　　
「就是如此。」宋燾公轉身回到辦公桌之後道：「把那堆東西看完後，你要是覺得有缺什麼就直說，我們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用不著客氣。」
　　
蒲松雅感受到暖意，他想感謝宋燾公的努力與信賴，但此刻最好的感謝不是言語，而是行動。
　　
蒲松雅走向文書堆，抱起一疊書問：「可以先給我紙、筆和一壺茶嗎？」
　　
「我去泡茶！」胡媚兒站起來，望向其他人問：「燾公大人和孝廉呢？你們要喝什麼？」
　　
「我要咖啡。」
　　
「我要無線網路和綠茶多多。」
　　
朱孝廉舉手說著，一說完就被蒲松雅拍頭。蒲松雅扭曲著臉罵道：「綠茶多多就算了，這裡是城隍府、是陰間，怎麼會有無線網路？」
　　
「有喔。」
　　
「你想上網就回去……燾公你說什麼？」
　　
「我們有無線網路。」宋燾公抽起一張便條紙，邊寫帳號密碼邊道：「帳號是Cheng Huang102，密碼Taipei。連上網後別幹不該幹的事，如果有洩密、偷上色情網站或亂拍照打卡之舉，一律罰光棍一輩子。」
　　
「我絕對會嚴守分際！」朱孝廉鐵青著臉保證。
　　
宋燾公瞄到蒲松雅詫異的臉，聳聳肩膀道：「天庭和地府裝網路裝很久啦，要不然你以為那些線上抽籤、網路上香的網站是怎麼運作的？」
　　
「松雅先生，我去食堂買飲料。」
　　
胡媚兒從椅子上站起來，拎著自己的側背包問：「你只需要茶嗎？要不要來一份蜜糖吐司或小火鍋？臺北府食堂的『夏日限定．水果轉輪吐司』和『車裂山豬鍋』都是相當有名的料理，很多神或鬼來訪時都會點上一客。」
　　
「給我普通的茶就好。」蒲松雅板著臉回答，心想：雖然不恐怖的陰曹地府很好，但是時髦到有無線網路還賣蜜糖吐司……這年頭傳統都是用來打破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