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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炒培根、放入紅椒、加進洋蔥、灑一把青豆仁和羅勒葉,再倒入以胡椒調味過的雞蛋……萊奧將流理台上切好、磨碎、打散過的材料一一放到平底鍋中,搖了搖鍋身確保金黃色的蛋液滲入每個縫隙後,撒上厚厚一層起司粉,打開瓦斯爐下的烤箱將平底鍋放進去。

一名約四五歲大的小男孩站在萊奧身後,盯著由黑轉明的烤箱問:「這個可以吃了嗎?」

「還不行,但半個小時後就可以了。」

萊奧回身前進兩步打開冰箱,從冷藏庫下層拿出裝著清水、冰塊與毛巾的玻璃碗,將碗中的白毛巾稍微扭乾,蹲下來遞向小男孩道:「安迪,派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用這條附上冰雪魔法的毛巾,拯救被賴床大魔王抓住的媽媽,成功的話今天就有追加點心。」

小男孩──安迪──眼睛一亮,抓住毛巾跑出黑白色系的廚房,經過與流理台和瓦斯爐相依的白色方餐桌,進入桌台正對面的房間,半分鐘後房內便傳出女性尖叫聲。

「萊、萊萊萊奧!」

尖叫的女子──凱瑟琳──一手抱兒子一手抓冰毛巾,頂著一頭亂髮從房內赤腳奔到餐桌邊,怒視正準備使用咖啡機的室友吼道:「你這傢伙!招數一天比一天惡劣了!」

萊奧眨了眨眼,先按下啟動鈕再望向安迪問:「你怎麼拯救媽媽的?」

安迪翹起嘴巴回答:「鑽到媽媽的被子裡,掀開她的衣服,然後把冰雪魔法丟到她的肚子上!」

「喔喔,直接攻擊最溫暖最脆弱的地方嗎?太厲害了!我頂多用毛巾堵住媽媽的鼻子,安迪你有當勇者的資質喔。」萊奧認真地鼓掌。

「資質你個鬼啦!」

凱瑟琳把毛巾扔到萊奧臉上,放下兒子正要開罵時,眼前忽然冒出一杯熱騰騰、香氣逼人的濃縮咖啡。

「要喝嗎?」萊奧端著剛出「機」的咖啡問。

凱瑟琳瞪著咖啡,沉默許久後驟然仰頭嚎叫,抓住杯子將咖啡一飲而盡,放下空杯扭頭朝浴室走。

萊奧彎腰與安迪擊掌,再直起腰桿回到流理台與瓦斯爐間,處理台上剩餘的食材與半成品。

而當萊奧將最後一份餐點端上桌時,和小幫手安迪拳頭抵拳頭道感謝時,凱瑟琳也由浴室中走出,先前衝著青年吼叫的毛躁女子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髮整齊挽起,一身酒紅色套裝別祖母綠胸針的幹練女性。

萊奧聽見開門聲望向浴室,對凱瑟琳微笑道:「這套衣服和首飾很適合妳。」

「我也這麼覺得。」

凱瑟琳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下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挑衣服?我怎麼都不知道。」

「打從我跟在一名有四五十年選衣經驗的老先生身旁學習起。」

萊奧在說話同時拿起玻璃壺,將壺中翡翠色的果菜汁倒進凱瑟琳面前的杯子道:「今天的早餐是菜肉起司烘蛋佐香料蘑菇、藍莓鬆餅淋楓糖和黃瓜檸檬果菜汁,然後我在妳的保溫瓶中裝了番茄冷湯,妳如果中午沒空吃飯,可以先拿來墊胃。」

「我要可可!」安迪舉著塑膠叉子大喊。

「當然,你一定會有。」

萊奧放下玻璃壺摸摸安迪的頭,眼角餘光瞄到凱瑟琳直直盯著自己,回過頭問:「怎麼了?」

凱瑟琳張口再閉口,反覆數次才苦笑道:「我是雇你當我的管家沒錯,但你也做得太徹底了吧?我都快以為自己是哪位國王還是伯爵的女兒了。」

「國王和伯爵的女兒?別開玩笑了,妳明明是他們的老媽。」

萊奧一臉驚奇地問,馬上被凱瑟琳踢一腳,後退半步收起佯裝的驚異道:「我只是拿錢辦事,妳給的酬勞夠高福利夠好,安心享受應有的服務吧。」

「可是……」

「再說這也算是我的職業病。」

萊奧聳聳肩膀,坐到凱瑟琳右側、安迪左邊的空椅上道:「我過去兩個月都是這樣服侍我的雇主,忽然要我改,我反而不習慣。」

凱瑟琳的目光轉沉,望著微笑切烘蛋的老友,收緊塗著紅指甲油的長指,靜默片刻開口道:「萊奧,你……」  

「再說下去,蛋和餅都要涼了。」

萊奧指指凱瑟琳面前的瓷盤,在老友回應前補上一句:「糟蹋我菜餚的人不准喝咖啡。」

凱瑟琳愣住,瞪了萊奧五六秒才收回視線,粗暴地抓住叉子叉起烘蛋與鬆餅,以和優雅衣著完全不相配的狂野姿態清掃杯盤。

※※※※

凱瑟琳用餐的速度本來就偏快,火力全開下更是嚇人,短短十二、十三分鐘內便將果菜汁與滿滿一瓷盤的早餐吞進肚中,可惜才剛解決物理上的障礙,工作上的問題就翩然降臨──屬下來電告訴她,先前談定的開發案有變化,希望老闆盡速至公司處理。

拜此之賜,凱瑟琳只能將千言萬語化為一個擁抱,使勁拍拍萊奧的背脊後,拎起公事包與外套驅車趕往公司。

而在凱瑟琳離開後不久,送安迪到幼兒園的時間也到了,萊奧帶著安迪搭乘電梯前往公寓地下二樓的停車場,坐上蘋果綠的金龜車──凱瑟琳有兩輛車,一輛上班用一輛給保母接送兒子用──前往位於市郊的幼兒園。

萊奧將金龜車開到在幼兒園所在的街區時,白石砌成的人行道旁停了一整排排隊送孩子的汽車,他將頭探出車窗往前看了看,決定用雙腳取代車輪完成最後半里路。

「安迪,放學見,我會期待你今天的冒險故事。」

萊奧摸摸安迪的頭,將孩子的手交給幼兒園老師,目送女老師將小男孩帶進鵝黃色的教室後,轉身手插口袋步下幼兒園門前的階梯,循原路朝車輛暫停的街角走去。

不過萊奧只走了二十多英呎,就被後方傳來的哭鬧聲所攔住,回過頭在自己剛走過的台階上,看見先前帶安迪進教室的老師、身穿碎花洋裝的女孩與和女孩有著同色長髮的白衣婦女。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三四歲大的女孩抱住婦女的大腿,無視身後幼兒園老師手中拿的小熊布偶,將額頭壓在母親的腿上吶喊:「不要分開,媽媽不走!不走!」

「只是分開一下下,媽媽傍晚就會來接蘿西。」幼兒園老師輕聲安撫。

「騙人!是要丟掉蘿西,蘿西不要!蘿西要跟媽媽在一起!」小女孩使勁搖頭。

「蘿西……」

白衣婦女──女孩的母親──蹲下來抱住女兒,在孩童耳邊柔聲勸說了好一會,才讓孩子放開自己改握老師的手 。

只是女孩放手歸放手,仍不停望著母親與老師,問出諸如「會來接我嗎?」、「真的嗎?」、「沒有不要蘿西?」的問題,而兩名大人也反覆承諾「一定會」、「不騙妳」、「媽媽最愛蘿西了」。

婦女在孩子離去後轉過身走下階梯,翡翠色的眼瞳偶然與萊奧對上,先睜大幾分再轉至其他方向,再快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轎車離去。

萊奧在婦女離開後繼續未完的路程,只是前進的速度明顯比止步前快,而且一步比一步更快,當他來到金龜車前時已與奔跑無異。

萊奧拉開車門將自己扔進駕駛座,並且以相同的力道甩上車門,在足以引起路人側目的撞擊聲中彎下腰,將頭壓在方向盤的邊緣。

不管是告白失敗還是被甩,頭七天都是最煎熬的時候,萊奧對此非常清楚,但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他還是覺得這七天……嚴格說起來才過六天半實在太難受了。

萊奧在離開布洛捏爾時沒有告知任何人,他讓凱瑟琳開夜車來接自己,然後兩手空空地坐上老友的轎車,在前往紐奧良的路上把賽巴斯欽、古魯塔克、莉亞、雅絲、曼托菲爾……與亞特伍德莊園有關的人通通列為拒接名單,並且整整六天不接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

這是萊奧面對失戀的方式,他不玩「以後還是朋友那一套」,至少在兩人分開的半年內不玩,因為故作友善的聯絡、碰面或許能緩解思念,卻也會延長痛苦的時日;而他也不會有「我道歉或乞求對方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的念頭,畢竟他看過太多情侶因為其中一方太努力想挽回,從和平分手偶爾聯絡,變成見面相殺老死不相往來。

當然,萊奧沒愚蠢到認為自己將所有人列為黑名單只是循例處理,他明白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害怕。

如果賽巴斯欽打來問他在哪裡呢?

如果古魯塔克打來和他聊起莊園的事呢?

如果莉亞與雅絲傳來園內的人與物的照片呢?

如果曼托菲爾來電要他即刻返回亞特伍德莊園呢?

或是更恐怖的,如果沒有任何人連絡他呢?

害怕自己的決心會動搖,害怕其實沒有人在乎自己,基於上述理由,萊奧主動切斷與莊園中人的聯繫,這樣他就不會失望。

──逃避可恥但是有用。

萊奧想起某位匈牙利籍同事的口頭禪,沉在陰影中的嘴露出苦笑,這句話對自己這種自尊低下臉皮厚實的人來說再適合不過了,他不會有羞恥感,只會覺得受用。

那兩個月的時光只是一場夢,而夢總會甦醒,僅此而已──萊奧這麼告訴自己,在黑暗中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發動油門,按照計畫前往露天市集採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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