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之刻】十六
赫爾克在接到薄仙人的聯絡後，馬上就趕到潑墨行會，來到女兒的房間。
薄仙人不知道赫爾克會對諾奇亞說什麼，也不去猜測，他坐在自己的書房內，用書冊蓋住眼睛午眠。
可惜午睡很快就被打斷了，文書官將書冊拿離，帶著微笑道：「薄仙大人，猶安小姐的船要起飛了，請您到登船處。」
薄仙人苦笑，以他對文書官的了解，很清楚屬下的話不是單純的提醒，而是待有強制意味的要求。
為了讓諾奇亞死心，他是不應該做出任何體貼的舉動，但若是不出去送行，豈不會讓女孩子難堪。
「薄仙大人。」
「到船樓去吧。」
※※※※
當薄仙人來到登船處時，馬上感受到強烈的敵意。
赫爾克本人、諾奇亞的未婚夫，以及一票諾奇亞的學長們怒瞪潑墨行會之主，像是要用眼神將對方鑿出一個洞般。
──你竟然還有臉來！
這群人用眼睛這麼說，不過這種程度的敵視傷不了薄仙人，他和人群保持微妙的距離，不帶感情的淺笑道：「風之真理大人、諾奇亞小姐，希望兩位這次在文洲玩的愉快。」
巫師們沒有作聲，但也稍稍收斂起怒氣。潑墨行會之主都親自來送行了，他們再不滿小學妹被整的滿臉淚光，也不能向地位尊貴的會主無禮。
赫爾克向薄仙人輕點頭顱，轉身領著女兒、學生往道行船內走去。
一整團黑袍人很快就消失在道行船入口內，薄仙人不由自主的深深吐氣，凝視空盪無人的登船梯。
這樣就可以了吧？諾奇亞會回到巫師城結婚，他則繼續擔任潑墨行會會主，沒有和真理巫師起衝突，也沒有損害行會的利益與顏面，一切都平和的解決了。
平和的……
船艙內傳出騷動，薄仙人的思緒被噪音打斷，頭一抬便看見諾奇亞奔下樓梯，直直朝自己的方向跑來。
諾奇亞氣喘吁吁的站在薄仙人面前，白皙的臉上有汗水，以及帶著苦味的笑容。
薄仙人隱約知道，諾奇亞有什麼話想說，所以他靜靜等少女開口，不催促也不詢問。
「因為你說，我會讓你痛苦，所以我才搭上那條船。」
諾奇亞一面說話，一面伸出雙手輕觸薄仙人的臉頰，溫柔的皺眉道：「可是當我在船裡，看到你現在的表情……」
薄仙人愣了一會，罕見的疑惑問：「我的表情？」
「好像快哭出來似的呢。」
諾奇亞輕語，趁著薄仙人失神的一剎那，墊起腳尖親吻對方薄且優雅的雙唇。
薄仙人渾身僵硬、雙目圓睜，在諾奇亞放手恢復原來的站姿後，都還沒辦法反應過來。
「渲帛有喜歡的人吧？」
諾奇亞的口氣、嘴角雖是微笑的，眼睛卻閃爍淚光，強忍著眼淚道：「我不知道那個人是因為什麼原因，不在你身邊，但我想他應該不會希望看到你這麼痛苦。」
「……」
「如果那個人希望如此，我會詛咒他的。」
薄仙人的手指微微曲起，他對諾奇亞的話語有些怒意，不過這些怒意在看到少女的神情後，頓時消失無蹤。
諾奇亞緊抿下唇，淚珠一顆一顆從眼眶中滑落，滴在柔軟的衣襟上。
「為什麼不是我先遇到你呢？」
這是諾奇亞被拉回船上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
薄仙人一回到書房，就拆掉頭冠、閉上雙眼，躺在軟榻上不發一語。
文書官凝視上司片刻，招來婢女將待處理的書案取走，點上薰香、備好熱茶後，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
文書官一走，房內就只剩下薄仙人呼吸的聲音，他緩緩張開眼睛，仰望紅窗外晴朗的天空。
和薄仙結婚的那天一樣，是個美麗又不炎熱的好天氣呢。
不過也如同那天一樣，從陽光到微風都無視他糾結的心，盡情展現自身的美好。
明明那麼傷心，為什麼四周看起來仍舊光明一片呢？他曾經湧起毀滅這一切的衝動──以文字之神的力量，絕非不可能，可是最後還是放下拳頭，掛著笑容把薄仙送到新娘身邊。
如果可能的話，真希望站在你身旁的人是我，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為什麼不是我先遇到你呢──同樣的問題，薄仙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心中問過了，所以他能體會諾奇亞在開口時，胸口中累積了多少不甘。
「總是在錯誤的時間相遇呢……」
薄仙人自嘲的笑著，斜望遠處穿衣鏡中的人影，不知道第幾次緊緊揪住衣領。
他是自願如此的，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對著已經沒有人認識的友人、情人懺悔，夜夜忍受死亡之軀的折磨。
他是自願如此的……
但是好痛苦！
發現〝薄仙〞在消逝時好痛苦，呼喚〝薄仙〞時得不到回應好痛苦，撫摸〝薄仙〞時只能感受到自己與自己的觸感好痛苦，思念〝薄仙〞時……
漸漸的，就算憶起兩人間最愉快的過往，也感受不到快樂了。
不只保不住這具身體，甚至連回憶都在變質，他害怕的不得了，卻無法阻止身心兩方面的侵蝕。
──我想他應該不會希望看到你這麼痛苦。
那是當然的，薄仙絕對沒有怪罪過他，是他沒辦法原諒自己。
「標準的自作孽呢……」
渲帛悽慘的苦笑，不自覺的抬起手，直到指尖傳來溫度，才發現自己在撫摸嘴唇。
諾奇亞的體溫好像還留在上面，柔軟、溫暖的感覺近在手邊，沖散椎心劇痛。
可以了嗎？薄仙，我可以停止了嗎？可以原諒我自己嗎？可以再次追求和你一樣溫柔的擁抱嗎？
腦中一股淡淡的白光浮起，他看到了闊別許久的笑容，曾經是他朋友及情人的人輕輕微笑，好像在責備友人，怎麼問了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
文書官不放心上司，所以在忙完公務後，便回到書房，想看看薄仙人恢復了沒。
她一進門，就發現圓桌上的頭冠不見了，正以為薄仙人溜出墨染樓時，黑瞳捕捉到窗前的人影。
文書官小心翼翼的輕喚：「薄仙大人？」
薄仙人沒有回答，更沒有轉過來看文書官，他仰望站藍天空，沉默許久後低語：「書兒，替我備船。」
「您打算去哪裡？」
「……追人。」
在說出這兩個字前，胸口沉重的幾乎站不直；在吐出這兩個字後，一切都明亮了起來。
───────────────────────────────
隔了好久才把十六貼出來，因為最近發生了許多許多事。
我目前正在寫角川輕小說獎的稿子，調性乃至於人稱都和諸神不一樣，所以需要比較多的時間調整；而在角川獎完成後，要開新稿繼續奮鬥（應該會投別的出版社），整個下半年都會處於忙碌狀態。
總而言之，諸神和我都要暫時時和大家告別了（當然，心動之刻還是會寫完），什麼時候能在書店與大家重新見面，這點我也不清楚，但我會努力縮短時間。
發生這種事情讓我很傷心，但是也因此發現許多關心我，甚至主動幫助我的朋友，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笑）
雖然已經說了很多次，但容我再說一次──感謝大家的陪伴，並且期待與諸位的再次相遇。
赫爾克在接到薄仙人的聯絡後，馬上就趕到潑墨行會，來到女兒的房間。
薄仙人不知道赫爾克會對諾奇亞說什麼，也不去猜測，他坐在自己的書房內，用書冊蓋住眼睛午眠。
可惜午睡很快就被打斷了，文書官將書冊拿離，帶著微笑道：「薄仙大人，猶安小姐的船要起飛了，請您到登船處。」
薄仙人苦笑，以他對文書官的了解，很清楚屬下的話不是單純的提醒，而是待有強制意味的要求。
為了讓諾奇亞死心，他是不應該做出任何體貼的舉動，但若是不出去送行，豈不會讓女孩子難堪。
「薄仙大人。」
「到船樓去吧。」
※※※※
當薄仙人來到登船處時，馬上感受到強烈的敵意。
赫爾克本人、諾奇亞的未婚夫，以及一票諾奇亞的學長們怒瞪潑墨行會之主，像是要用眼神將對方鑿出一個洞般。
──你竟然還有臉來！
這群人用眼睛這麼說，不過這種程度的敵視傷不了薄仙人，他和人群保持微妙的距離，不帶感情的淺笑道：「風之真理大人、諾奇亞小姐，希望兩位這次在文洲玩的愉快。」
巫師們沒有作聲，但也稍稍收斂起怒氣。潑墨行會之主都親自來送行了，他們再不滿小學妹被整的滿臉淚光，也不能向地位尊貴的會主無禮。
赫爾克向薄仙人輕點頭顱，轉身領著女兒、學生往道行船內走去。
一整團黑袍人很快就消失在道行船入口內，薄仙人不由自主的深深吐氣，凝視空盪無人的登船梯。
這樣就可以了吧？諾奇亞會回到巫師城結婚，他則繼續擔任潑墨行會會主，沒有和真理巫師起衝突，也沒有損害行會的利益與顏面，一切都平和的解決了。
平和的……
船艙內傳出騷動，薄仙人的思緒被噪音打斷，頭一抬便看見諾奇亞奔下樓梯，直直朝自己的方向跑來。
諾奇亞氣喘吁吁的站在薄仙人面前，白皙的臉上有汗水，以及帶著苦味的笑容。
薄仙人隱約知道，諾奇亞有什麼話想說，所以他靜靜等少女開口，不催促也不詢問。
「因為你說，我會讓你痛苦，所以我才搭上那條船。」
諾奇亞一面說話，一面伸出雙手輕觸薄仙人的臉頰，溫柔的皺眉道：「可是當我在船裡，看到你現在的表情……」
薄仙人愣了一會，罕見的疑惑問：「我的表情？」
「好像快哭出來似的呢。」
諾奇亞輕語，趁著薄仙人失神的一剎那，墊起腳尖親吻對方薄且優雅的雙唇。
薄仙人渾身僵硬、雙目圓睜，在諾奇亞放手恢復原來的站姿後，都還沒辦法反應過來。
「渲帛有喜歡的人吧？」
諾奇亞的口氣、嘴角雖是微笑的，眼睛卻閃爍淚光，強忍著眼淚道：「我不知道那個人是因為什麼原因，不在你身邊，但我想他應該不會希望看到你這麼痛苦。」
「……」
「如果那個人希望如此，我會詛咒他的。」
薄仙人的手指微微曲起，他對諾奇亞的話語有些怒意，不過這些怒意在看到少女的神情後，頓時消失無蹤。
諾奇亞緊抿下唇，淚珠一顆一顆從眼眶中滑落，滴在柔軟的衣襟上。
「為什麼不是我先遇到你呢？」
這是諾奇亞被拉回船上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
薄仙人一回到書房，就拆掉頭冠、閉上雙眼，躺在軟榻上不發一語。
文書官凝視上司片刻，招來婢女將待處理的書案取走，點上薰香、備好熱茶後，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
文書官一走，房內就只剩下薄仙人呼吸的聲音，他緩緩張開眼睛，仰望紅窗外晴朗的天空。
和薄仙結婚的那天一樣，是個美麗又不炎熱的好天氣呢。
不過也如同那天一樣，從陽光到微風都無視他糾結的心，盡情展現自身的美好。
明明那麼傷心，為什麼四周看起來仍舊光明一片呢？他曾經湧起毀滅這一切的衝動──以文字之神的力量，絕非不可能，可是最後還是放下拳頭，掛著笑容把薄仙送到新娘身邊。
如果可能的話，真希望站在你身旁的人是我，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為什麼不是我先遇到你呢──同樣的問題，薄仙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心中問過了，所以他能體會諾奇亞在開口時，胸口中累積了多少不甘。
「總是在錯誤的時間相遇呢……」
薄仙人自嘲的笑著，斜望遠處穿衣鏡中的人影，不知道第幾次緊緊揪住衣領。
他是自願如此的，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對著已經沒有人認識的友人、情人懺悔，夜夜忍受死亡之軀的折磨。
他是自願如此的……
但是好痛苦！
發現〝薄仙〞在消逝時好痛苦，呼喚〝薄仙〞時得不到回應好痛苦，撫摸〝薄仙〞時只能感受到自己與自己的觸感好痛苦，思念〝薄仙〞時……
漸漸的，就算憶起兩人間最愉快的過往，也感受不到快樂了。
不只保不住這具身體，甚至連回憶都在變質，他害怕的不得了，卻無法阻止身心兩方面的侵蝕。
──我想他應該不會希望看到你這麼痛苦。
那是當然的，薄仙絕對沒有怪罪過他，是他沒辦法原諒自己。
「標準的自作孽呢……」
渲帛悽慘的苦笑，不自覺的抬起手，直到指尖傳來溫度，才發現自己在撫摸嘴唇。
諾奇亞的體溫好像還留在上面，柔軟、溫暖的感覺近在手邊，沖散椎心劇痛。
可以了嗎？薄仙，我可以停止了嗎？可以原諒我自己嗎？可以再次追求和你一樣溫柔的擁抱嗎？
腦中一股淡淡的白光浮起，他看到了闊別許久的笑容，曾經是他朋友及情人的人輕輕微笑，好像在責備友人，怎麼問了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
文書官不放心上司，所以在忙完公務後，便回到書房，想看看薄仙人恢復了沒。
她一進門，就發現圓桌上的頭冠不見了，正以為薄仙人溜出墨染樓時，黑瞳捕捉到窗前的人影。
文書官小心翼翼的輕喚：「薄仙大人？」
薄仙人沒有回答，更沒有轉過來看文書官，他仰望站藍天空，沉默許久後低語：「書兒，替我備船。」
「您打算去哪裡？」
「……追人。」
在說出這兩個字前，胸口沉重的幾乎站不直；在吐出這兩個字後，一切都明亮了起來。
───────────────────────────────
隔了好久才把十六貼出來，因為最近發生了許多許多事。
我目前正在寫角川輕小說獎的稿子，調性乃至於人稱都和諸神不一樣，所以需要比較多的時間調整；而在角川獎完成後，要開新稿繼續奮鬥（應該會投別的出版社），整個下半年都會處於忙碌狀態。
總而言之，諸神和我都要暫時時和大家告別了（當然，心動之刻還是會寫完），什麼時候能在書店與大家重新見面，這點我也不清楚，但我會努力縮短時間。
發生這種事情讓我很傷心，但是也因此發現許多關心我，甚至主動幫助我的朋友，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笑）
雖然已經說了很多次，但容我再說一次──感謝大家的陪伴，並且期待與諸位的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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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誌《諸神靜止》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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