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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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當何桃鋒被陽光和生理時鐘叫醒時，心中第一個想法是「頭一次住到掛的字畫的工寮。」

不過下一秒他就想起此處不是他三天前親手搭建的工寮，是距離腐人大學兩條街的透天厝的二樓客房。

而這間透天厝屬於和自己認識不到兩天的大學教授穆櫻辰。

「老天啊。」

何桃鋒遮著眼低語，思緒飛回昨日傍晚。

當穆櫻辰問何桃鋒要不要去住自己家時，何桃鋒第一時間的感想是懷疑自己聽錯，或是對方喝了酒。

不過他的耳朵和鼻子馬上就用實力證明這兩個指控都不成立，穆櫻辰身上沒有一絲酒味，只有茉莉與茶葉的清香；而何桃鋒能清楚捕捉到十多公尺外同事的碎念，足以證明自己的耳朵運作正常。

而穆櫻辰的表情更是證實他確實沒誤聽──眼前端麗斯文的教授一臉誤觸滅世紅色按鈕的驚嚇表情。

何桃鋒決定保持沉默，等穆櫻辰說自己是開玩笑後，再順著話語化解僵局，然而他等了整整一分鐘，沒等到對方開口，反而瞧見另一人緩緩脫去驚恐，目光堅定地注視工人。

這讓何桃鋒險些瞪大眼睛，皺眉正要婉拒時，忽然發現由穆櫻辰身上飄來的茉茶清香微微透著緊澀。

這讓何桃鋒的胸口莫名縮束，接著便聽見自己的嘴巴如此回答：「那就打擾囉。」

「……打擾個鬼啊，你這隻蠢狗。」

何桃鋒閉著眼怒罵昨日的自己，不管是在旅館還是工地現場，自己都因為心軟做出不理智的選擇，雖說親近符合喜好的人物是生物的本能，但他既不是小孩子，更清楚以自己身分來說，不與人深交才是保護喜愛之人最好的方法。

──總之，要盡可能保持距離，類似的失控絕不能再有第三次。

何桃鋒如此告誡自身，掀開棉被走到浴室刷牙洗臉，再下樓打算出門買早點。

然而，當他踏著樓梯來到一樓時，迎面飄來的是饅頭、荷包蛋和豆漿的香氣，且一轉頭就瞧見穆櫻辰身穿圍裙將兩人份的餐點放上圓餐桌。

「早安。」

穆櫻辰揚起嘴角，露出略帶緊張但全然欣喜的笑靨問：「我做了早餐，要一起吃嗎？」

何桃鋒看見自己的理智在腦海中舉著「要盡可能保持距離」的提醒字牌，注視現實中雙眼閃閃發亮的穆櫻辰──散發著盛開茉莉和新摘茶葉的香氣，沉默片刻後垂下肩膀，揮手打掉腦中字牌，來到餐桌前坐下問：「你應該不是白鶴或田螺變的吧？」

「不是，為何這麼問？」

「因為我明明和你沒有任何交情，你卻又是免費提供住處，又是早起幫我煮早餐。」

何桃鋒端起豆漿一口氣灌掉半杯，挑起單眉問：「我應該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對，以我過去的紀錄，受仇人請託刻意接近我的機率比較高。」

「仇、仇人！」

穆櫻辰聲音飆高，摸著下巴認真思考道：「是一夜情對象的男友或女友，還是有夫之婦和有婦之夫的伴侶？」

「在你眼中，我是男女關係很亂的人嗎？」何桃鋒皺眉。

穆櫻辰肩頭一抖，連忙揮手否認：「不不不！只是因為你很有魅力又會樂於助人，難免會遇到……」

「對我的技巧和尺寸念念不忘，然後和老公老婆男友女友鬧分手提離婚的人？」

「不是！不是那……」

「你覺得我的技巧不好尺寸不夠？」

「沒有！雖然我沒有經驗，但你的技巧和尺寸都讓我……我……」穆櫻辰雙頰迅速轉紅，張著嘴說不下去。

而這勾起何桃鋒的興致，放下豆漿愉快地問：「讓你怎麼了？」

穆櫻辰張口再閉口，反覆數次後忽然拿起饅頭夾蛋，一把塞進何桃鋒的嘴裡。

「嗚嚕嚕嚕！」

「你還要去工地吧？那麼得快點吃飽，不能耽誤上工的時間，快點吃完，盤子……」

「唔噗……今天不用去。」

「盤子放著我來收就……欸欸！」穆櫻辰愣住。

「昨晚工頭有傳簡訊給我，警方要調查爆炸現場，然後校方說在確定安全前不能動工，所有人都先放一禮拜的假，之後再說。」

何桃鋒拿下饅頭夾蛋，靠上椅背道：「不過放心，我不會住滿一周，快的話明天漫的話後天就……。」

「不用急著搬走。」

穆櫻辰打斷何桃鋒，前傾上身單手搭著桌面靠近工人道：「請住到工寮搭好重新開工……不，就算開工後想繼續住也沒關係，我會一直為你敞開大門。」

何桃鋒緩緩睜大眼，從穆櫻辰眼中看到毫無虛假的堅定，感覺心底某個凍寒已久的地方冒出暖息。

但他很快就控制住情緒，起身慎重地將手放到對方肩上道：「雖然這麼說已經晚了，但不能隨便帶陌生人回家喔，知道嗎？」

穆櫻辰眨眨眼，接著馬上理解自己被當成小孩子，右手握拳抗議道：「你不是陌生人，然後我也是做了一番考量才邀請你，一點也不隨便！」

「考量什麼？」

「考量……」

穆櫻辰話聲漸弱，靜默了好一會後別開臉低聲道：「卦象。」

「啊？」

「昨晚我針對要不要收留你卜了一卦，結果是需卦的第六爻，爻辭是：『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來，敬之終吉。』」

穆櫻辰垂首道：「意思是躲進洞穴中，有三名不速之客前來，禮敬他們可得脫困得吉。」

「……所以？」

「迎接你這個不速之客能讓我化解危機，易經是這麼說的。」

穆櫻辰將臉轉得更開道：「所以我沒有隨便邀陌生人進家門，是信任你的人品，再問過易經後才決定的。」

「但你是在占卜前就邀我回家的吧？」

「呃！」穆櫻辰上身一震，額頭冒出冷汗。

──真是笨拙啊。

何桃鋒在腦中輕笑，抓起饅頭咬下一口道：「算了，追究這個對我也沒好處，不過為了不要欠你太多，借住期間打掃的工作就交給我。」

「這怎麼好意思！」

「你不好意思，我就好意思啊？」

何桃鋒三兩口吞掉饅頭與煎蛋，再將剩餘的豆漿一飲而盡，將杯子扣上桌面道：「碗盤和髒衣服也交給我，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深色淺色分開、玻璃杯要用海綿不能用菜瓜布？」

「沒……」

穆櫻辰似乎想到什麼，頓了一下才接續道：「打掃時如果有移動物品的位置，請務必歸位。」

「就這點？」

「就這點。」

「收到。」

何桃鋒轉轉肩膀，拿起空杯和空盤走向與餐廳相連的廚房道：「如果有不希望我碰的房間，在出門前把門關起來，這樣我就不會進去。」

「好的。」

穆櫻辰點頭，坐上椅子拿起饅頭，但視線卻沒落在餐點上，而是指向何桃鋒的背影。

何桃鋒感受到穆櫻辰的注目，回過頭半開玩笑問：「還有其他吩咐嗎？主人。」

「不是吩咐，只是想知道……」

穆櫻辰拉長語尾，深吸一口氣認真且緊張地問：「早餐還合你胃口嗎？豆漿要不要換成有糖的？還是改成咖啡？醬油荷包蛋會不會太老氣？要改成肉片還是直接做漢堡或三明治？需不需要增加水果？」

何桃鋒先瞪大眼瞳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穆櫻辰，再肩頭微抖噗哧一聲笑出來。

「何兄？」穆櫻辰滿臉問號。

「抱歉抱歉，你實在是……。」

──能平安活到四十歲沒被騙去賣掉真是奇蹟。

何桃鋒將後半句話收在喉中，轉身面對廚房水槽道：「你做的早餐很合我胃口，不用做任何更改。」

「真的？」穆櫻辰抬起睫羽。

「真的，當然如果你想換個口味做西式的也沒問題，我和狗一樣，有什麼吃什麼完全不挑食。」

「說自己是狗也太……」

「總比狼好吧。」

何桃鋒扭開水龍頭，看著清水沖去手上和盤中的油脂碎屑，口氣輕鬆目光卻陰沉無比道：「狗能看家找東西，狼只會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