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接下來三天二科過的頗為平靜，沒有接到『目標』的通報，科員們忙著恢復、養傷和鍛鍊，緋血堡安靜的像座無人的森林古堡。

可惜薛西莫爾無福享受寧靜與清閒，他整整三天都守在強納森身邊，七十二小時間沒闔眼超過十分鐘，連最喜歡的烹飪工作都交給電子妖精或外賣。

好在他的努力有得到回報，強納森的狀況漸漸轉好，發作的間隔時間一次比一次長，從十六小時變成二十一小時，二十一小時再增加為二十九。

此外強度也有減弱的跡象，一開始薛西莫爾必須催眠、深咬和愛撫三個一起進行數分鐘才有效，但到第四次發作時，他只是咬住人類的脖子半分鐘就夠了。

雖是如此，薛西莫爾基於私心作祟還是做到最後，明明中毒的人是強納森，他卻覺得自己才是越陷越深的人。

薛西莫爾整個人陷在躺椅上，側頭看趴在四柱大床中央的人類，他曾經發狂的想在那具淡褐色的身軀刻下自己的印記，從嘴唇、脖子、胸口、腰腹到腳趾，能咬的地方通通咬過一輪，可是當狂宴結束，又必須將一切抹去。

活像是在夢中示愛的愚人……薛西莫爾隔著面具壓眉頭，不知道自己希望繼續還是早日脫離這種關係，能和摯血纏綿固然令人喜悅，可是事後也讓他難以面對平時的強納森。

現在人類為了養傷和恢復性愛後的體力消耗，一天有超過半天的時間在睡覺，就算醒了也昏昏沉沉的，但等到對方完全復原清醒後呢？他能好好的與之應對不漏餡嗎？

「乾脆二十四小時都開催眠算了……」

薛西莫爾自暴自棄的輕語，放下手想探探強納森的呼吸心跳與體溫是否正常，卻在移動前看到瑪麗亞和雷格斯的投影。

──來了。

雷格斯、瑪麗亞發出同樣的心語，短短兩個字使薛西莫爾心神一凜。

自從三科、四科和五科發出聯合公文後，他們就採取冷處理，等對方自己上門交涉，而今其他三科終於耐不住性子找上門了。

電子妖精飛至床頭，一面檢查強納森的狀況一面傳達雷格斯的話：「他們送來視訊會議的要求，到頭來還是沒膽親自來啊。」

「雷格斯！」

瑪麗亞小小聲訓斥，她不是針對同僚對其他科處的輕視，是要提醒對方別驚動人類。

雷格斯雙手一攤離開床頭，和薛西莫爾、瑪麗亞一同上到一樓大廳。

大廳窗戶的窗簾蓋的密不透風，頂部的水晶燈也沒開，光源只剩幾根白蠟燭和投影銀幕，映照出搖搖晃晃模模糊糊的人影，整個會客廳幽暗如墓地。

此種佈置會對人類造成壓迫感，但對二科成員──亞克除外──而言卻是再親切舒適不過。

薛西莫爾踏入廳內，黑暗令他的眼耳鼻都更加敏銳，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大家都已經就位，輕輕點頭後走到正中央的貴妃椅坐下。

雷格斯站到長寬三公尺的投影螢幕前，模仿舞台演員鞠躬做出開場手勢。

螢幕輕輕一閃，由全藍轉成一個放有Ｕ型桌的鐵色辦公室，桌子三方分別坐有三、四、五科的科長。

「我還以為三科會派秘書……！」

蒙特悄悄話講到一半就被亞克、海藍特踩腳，疼的要命又不能抗議，只能憋著一口氣瞪左右。

這個小插曲稍稍化解現場的緊繃，薛西莫爾不自覺的勾起嘴角，正坐身子將視線掠過螢幕中人。

Ｕ型桌左側是三科科長，多魯特一臉僵硬雙手垂在桌下不知在摸什麼，眼睛始終沒對上攝影機；正中央是四科科長，擁有梵蒂岡施洗者騎士團金勳騎士資格的亞伯˙威爾遜，他直直望著薛西莫爾，被喻為『人間熾天使』的高貴臉龐看不出情緒；右側是五科科長馬克博士，穿著白袍的禿頭老人在四科科長的光輝照耀下更加矮小。

薛西莫爾的目光停在馬克博士身上，腦中再次浮現公文中要將強納森作為研究對象的文字，交疊的手稍稍握起。

雙方隔著螢幕靜靜對視，最後是多魯特先開口：「薛西……薛西莫爾科長，以及二二二科的諸位，一陣子不見了，不知貴科近來可好？」

「你說呢？」薛西莫爾反問。其實他比較想開門見山表明不會交人，可是雷格斯希望大夥先釣對方發言。

「我們……過的還可以，只是前陣子有點狀況啊哈哈哈。」

多魯特的乾笑無助於緩解氣氛，反倒襯出兩方人馬是多麼殺氣騰騰。

馬克博士敲敲桌子打斷乾枯的笑聲，不帶感情地道：「好了，閒聊到此為止，我們不是來打招呼的。二科，你們什麼時候才要把樣本送過來？」

薛西莫爾與整個大廳內的人幾乎都被此發言激怒，若不是有雷格斯的警告與預告，他們早就撲上去罵人了。

冷靜冷靜我要冷靜……薛西莫爾忍下對夜血者最激烈的冒犯，冷著一張臉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強納森˙霍普，被『目標』口水感染的人。」

馬克博士敲動桌面上的鍵盤，叫出一張印有陸軍標誌的公文道：「我們已經知會他的原單位，對方同意將他從二科轉到五科。」

薛西莫爾湧起扭斷陸軍總司令脖子的衝動。你同意他同意，那當事人同不同意？這夥人類分明是仗著強納森孤家寡人死了不會有親友抗議，就隨意決定把人丟去當實驗品！

薛西莫爾沉默的過久，令畫面中的人察覺到二科的氣氛有異，馬克博士、多魯特彼此交換眼色，決定將發言權轉給另外一人。

多魯特靠近銀幕，尷尬的笑道：「那個……我說薛西莫爾科長你別惱火，我們是為了治療強納森才跟你們討人，既然你們那麼看重他，也希望他康復吧？馬克博士作了許多研究，能幫上不少忙。」

蒙特探頭插話：「你們是為了醫好強納森才跟我們要人？」

多魯特見二科最好騙的人出聲，欣喜地順狼人的意思猛點頭道：「是是是，當然是，我們和他都是人類，人類要互相幫助嘛。」

亞克跟進追問：「汝之言可有虛假？」

「沒有，我們是真心要治好強納森。」

「說假話的話，你會一輩子硬不起來呦。」卡洛琳趴在薛西莫爾肩頭嬌聲威脅。

多魯特被卡洛琳的媚態迷去幾分神，愣了片刻才拍胸保證：「這絕不是假話。」

「嗯，所以你希望下半輩子都陽痿？」

海藍特的脫稿演出招來全體瞪視。

瑪麗亞穿過海藍特的身體，來到螢幕前注視亞伯問：「威爾遜科長，你願意替多魯特科長的發言作保嗎？」

「我拒絕。」

亞伯的回答快的叫人措手不及，尤其是多魯特和馬克博士，兩人萬萬沒想到誤事的是自己人。

多魯特趕緊打圓場道：「啊這事……這事我們三科全體都能擔保，請你們務必相信。」

「我們當然相信──所以霍普先生就不用去你們那邊了，因為他已經差不多快治好了。」

雷格斯的發言投下震撼彈，多魯特整個人呆住，亞伯露出一絲驚愕，馬克博士則是激動的拍桌跳起來道：「怎麼可能！以往被『目標』口水污染的人類沒一個完全治好過，就算是緩解症狀也要耗上一年！」

「因為你我能力不同、資源不同，結果自然也大大不同。」

「雷格斯教授你……」

「呦我在這兒。如果貴科想要數據資料，我可以整理一份送過去。」

馬克博士眼中有憤怒有渴望，但更多的是嫉妒，他珍貴的研究樣本居然被一顆腦給奪走，還用施捨的口吻問自己要不要看成果。

多魯特這方則是忽然冷靜下來，先請馬克博士回位，再以嚴肅的口吻道：「薛西莫爾科長容我提醒你，二科『毫無』探究『目標』的權限，所有與『目標』相關的器物人士都該交給我們或五科，供作搜查線索或研究之用，請將人交出來。」

「我拒絕。」

薛西莫爾吐出亞伯說過的句子，他已經無法將怒氣壓在心底，一個字一個字冷硬清晰地道：「強納森˙霍普是我們的科員，不管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屍體，血液毛髮與靈魂，一個都不會給你們。」

蒙特在貴妃椅後輕輕『啊』了一聲，對薛西莫爾大膽的表白感到意外。

多魯特也被薛西莫爾的氣勢嚇到，不自覺的後退半步道：「但是強納森他……」

「他是我的……我們的科員！」

薛西莫爾再最後一刻踩煞車，勉強恢復冷靜道：「二科的立場很清楚了，絕不接受你們以研究之名帶走強納森，治療之名更不用說，我們自己就能醫好他。」

馬克博士悠悠的問：「……這是在對整個特殊疾病防治局宣戰嗎？」

「我們只想保護自己的人。當然，如果你們動用武力，我方也不會留情。」

一談到武力，多魯特、馬克博士就轉向亞伯，希望這位前施洗者騎士團金勳騎士能出來說說話。

亞伯有感受到兩人的祈求，可是他沒有立刻做出回應，低頭思索許久才開口道：「四科是要阻止非人者侵害人類，為了這個目的我們不畏戰也不拒戰，但是此次事件顯然不符合這個原則。」

「沒錯！要打我們也不會怕……等等亞伯科長你是什麼意思？」

亞伯斜瞄多魯特一眼，靠上椅背閉上眼道：「四科不會幫助其他科搶奪強納森˙霍普，他的存在並沒有傷害到其他人類，另外他也不算非人者。」

多魯特慌了，比手畫腳啊啊嗚嗚一陣後才勉強擠出話道：「但是、但是他有變成非人者魁儡的可能啊！必須要由三科、五科聯合監視才能確保安全。」

「鬧出那種事件，你還有臉跟我講安全！」

強納森的怒吼震撼整座大廳，他不知何時站在電梯口，右手扶牆步履也有點不穩，可是散發出的怒燄卻比在場任何人都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