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瞬間睜開眼睛瞪視門板,在他的設定裡,醉鬼戀童癖神父是從其他國家流浪過來的非法移民,因為剛到巴西所以沒有老朋友,不曾認真傳教所以也不會有教友。

那麼門外的教友是誰?威爾遜腦中閃過好幾個可能:騙子、藉故接近戀童癖神父的敵人、老闆娘找來試探自己的陌生人、單純敲錯門認錯人的傢伙。

不管是哪種人,只要威爾遜沒有處裡好,好不容易養成的戀童癖神父身分就必須放棄,剛釣上的大魚也會跟著逃脫,弄不好還會丟掉性命。

在拉愛德華下地獄前,威爾遜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活下去然後殺了罪魁禍首。

他深吸一口氣,收起反向追蹤器,穿上教士服把自己扔上床再爬起來,一面大聲打哈欠一面走到門邊,掛上放盜鎖打開門瞇著眼問:「誰啊……上帝已經睡覺了喔?」

「為了迷途的羔羊,上帝不管何時都是清醒的。」

威爾遜的偽裝差點被這兩句話震落,他死死抓住酒醉人該有的恍惚,把臉擠到門縫前,視線穿過矮矮的老闆娘,看著後方衣著整齊面帶微笑的老神父問:「你是……你是那個……那個那個?」

「羅伯神父,新紐約市聖帕特里克教堂的羅伯神父。」

「新紐約市……喔喔喔!」

威爾遜瞪大雙眼連續後退,膝蓋撞上床舖,一屁股坐在床上猛揮手道:「我、我已經收山、收山了!沒有再對孩子做什麼事!真的沒有,我只是抱抱他們而已!」

門外安靜片刻,接著傳出羅伯爽朗的笑聲道:「莫驚慌莫驚恐,斷罪是神的權能,我只是聽說有老朋友住在這裡,順道過來看看罷了。」

「是嗎……嚇死我了,真的嚇死我了。」

「我可以進來嗎?」

「不──」

威爾遜衝回門邊,用臉和身體擋住羅伯的視線道:「這房間裡有收藏……我是說很髒很亂很不虔誠需要淨化,不能讓您這種純潔無垢天真無邪信仰無神……我是說真主的人進入!」

「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那麼至少讓我和你握個手吧?」

「握手?握手很好握手當然可以。」

威爾遜將手伸出門縫,和羅伯重重握了兩下後,繼續縮在門後看著對方與老闆娘離去,直到人影和腳步聲都消失後,才關上門再次脫下神父服,繼續中斷的反追蹤工作。

電子蜘蛛閃爍著紅眼,頂著投影螢幕跑出一堆威爾遜看不懂的數據資料,不過威爾遜也沒在看螢幕,他在看羅伯臨別時塞進手中的字條。

──瓦爾普吉斯之夜,不醉不歸。

簡潔有力的字跡與指示,羅伯神父不愧是他的教父、領入天主之門與偽裝的啟蒙老師,不只找到學生躲藏的地方,還知道用怎樣約對方才會安心赴約。

※※※※

瓦爾普吉斯之夜是一間位在貧民窟、一般住宅區交界的舞廳,店內有剛下班想喘口氣放縱一下的民眾,也有剛剛賺上一票跑來揮霍的臨時工,是處小康與貧民混雜的地方。

威爾遜將骯髒的教士服留在旅館中,先溜到停機車的鐵倉庫換裝,而後才以浮誇的年輕男子之姿踏入舞廳。

他沒有在舞池或牆邊尋找羅伯,而是像個熟客般走到吧檯前,談手指要酒保將『特別的』端上來,抓著雞尾酒倚著檯子一臉色咪咪地注意遠處的森巴舞女郎。

「你看上誰了啊?」

羅伯在威爾遜背後說話,威爾遜透過杯壁映出老師的身影──和來拜訪他時一模一樣,半點變裝或躲藏都沒有。

威爾遜的心一下子落到胃部,羅伯是在紐約教區養老養太久了嗎?都知道要偷偷傳字條了,怎麼沒把神父服換掉?這樣與其約在龍蛇混雜的舞廳,還不如約教堂的懺悔室,雖然約那個地點他一定不會去。

我可以不要理這個人嗎?可以假裝不認識走開嗎?沒錯就這樣子走開,回去看看發訊器的收訊點有沒有更換……

「亞伯,一陣子不見,你變得好毒舌,還是說你的內心話一直都這麼惡毒?」

羅伯沮喪的抱怨讓威爾遜瞬間轉頭,盯著老神父的臉要求解釋。

羅伯將身體偏向一邊,讓威爾遜瞧見坐在他背後,晶瑩潔淨的白髮少年道:「是這位告訴我的。」

威爾遜錯愕的看著少年,少年渾身散發驚人的靈力,不只將身體與周圍的酒氣煙味分隔開,甚至有主動淨化四方的態勢,絕非普通人類……不,就算是靈修者也很難辦到。

羅伯拍拍少年的肩膀道:「容我向你介紹,這位是順位第三位的座天使──西多祿大人,他用他的耳目監視一切危險,所以我才能這麼放鬆的與你見面。」

「……真的是天使?」

「真的是天使,是另一世界中的『天使』一族。」

羅伯將手收回,聳聳肩膀喝一口橘子汁道:「我也是一直到上個月,才知道原來他們是梵蒂岡最古老的盟友,長久以來貢獻自己的靈力與血肉製作聖物,供人類抵抗夜之種族的……」

「你們到這裡做什麼?」

威爾遜打斷羅伯的介紹,他是基於對羅伯的信任才到舞廳,如果早知道現場還有梵蒂岡的人,絕對不會輕易同意見面。

畢竟他現在正和夜血者家族合作,對於騎士團的報告要求也置之不理,若被梵蒂岡找上門只有麻煩不會有好事。

「騎士團和一部分高層的確對你很不滿,但那不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我們不是來找你麻煩。」

「……可以停止讀我的心了嗎?」

「抱歉。」

羅伯轉過頭向西多祿說了幾句,水晶般的白少年點一點頭,盯著手中的清水不發一語。

威爾遜警戒地注視西多祿問:「你們不是來糾正我,那是來做什麼的?」

羅伯搖搖透明杯子,忽然將話題拉遠道:「你有聽過一個傳說嗎?聽說梵蒂岡中有一名聖者,他是無比耀眼無比強大,掀起的審判之火足以籠罩整個世界,帶來完全的淨化。」

「實習時聽學長說過,這個傳說是真的?」

「真的,但是只有極少數核心份子,還有一小部分宿敵知曉。」

羅伯將剩下的果汁喝完,正對威爾遜嚴肅地道:「亞伯,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類需要你的幫忙,請你做燃淨化之火的點火者。」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第一順位的熾天使──雅當大人因為過度使用力量,精神與肉體都陷入沉睡,只有同樣為熾天使的族人才能讓他甦醒,然而我們已經數百年沒見到第二位熾天使了。」

西多祿放下水杯站起來,玲瓏精巧的小臉平靜中洋溢著一絲希望:「直到日前,一位被我們意外捕獲的夜血者以他的情報換取自由,他的情報是──這世上剛誕生一名熾天使的雛子。」

「那和我有……啊。」

威爾遜說到一半就自己想通了,若說到有什麼人物是梵蒂岡使勁全力都無法搭上線,可是自己卻能輕鬆接近的,就只有薛西莫爾。

而一想到薛西莫爾,威爾遜印象最深的事除了養父驚人的強大與溫柔,就是他在賭城中經歷的大戰。

在那場戰鬥的結尾,他養父的摯血以一己之力,把數名領主級夜血者設下的領地給燒光了。

威爾遜至今都還能清楚回憶當時的景象,金紅色的火焰漫天飛舞,將器物燒至融化,卻對在場的活人毫無損傷,宛如傳說中的熾天使的聖火,保護信者、燒毀墮落之物。

威爾遜在那之後私自對強納森˙霍普做了調查,他追蹤對方的族譜與經歷,兩方面都沒找到什麼和聖人聖靈相關的事,頂多是『有強納森在的地方都不鬧鬼』之類的玩笑話,讓他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那場靈氣昂然的大火真的出自這位美國大兵?

然而如今眼前的天使、他的教父以行動證實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儘管強納森˙霍普沒有特別的爺爺或奶奶、只有在出生時進過教堂、有半輩子活在殺人或被殺之中,最後還追到最強悍的領主級夜血者,做出這麼多誇張、違反教條之事的人,的確是釋放那股乾淨耀眼之火者。

然而,這個遲來的証明並沒有讓威爾遜喜悅,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天使和梵蒂岡都已站在刀鋒上──名為幽紫的龍主的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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