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湘若在下週一準時前往麵攤報到,他被荷三娘拉去逛百貨公司,奔波了一整個下午才脫離可怕的購物地獄。
不過,在荷三娘和蒲湘若說再見時,又一次拉起對方的手,親吻手掌後約定下週同一時間再會。
下週之後是下下週,下下週結束後是下下下週……不知不覺間,蒲湘若每週一都會到麵攤報到,和荷三娘一起逛街、看電影、上咖啡館、吃牛排、去紅包場……涉足各種他自己一人絕對不會去的場所。
這些地方的消費金額都不低,還有不少根本超出蒲湘若的負擔範圍,這種時候荷三娘就會擅自替他付錢,然後拿著越來越厚的帳單威脅蒲湘若服從自己。
如此蠻橫又甜蜜的邀約持續了將近三個月,這段期間蒲湘若沒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小心翼翼、費盡心思的隱瞞兩人的定期約會,彷彿只要走漏了風聲,眼前的幸福就會煙消雲散。
但是俗話說,有得必有失,蒲湘若的「失」很快就找上他了。
第一個「失」是體力與精神,大概是因為荷三娘總是玩到半夜才放蒲湘若回家的關係,他的生理時鐘每週都會被打亂一次。久而久之,他開始在課堂上打哈欠,去做家教打工時也不時會覺得疲倦。
精神不濟與體力下降導致第二個「失」——成績,以往蒲湘若總是穩定待在班上前三名,但他在學期結束拿到成績單時,發現自己掉到第九名。
這大大嚇到蒲湘若的師長、朋友與他本人,教授們將他找到辦公室詳談,同學、學長姐們也紛紛問他是不有什麼煩惱或病痛。當中反應最大的是建國學長,他一口咬定蒲湘若是被人作法,要帶學弟去熟識的宮廟驅邪。
蒲湘若對鬼神之事一向敬而遠之,但對方是學長,態度又非常堅持,無奈之下只好在下課後跟建國學長走一趟。
宮廟和學校之間有一段距離,不過建國學長有機車,在機械與輪子的幫助下,他們得以在太陽下山前到達廟前。
小小、褪色的廟宇前橫著一條人龍,學長帶蒲湘若排到隊伍末端,和一大票婆婆媽媽、青年女士一起聞著線香的香味,在夕陽中緩慢的朝小廟前進。
兩人排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入廟中,這段期間蒲湘若已經透過周圍人的交談,知道這群人在排什麼。
老公疑似外遇,但不清楚對象是誰;兒子女兒不聽話,不曉得怎麼教;工作不順利,不知道該不該換一個;身體不好諸事不順,可又找不到原因……這群人為了改善家庭、工作、健康種種問題,尋求廟內供奉的「樹夫人」指引。
樹夫人的塑像供奉在紅木神桌上,桌邊擺了一張矮桌與兩張椅子,靠廟內的椅子上坐著被樹夫人附身的黑面紗女子,靠廟外的椅子則留給迷惘的信眾們。
「……把這張符化成水端給妳丈夫喝,化去身上的戾氣後,他就不會再對妳動手了。」
「好!謝謝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排在蒲湘若前頭的婦女抓著黃符,再三道謝後才起身離開,將空椅留給下一個求助者。
蒲湘若盯著木椅子,猶豫一會才坐下,對黑面紗女子點頭道:「妳好,我是……」
「你被狐魅纏上了。」黑面紗女子打斷蒲湘若的自我介紹,看著傻住的青年繼續道:「時間……差不多有三個月了,是在有爐火的地方遇上的,在白日現身,真是大膽的狐魅。」
「妳在說什麼?」蒲湘若呀然。
「再不處理會很危險,畢竟對方是陰邪之物,而且還是以你的精氣為食。」
黑面紗女子邊說話邊抽出一張黃紙,取下筆架上的硃砂筆在紙上寫下咒語,再彎腰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陶甕,她將陶甕與紙張推向蒲湘若道:「帶著這個甕去找狐魅,待甕將狐魅吸進去後,立刻用符封住甕口,然後將甕置於爐火上焚燒,便可殺死殘害你的狐魅。」
「等一下,什麼狐魅、殘害的,我根本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你聽得懂,只是不願意懂。」黑面紗女子停頓片刻,以僅夠彼此聽聞的音量道:「多麼甜美的小娘子,只可惜是個吃人的妖物。」
蒲湘若僵住,直到建國學長拍他的肩膀,才站起來離開小廟,乘坐機車返回租屋處。
他將陶甕與黃符放在床頭櫃上,盯著這兩件物品徹夜未眠,直到隔天早上太陽升起,才倒上床小睡幾小時,再拖著疲倦又空腹的身體去為家教學生上課。
接下來整整兩週,蒲湘若除了買菜、丟垃圾和上家教課外,都待在屋子中。他不接朋友的電話,也不回應郵差的門鈴聲,將自己封閉在小小的公寓中,回想著荷三娘的一顰一笑,與黑面紗女子不祥的低語。
蒲湘若和荷三娘相處了近三個月,與黑面紗女子只有不到五分鐘的互動,而且後者還全程蒙面,怎麼看他都應該相信荷三娘,對黑面紗女子的迷信之語嗤之以鼻。但是黑面紗女子知道出蒲湘若是在何處︵有爐火的麵攤︶、何時︵約三個月前︶遇上荷三娘;而荷三娘這三個月間卻未曾提過自己的來歷,也沒說過她看上蒲湘若哪一點。
兩方都有可疑與可信之處,蒲湘若實在不知道該相信認識了三個月,自己仍一無所知的美女,還是只見過一次,卻能精準說出他與荷三娘相遇時機和地點的蒙面女子。
蒲湘若迷失了,他因為迷惘而躲進租屋處,也躲進自己的殼中。
然而他在躲起來前,忘記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荷三娘是個十足的行動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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