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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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格蒙德抿起薄唇，凝視魯哲生許久，將視線拉回空蕩蕩的貨架道：「以人類而言，你很異常。」

「就夜血者來說，你也不太正常。」

魯哲生話一說完就收到希格蒙德的瞪視，聳肩道：「雖然我接觸過的夜血者只有你一人，但我敢打賭，你的族人中沒幾個人會把遺產傳給相處不到二十四小時的人類。」

「是不會。」

希格蒙德垂下眼睫輕聲道：「不過也沒有幾個領主級夜血者的處境與我一致。」

魯哲生的胸口一緊，放柔聲音問：「在你度過的九百多年中，沒發生過快樂的事嗎？」

「有，但都是逝去之事。」

「逝去？」

「結束、死去、毀滅、不存在了。」

希格蒙德伸出手指撫過潔白的櫃檯，瞇起紅瞳沉聲道：「留下的只有回憶，但憶想時湧現的思念也遠多於快樂。」

「沒有是現在進行式的快樂嗎……」

魯哲生低語，本只是自語自問，眼睛卻捕捉到希格蒙德的指尖微微一顫，先是一愣再欣喜地道：「你有！」

「沒有！」

希格蒙德以比先前快上一倍的說話速度反駁，接著立刻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別開頭恢復原本的語速道：「我沒有。」

「幹嘛否認，覺得快樂又不是壞事。」

「我否認的不是快樂的價值，是我不感到快樂。」

「你沒覺得快樂，就不會急著否認了。」

「我否認，是因為我不覺得快樂。」

「真的？」

魯哲生揚起嘴角，看著夜血者由雪白轉成微紅的臉道：「原來你是說謊時會臉紅的類型。」

「我不是！」

希格蒙德扭頭瞪向魯哲生，紅瞳中閃著火光，面頰上散著紅暈道：「而我也沒說謊。」

魯哲生指著希格蒙德的臉問：「那你為什麼臉紅？」

「那是……」

希格蒙德驟然停下話聲，別開目光低聲道：「與你無關。」

魯哲生放下手，不過視線仍落在夜血者身上，注視片刻後抬頭問：「我姑且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不是姑且，就是。」

「然後也勉強算是你的師傅──如果小惠是的話？」

「你們都是。」

「那對恩人兼師傅說謊，是弟子和報恩者該有的禮節嗎？」魯哲生斜眼瞄向希格蒙德。

希格蒙德的肩頭微微一僵，把頭別得更開道：「我沒有說謊。」

「你有。」

魯哲生大膽湊近希格蒙德挑眉道：「你沒有說謊、你說謊時不會臉紅、你最近沒遇上開心的事，我很確定這三件事中至少有兩個，最多有三個是謊話。」

希格蒙德沉下臉，口氣苦澀地問：「不能換一個話題嗎？」

「不能，除非你坦白，否則我會把接下來八個……不對，算上小惠的班是十個小時，我會把這十個小時都花在撬開你的嘴上。」魯哲生燦爛地笑道。

希格蒙德拉下嘴角，靜默了足足一分鐘後嘆氣道：「你會後悔的。」

──成功啦！

魯哲生在腦中舉手歡呼，側身倚靠櫃台問：「哪個是謊話？」

「我沒有說謊、近期沒有愉快的事。」

「所以你不會在說謊時臉紅是真的……」

魯哲生點頭呢喃，雙手一拍道：「你臉紅的原因是最近愉快的事，對吧？」

「是。」

「什麼事？」

「……」

「希格蒙德？」魯哲生呼喚。

希格蒙德張口又閉口，反覆數次後扶額輕聲道：「我絕對會後悔。」

魯哲生一手按胸一手舉起道：「別擔心，這裡只有我，我對田督元帥發誓，不管你接下來說的事有多荒唐、智障、丟臉、強烈想讓自己失憶，我都不會說出去。」

希格蒙德心情複雜地瞥了魯哲生一眼，垂下頭望著收銀機的鍵盤問：「還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時發生的事嗎？」

「記得，你和賞金獵人一起把店砸了。」

魯哲生回憶著那媲美，背脊竄起寒意問：「和人相殺讓你快樂？」

希格蒙德搖頭道：「我沒有那種興趣。」

「那……是吸血嗎？」魯哲生的手臂隱隱作痛。

「不是。」

「除了這兩個外那晚沒別……呃。」

魯哲生整個人僵直，憶起那晚發生的第三件事──自己基於某種至今仍無法理解的衝動，將希格蒙德按上櫃台大做特做。

──不會吧？開玩笑的吧？不可能是這事吧！

魯哲生在腦海中揪髮吶喊，但無論是希格蒙德的沉默、夜血者比先前紅上不只一個檔次的面色，都明明白白告知他，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樣。

「那樣失控、激烈、要將意識融化一般的極樂……」

希格蒙德垂下眼睫，以細如蚊蠅的聲音道：「我從未體驗過。」

魯哲生兩眼瞪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自動門在寧靜中開啟，兩名穿著高中制服的少女走入店中，嘻笑聲讓魯哲生迅速啟動店員模式，擺出營業用笑容招呼客人。

「您的太妃糖熱奶茶，小心燙。」

魯哲生將套上隔熱套的紙杯遞給少女，看著兩人跨出店面，耳邊同時飄來低語。

「……難看至極。」

「什麼難看？」魯哲生本能地轉頭問。

「我。」

希格蒙德壓低頭顱，臉上的嫣紅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透著青灰的蒼白：「倘若是未經人事的處子，或是血氣方剛的青壯年就算了，我可是年逾九百歲的領主級夜血者，竟然對一個不到自己曾孫十分之一歲的人類……何等醜陋、何等失態！」

「希格……」

「我果然沒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希格蒙德的口氣由激烈轉為冰冷，弓著背脊低聲道：「我活著只是浪費資源、折損『月幽谷的血蝠主』的名聲，必須在一切無法挽回前挖出自己的心臟，以我目前的狀態應該很容易。」

「等、等……」

「我會委託律師將資產轉移到你名下，再找人處理你的記憶，將事情安排成你有個遠房親戚去世，讓你意外繼承遺產之類。」

「我是孤兒沒有親戚……不對！這不是重點！你等……」

「當然，我也會確保你不記得今晚的一切，特別是有個九百歲夜血者貪戀你肉體的部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

「你給我等一下！」

魯哲生拍櫃台怒吼，見希格蒙德抬起頭，指著對方的鼻子罵道：「你一個人自顧自地喊自殺，有想過我的感受嗎！如果被人強上覺得爽就該去死，那我怎麼辦？我可是強暴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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