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金鍊
悲劇的產生有許多原因,而其中大部分是因為誤會。
※※※※
即使有將軍的治療,耀日還是在床上躺了四天。
以人類來說,他的恢復速度非常非常快的;但是對其他同伴來說,這慢到讓魔想打哈欠。
耀日坐在絲絨床墊上,寬鬆的睡衣內是一圈又一圈的繃帶,面前是一張又一張的地圖。
耀日聽到開門聲,卻沒聽到敲門聲。來者八成是禁衛,他不悅的皺眉,果然一抬頭就看到禁衛站在床前,。
「禁衛……」耀日正準備開罵,卻發現有其他人出現在房間裡。
暗殺者端著一鍋熱騰騰的食物,正在小茶几上準備餐具;將軍雙手抱胸,站在半開的窗子前。
最後,耀日看見魔源之神單手翻閱書桌上的紙張,上面寫的是他擬定的作戰計畫。
禁衛察覺到耀日猛然竄升的緊張,拍拍對方的肩膀,輕鬆的道:「別緊張、別緊張,猊下只是來開作戰會議的。」
「作戰會議?」耀日心神一振,面色凝重的問:「龍族出動了?」
禁衛搖搖手指,故作神秘的道:「不是龍,不,應該說不只是龍。」
「來的是聯軍,你的意思是這樣吧?」耀日邊問邊在腦中盤算。敵軍中一定有龍,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軍隊呢?是人類,還是……
禁衛拍拍手,靠近耀日道:「就是這樣。要不要猜猜來的是哪族啊?」
將軍不耐煩的嘆氣,他對禁衛不把話說明的行為感到無聊,直接點破:「來的是龍和還柔族。」
還柔族!?耀日張大眼,心跳微微加快,進一步問:「能確定來的是哪一家嗎?」
「有看到旗子,可是我們不會分辨。」
禁衛轉身向暗殺者揮揮手,暗殺者隨即丟來一卷紙。黃褐色的紙張攤在床墊上,上面畫著兩幅圖:正午的烈陽,與初昇的朝陽。
日家和曦家的旗幟……耀日不自覺的揪緊衣領,前者是他所愛之人的家旗,後者是最能刺激他的旗幟。
耀日因傷消瘦的臉,一下子虛弱了好多。
在場者全發現耀日的異狀。
將軍投向禁衛的視線中有疑問,禁衛瞧向暗殺者的目光中有求救,暗殺者來到床邊,靠在耀日耳邊輕聲問:「怎麼了?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們可以下次……」
「身體沒事。」耀日勉強擠出笑容,深吸一口氣,重回冷靜道:「告訴我敵軍的位置,順便把從敵營到我軍位置的地圖全部拿過來。」
※※※※
在向輝日道歉後的十日,耀日跟著哥哥--現在是要叫兄長--來到微光市。這裡是還柔族第二大家族--曦家的所在地。
日家所在的明是個寬廣,以農業為主的聚落;曦家所在的微光城正好相反,是個充滿商旅的繁華大城。
耀日坐在馬車中,車窗外雖然不時出現新奇有趣的商店,他卻一眼也沒看,低垂著若有所思。
輝日觀察著弟弟的臉,無奈的問:「這麼不願意和曦家的小姐見面啊?」
耀日抬頭看了輝日一眼,轉開視線沒有回話。
「只是去交朋友而已。」輝日伸手幫耀日整理頭髮,拍拍弟弟的臉道:「你這種表情,其他人要是看到,會以為我把你賣了呢。」
「不是嗎?」
耀日失落的反問。若是平常,他不會對兄長說出這麼尖銳的話,但是現在……
「要是你不喜歡,我不會勉強的。」
輝日伸手環抱耀日的肩膀,輕輕抱一下後放開,微笑的道:「笑一個給兄長看好不好?」
耀日皺眉,擠出不自然的笑。
馬車的輪子旋轉前進,不管耀日願不願意,他們還是來到曦家門前。
同樣是寬而高的門口,但日家的大門是典雅儉樸,曦家則是奢華美麗,黃金雕像與彩石鑲嵌在雪色牆中,紅色拱門上有以寶石排列出的太陽。
馬車停在由黃金、寶石裝飾的門扉前,曦家的家僕列隊等待日家家主,如此慎重的排場,在耀日眼中看起來活像是在示威。
在清一色的鵝黃僕奴中,有一名身穿白色獵裝、金髮金眼青年。青年身材高挑,有著一張接近倒三角形的臉,雙眉飛揚姣好,鼻樑挺直有神,抿起的薄唇看起來堅定不屈。
「曦家當家的兒子?」在下車時,耀日偷偷向輝日問。
輝日瞄了青年一眼,搖搖頭不確定的問:「應該不是,我記得曦家當家只有女兒。」
耀日皺眉,正想再說話時,青年走到兩人面前,微微彎腰,不卑不亢的道:「凝曦我代父親歡迎日家家主與二公子。」
耀日迅速搜尋腦中的資料,很快就將名字與身份連上線--凝曦,是曦家家主的二女兒,以騎術極佳聞名。
「兩位一路上坐的還舒服嗎?」
凝曦問,金色的眼中洋溢火光,火光中央是輝日秀美的臉。
耀日注意到凝曦異樣的目光。他悄悄望向輝日,發現哥哥的眼裡也有同樣的火燄,而對象正是兩人面前的獵裝少女。
「很舒服,不用擔心!」
就連回答都變的急促。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可是耀日卻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在曦家二小姐,與日家家主視線交錯的瞬間,他失去了所愛之人。
凝曦凝視輝日的眼神,一如耀日對準兄長的視線,一樣強烈,一樣蘊含愛戀;耀日回應凝曦的目光也一樣,專注無法入侵。
一見鍾情,至死不渝。美麗的辭句,化作利刃貫穿耀日的心臟。
強烈的孤獨感包圍耀日,他彷彿被關在地窖中,周圍雖充滿人聲和人體,卻摸不到一絲溫度。
聯繫他與兄長的鎖鏈,斷裂了。
※※※※
「可惡,一鬆懈魂就飄走了。」
耀日扶著額頭,繼續在暈黃燈光、柔軟床墊上進行未完的工作,他必須選出最適合的迎擊地點,在天亮前決定魔軍的配置。
耀日的床上架了一塊木板,板子上放著地圖、墨水和其他資料。如果可以的話,他比較想在桌子前辦事,但是身體和暗殺者都不允許。
半開的窗子灌入冷風,耀日拉起棉被捲住身體。一想起曦家,他就回想起那天的場景,當時的陽光雖然耀眼,身體卻覺得好冷好冷,因為哥哥的視線,永永遠遠轉開了。
過去所經歷的傷痛、絕望、孤獨,隨著回憶重新甦醒。如果自己的記性沒這麼好,不知道會輕鬆多少。
那個女人如此輕易的獲得他想要的一切,不管是哥哥熾熱的目光、甜蜜的話語、溫柔的觸摸……一切、一切!哥哥的一切都成為那個女人的所有物!他小心守護十多年的東西,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被奪走了!
當耀日回神時,手中的鵝毛筆已經被掐斷,紙張也被撕破。他看著自己破壞的東西,漠然的將斷筆碎紙掃下床。
新的鵝毛筆插到耀日手中,他嚇了一跳,抬頭尋找遞筆的人。魔源之神坐在床頭,和耀日的距離不到十公分。
什麼時候進來的?耀日冒出一身冷汗,雙眼因為緊張而無法移動。魔源之神欣賞著他的慌張,白色嘴唇微微揚起,貼在對方耳邊問:「剛剛的,就是嫉妒?」
耀日沉默。這是在問什麼?他剛剛的情緒嗎?
魔源之神對耀日的安靜完全不在意,他伸手握住一束紫髮,一邊打結一邊道:「很有趣,明明是從〝愛〞而出的情感,兩者卻完全不同。」
耀日盯著魔源之神,過了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終於恢復說話能力:「猊下……」
「在你背後。」
魔源之神答的漫不經心,他的手掌滑入被子中,貼上耀日薄薄的睡衣,寒冷的溫度使被撫摸者完全不敢動。
「知道大小了。」
魔源之神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懶洋洋的平舉手臂,他的掌心忽然出現一個洞,黑色泥狀物從裡面流出,一點一滴落在地上,連成一條長鎖鏈。
流出的濕泥是黑的,不過在化作鎖鍊後,卻變成耀眼的金色。耀日困惑的盯著鍊子,不懂這是怎麼造成的。
魔源之神撈起鍊子,手臂一揚,金鍊於陰暗房間內飛舞,在降落時捲住耀日的身體。
魔源之神滿意的看著長鍊,敲敲輕盈卻堅固的金鍊道:「有這個的話,就不會被壓扁了。」
這是……送給他的意思嗎?耀日壓低頭,僵硬的道:「感謝……猊下的賞賜。」
「記得活久一點就行了。」
魔源之身離開床墊,走向門口。在開門離去前,魔神回頭,臉上掛著無法分辨是善意還是惡意的笑容,對著耀日道:「我很期待喔,你和另外一個人見面的時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紅門蓋住魔源之神的身影,也緊緊壓住耀日的心。和哥哥見面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他無法想像,只是希望能快點拉近彼此的距離。
一個人的黑夜,太長了。
※※※※
明明是耀日和凝曦的相親,看對眼的卻是家主和曦家二小姐,這個結果雖然令人意外,卻也沒什麼不好--對耀日以外的人而言。
耀日坐在自己的房間內,白色的窗簾拉起一半,正好遮住他的身軀。
透過未被遮蔽的另一半窗望去,耀日能清楚看見花園裡的景象。初開的黃玫瑰嬌豔無比,花叢中的戀人甜蜜煞人。
輝日由後抱著凝曦,英氣十足的少女在愛人懷中,嬌羞的模樣是第三者無緣見到的。
如此美麗的圖像,如此殘酷的切割耀日的心。他想過讓凝曦與哥哥決裂的方法,可是一看到輝日幸福的表情,計畫就馬上被封殺。
凝曦和明日不同,若是傷害了這個女人,輝日哥哥會傷心的。
耀日厭惡自己的矛盾、不果斷,卻無法狠下心,只能繼續看著輝日與凝曦相擁。不過最令他難以忍受的,還是在那個女人來後,兄長舉止的轉唄。
輝日不再親吻、擁抱耀日的,兄長所有甜蜜、溫柔的舉動全都獻給凝曦,留給他的,只有刻意築起的高牆。
花園中的人影消失了,耀日繼續靠在牆壁上,冷漠的凝視搖曳黃花。
房門打開了,耀日因為失神而沒發覺,直到輝日的手觸碰到他,他才脫離沉重的情緒。
「兄長?」耀日吃驚的轉身,他眼中的落寞消失半分,不過隨即因為一名訪客而加重。
耀日拘謹的面向訪客,微微欠身道:「凝曦小姐。」
凝曦扶起耀日,微笑搖頭道:「不用這麼多禮,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耀日露出錯愕的神色,輝日連忙用眼神暗示凝曦,凝曦也發現自己失言,低下頭不發一語。
耀日的腦中一片空白,他看看凝曦,再看看輝日,茫然的問:「一家人是……要結婚了?很快就要?」
輝日點頭,他發現耀日言語中的慌亂,於是刻意放軟語氣,盡量溫柔的道:「日期訂在下個月三號,在曦家舉行,之後我和凝曦會到臨近的城市旅行一段時間……耀日你還好嗎?」
輝日停下話,伸手撐住耀日搖搖欲墬的身體。精明幹練的弟弟臉色發青,張大的眼中找不到焦距,顫抖的唇發不出聲音。
耀日提不起力氣,就這麼軟癱在輝日身上。寒意從胸口透出,凍結每一條神經與細胞,他雖張著眼卻看不見,雖擁有耳朵卻聽不見,擁有手卻觸摸不到。
耀日身心崩潰,發高燒倒在床上,直到輝日婚禮那天都沒恢復。
日家二公子無法參加當家的婚禮。日家和曦家的親友雖對此感到遺憾,卻也同樣鬆了一口氣。
他們知道耀日對這場婚禮十分介意,卻弄錯了日家二公子介意的原因。
為了長輩的幸福,強忍悲痛,以至於臥病在床。耀日的表現意外讓他獲得深情和退讓的名聲,雖然本人一點也不想要這種讚美。
而在這之後,耀日接到輝日被魔族圍困的消息,這是讓他們兩兄弟決裂的關鍵事件。
※※※※
軍隊的佈置總算在太陽升起前敲定。
耀日疲倦的倒在床上,眼瞳爬滿血絲,木板上的地圖畫滿小點。金色鎖鏈依舊圈在他身上,可是卻輕的感覺不到重量,只有微弱的冰涼感昭示它的存在。
緊閉一夜的房門開啟了,暗殺者捧著銀托盤,躡手躡腳的走到床前,將早餐放到薄木板上。
「謝謝……」
耀日躺著道謝,強撐起身體,命令快張不開的眼睛搜尋食物的位置。
「啊。」
耀日聞到炒蛋的味道,隱約看到眼前有一個小黃塊。他有些尷尬的張嘴,咬住暗殺者遞來的湯匙。
暗殺者看著耀日咀嚼食物的側臉,期待的問:「好吃嗎?」
耀日點頭,送給暗殺者一個微笑
無論是鮮美的魚湯、滑嫩的炒蛋、清脆的沙拉,暗殺者都耐心的一口一口餵,甚至細心的將麵包撕成小塊,再親自送到耀日嘴裡。
在吃完早餐後,暗殺者小心的讓耀日躺回床上,一面收拾餐具一面道:「休息一下吧,禁衛他們中午才會過來。」
耀日閉上眼,斜伸的手在無意間碰到暗殺者,發現對方仍留在床邊。
暗殺者輕輕碰觸耀日的手,然後緊緊握住。
耀日感受對方的力道,解讀出裡面的不安。他張開眼,用輕飄飄的語氣問:「怎麼了?」
暗殺者看著耀日的臉,猶豫了半刻後,開口問:「你很討厭那兩面旗子嗎?」
耀日微微皺眉,不解的問:「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看到旗子的表情很痛苦,禁衛說你大概很討厭那兩家。」
討厭那兩家嗎……耀日垂下眼,他確定在情感上厭惡曦家,可是理智上卻清楚知道,無論是曦家還是凝曦本人,都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地方;他同樣確定自己情感上不厭惡日家和輝日,可是理智上卻清楚記得,自己是被誰陷害入獄,因為誰必須遭到那些酷刑。
因為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耀日,如果不想回答的話……」
「我憎恨畫有晨曦的旗子,但是渴望畫有太陽的旗子。」
結果,在面對兩家的態度上,耀日都選擇了情感。這也許是因為,他理性的那部份早已隨著人性失落,也許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任性的人。
中午,耀日仍舊是被暗殺者叫醒。他披上對方遞上來的灰外套,捂著嘴打哈欠,同時以眼睛掃視房內人。
禁衛又坐在桌子上,嘴裡叼著一隻雞腿;將軍挑選窗邊的位子,華美的紫長椅上只坐了他一個人;暗殺者跪在耀日床邊,似乎是從天亮時待到現在。
魔源之神沒有來。耀日放下心中大石,提高音量道:「請聚到我這邊,我要用地圖說明。」
禁衛邊啃肉邊走向床,將軍也踏著緩慢的步伐前進。耀日等待所有人聚攏,將選定的褐色地圖攤開,由大湖、平原與兩條山脈交錯的地勢映入眾人眼中。
「這是距離城堡東方兩百里的月牙平原,也是我們重要的門戶,敵人必經之地。」耀日伸手劃過酷似夾子的山脈:「地形如你們所見,雖然是平原,可是兩端被山脈所夾,西邊只有一條窄窄的谷地,東方則是晶湖。」
「要在谷地裡迎擊嗎?」禁衛插話,盯著山谷道:「看起來很難移動啊……」
「所以不選在那裡。」耀日雙掌拍上山脈道:「讓士兵沿著山脈與平原的交接處佈陣,谷口只留少部分的魔,精銳全放在兩側。另外派出一支軍隊迂迴前進,封鎖晶湖。」
「宰相啊,這樣底部會被突破耶!而且接觸面積這麼大……!」
禁衛閉上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的眼中鑲著耀日的手,沿山脈擺放的手緩緩夾起,終至密合。
知道同伴看懂了,耀日收回手,鵝毛筆指向地圖上的三個紅點,依序指示:「正中央就拜託將軍了,請務必用最囂張的姿態吸引敵軍;禁衛負責左側,我負責右側,暗殺者帶領伏兵截斷敵人退路。有問題嗎?」
禁衛和暗殺者同時舉手,兩人互看一眼,最後是暗殺者先說話。
「你傷還沒好,一個人太危險了!」
暗殺者急切的說。一旁的禁衛點點頭,進一步道:「右側讓別人負責吧,要不然讓小殺代替也行。」
耀日看著同伴擔心的面容,就連將軍都表現出不贊同的表情。他搖搖頭,拒絕道:「感謝你們的好意,但是目前人手不足;而且假如我不待在其中一側,夾擊的暗號要由誰發出?」
正如耀日所說的,並沒有替代的人選。
暗殺者默默握住耀日的手,堅定的道:「那讓我的分身跟著你。」
「可是……」
「你要是死了,同樣沒人能發出夾擊的暗號。」
將軍用兩句話堵住耀日的嘴,敲定這次的分組。
耀日無奈的嘆氣,默認眾人的決定,動手收拾地圖。
將軍若有所思的凝視耀日,忽然道:「按照你的打法,敵軍全滅的機率很高。有哪個人是殺不得,想留下來當俘虜的嗎?」
耀日收拾的動作停頓,他低下頭,以陰影和髮絲掩蓋表情,儘可能不帶感情的回答:「日家的家主--輝日,把他帶到我面前;家主的妻子,曦家二小姐留活口。」
「也要抓起來嗎?」暗殺者問,她刻意盯著耀日的手,因為她知道對方不想讓別人看見臉。
抓起來,然後凌虐她、報復她、撕裂她、殘殺她?耀日雙手緊握床單,激越、強烈的情緒在他腦中碰撞,最後僅留下……
「放她走吧。」
疲憊。
他該高興嗎?自己還留有幾分人類的特質;他該生氣嗎?自己怎麼這麼不乾脆。
正午的太陽開始偏向西,耀日期待的人也一步步來到西方。
重逢的時間近了。
※※※※
當耀日接到兄長被魔族圍困的消息時,他正在床上喝藥湯。
灰頭髮的老管家唸出旅人帶回來的消息,若不是旁邊有侍女扶著,耀日恐怕對直接將墨綠色藥汁打翻。
耀日的臉白的像床單一樣,他掙扎的想爬下床,卻因為氣力不足徒勞無功。
「二公子,請您冷靜一點!」
年長的男管家抓住耀日的肩膀,好不容易才將人按回床上。周圍的僕人們沉默的凝視小主人,每一張臉上都寫滿無助與害怕。
耀日躺在床上,直到心跳和呼吸都恢復正常,才冷靜的問:「兄長……兄長和嫂嫂現在人在哪?」
「微光城西方三十里的峽谷。」管家回答。他擔心小主人的身體,勉強擠出輕鬆的表情道:「二公子不用擔心,曦家已經派人去救援了,我想要不了幾日就有好消息了。」
耀日沒有回話,緩緩閉上眼。他已經答應兄長,從此不上戰場,不做謀略了,可是現在……
耀日的沉默,使僕人們以為他心安了。僕人心中雖仍掛念著主人,不過也因為不用擔心小主人會操勞過度,而稍稍放心了一點。
「把峽谷的地圖拿過來。」
耀日的要求打破僕人的安心,他們面面相覷,即使知道小主人一定救的了家主,卻擔心這會折騰耀日剛復原的病體。
耀日知道僕人的擔憂,他張開眼,懇求道:「拜託,我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不好,但是對日家來說,家主是最重要的。請把地圖拿給我!」
僕人們露出心疼,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幾人去小主人的書房找地圖、拿紙筆;幾人去廚房要廚娘做些提神、補身體的食物備著;幾人到外面去做號招男丁的準備。
輝日哥哥對不起,我食言了,不過只要能讓你安全回來,哥哥要怎麼懲罰,耀日都願意接受!
耀日在僕人準備的紙張上書寫,在峽谷地圖上標出兄長最後的位置,在心中不斷、不斷重複道歉的話。
當時,他完全沒料到自己會等到什麼懲罰,只是攪盡腦汁,盡全力思考救出輝日的方法。
命運是冰冷、堅固的鎖鏈,緊緊聯繫人與人的關係,再無預警的斬斷它。
- Jun 05 Tue 2007 11:00
【破碎金鍊】~第六章~金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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