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旅館房間的窗外依舊星光閃爍，底下卻吵鬧的有如白日。

魔術師張開眼睛，坐在床上拍拍臉頰，讓自己完全清醒後走至窗邊，打開木窗往下看。

路凡雅的主要道路上燈火明亮，手持火把、鐵棒、圓鍬……等等的男女行於泥土路上，帶著滿臉殺氣與怒意經過旅館外。

魔術師抓起燕尾服外套，在移動到門口同時扣好釦子繫上腰帶，推開門直接往樓下走。

在下樓中途，魔術師和商人相遇。

商人目光呆滯、衣著凌亂的打哈欠，暗紅色頭巾沒有包緊，黑色髮絲東一撮西一撮垂在臉與肩膀上。

商人眨眨眼睛，站在樓梯上往下瞧，對焦不良的眼瞳看不清楚，乾脆直接問底下的人道：「外面在吵什麼？」

旅館一樓內的人們沒有反應，商人不耐煩的快步來到櫃檯前，用力搖鈴後向老闆吼道：「外面在吵什麼啊？」

旅館老闆放下手中的鐵棍，焦慮不安的道：「聽說西南端的村子被土人襲擊了，逃出來的人在卡夫卡先生那兒，大伙要去看情況。」

魔術師插入兩人之間，冷靜正經的問：「確定是土人？」

「外面是這麼傳的。」

旅館老闆握緊鐵棍子，視線穿過密密麻麻的客人，望著門口低語：「距離村子被襲擊已經有將近半天的時間，土人要是繼續前進，也差不多到路凡雅了。」

商人拉下嘴角，和魔術師對看一眼，兩人在同一時間轉身，費力的擠過人群往大街上走。

幾乎所有路凡雅內的男人都聚集在雷米家前，人們從大馬路上溢至週圍小巷子中，附近的住家燭火閃耀，每扇窗子都是亮的。

魔術師與商人沒辦法靠近雷米的磚屋，只能站在對面住宅的階梯上，看人海擴張，聽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

在經過長達二十多分鐘的混亂後，磚屋二樓的雙扇落地窗打開，雷米腰佩長刀，身穿皮甲站在窗前，緊緊皺眉往下看。

雷米揚起單手，下方的人們安靜下來，仰頭注視這位退休的冒險家、路凡雅有實無名的領導者。

雷米清清嗓子，大聲的朝底下喊道：「諸位，老雷很清楚你們聚在這裡的原因，我必須很遺憾的告訴大家，你們接到的消息是正確的。」

泥土馬路上爆出一陣哀鳴，全副武裝的男人們怒吼，少部分的人則是掩面哭泣，為自己居住於西南村子中的親友感到悲痛。

雷米閉上嘴讓居民整理情緒，直到大夥較為冷靜後，才低沉、嚴肅的繼續道：「兩位腳程快的勇士突破土人的包圍，在晚上到達路凡雅，他們非常疲倦，可是願意再多走一程，與我一起回村子。」

「我們也要去！」

「大家一起去奪回我們的村子！」

「殺過去！」

磚屋前吼聲不斷，好不容易降溫的氣氛再次沸騰，眾人揮舞手中的武器，棍棒、鏟子、鐵叉和幾把刀劍反射月光，讓寧靜的夜晚染上肅殺之氣。

雷米抿嘴看著這一切，抬起手正要說話時，一聲呼喊穿過喊殺聲，令所有人瞬間回頭往後看。

「我的族人不可能襲擊你們的村落！」

卡甘站在到路另一頭，綠色眼睛爬滿血絲，咬牙握拳瞪視新住民們，大聲強調道：「我們人魚之子不會主動攻擊普通人，這一定是別人陷害我們！」

馬路上陷入短暫的寧靜，接著迅速被怒吼壟罩，群眾手握硬物衝向卡甘，眼裡的殺意強烈到能將土人頭目當場撕裂。

然而跑在前頭的人卻在接觸卡甘前，撞上看不見的牆壁，在劇烈的衝擊力下暈倒，並且震懾住之後的人們，他們停下腳步向前看，不敢輕易前進。

商人的眼珠子轉向一旁，斜看魔術師的側臉低聲道：「喂……」

魔術師頭也不轉的盯著磚屋二樓，輕輕回應道：「我必須確保進入西島的主要道路。」

「……別讓人發現，我們會被打成肉醬的啊。」

魔術師點頭，表情誠懇柔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臉皮下的不在乎。

魔術師的出手讓雷米爭取到時間，他用力拍打牆壁，將眾人的焦點搶回自己身上後，激動的大喊：「大家冷靜一點！卡甘頭目不可能是策劃襲擊的人，他若是主謀，不可能站在這裡給我們機會報復！」

雷米喚回群眾的理性，他的推論是合理的，真正的發動這次進攻的人不會留在路凡雅，放任憤怒的新移民將自己生吞活剝。

群眾放下雙手，不再帶著仇恨瞪視卡甘，但是也沒有表現出善意，僅是不再試圖殺死土人頭目罷了。

雷米鬆一口氣，揮手喊道：「各位請讓一讓，我想和頭目說話。」

卡甘對雷米投以感謝的目光，穿過讓道的男人們，進入磚屋登上二樓，與雷米交談片刻。

語畢，卡甘退到窗戶邊，雷米二度交集欄杆。

雷米抽出長刀喊道：「各位，接下來我和頭目要去被佔領的村子，路途不短，而且有可能會受到襲擊，願意一同前往的人請到老雷的倉庫邊，我有一些舊但堅固的武器可以借給大家。」

聚集的男人沒有減少，雷米站在二樓指揮大夥領武器、分配馬匹或馬車，在短短半小時內整理出一支百人隊伍。

魔術師和商人也在隊伍之中，但與他人不同的是，兩個人都沒有攜帶刀劍之類的武器。

商人仰頭盯著魔術師，後者正騎在一匹雪白俊美的馬身上，伸出一隻手對準他。

「……你上哪弄來這麼好的馬？」

商人問，但是又隨即後悔，爬到魔術師背後道：「別回答，我不是真的想知道。往前挪一點，擠死了。」

魔術師依言往前移，一面調整疆繩長度一面建議：「如果您希望的話，我可以再找一匹馬給您。」

「不用，我怕我騎一騎會睡著，腦力勞動者不適合體力勞動。」

商人邊說邊抓緊魔術師的腰，在馬兒起步走前陰沉的警告：「你要是讓我掉下來，我絕對會向你收十倍醫藥費！」

「我會特別留心您的安全。」

魔術師輕揚疆繩，帶著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優雅驅策馬匹，一馬當先奔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