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學生來說,一天當中有兩個時間點最值得等待,一個是吃飯,一個是放學,尤其是週五的放學。

我順著放學的人流走出校門口,雖然左右盡是討論週末要上哪玩的學生,更遠一點還有開心做生意的小攤販,但是我絲毫無法被他們歡欣鼓舞的情緒感染,反而垮著嘴角努力在人群中追蹤某人的背影。

追哪個人?當然是瑞龍寺。

自從瑞龍寺午休跑出教室又被糾察隊抓回來後,他就一直不說話、不擺笑臉到放學,怪異到班上有半數人都跑過來關心。

以瑞龍寺的個性,當然不會對這些先生小姐們擺臉色──他只對我擺臉色。

被一隻大狗用可憐兮兮的眼神連續偷瞄四節課可不好受,尤其是每當你想要解釋時,對方又瞬間使用無視、瓊瑤風『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態度,那更是不舒服到想揍人的地步。

但我真的揍下去,瑞龍寺就更有理由懷疑我和塊樂頌有堅定……的友情了。

「嗨雅之,表情好可怕呀。」

鳳香院突然闖入我的視線,她開開心心的勾住我手臂,將左手的牛皮紙袋塞過來道:「要不要吃紅豆餅?」

「有奶油的嗎?」

「沒有。妳好挑食喔!」

「我只是不吃紅豆而已。」

「那我就自己吃囉。」

鳳香院咬一口紅豆餅,瞧著瑞龍寺低聲道:「范特喜歡甜食。」

我回頭問:「真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鳳香院揮揮手道:「我不意外,因為妳是工作狂,除了如何侵略地球外不太關心其他事。」

被一個侵略者這樣說,我應該當成讚美還是恥辱?

鳳香院不明白我的尷尬,拍拍牛皮紙袋道:「把這個拿去當謝罪禮吧。他生氣起來不恐怖,但是沒人安撫就不會消氣。」

我不喜慣這麼友善又這麼成熟的鳳香院,不過如果把真心話說出來,那需要安撫的就不只瑞龍寺了。

於是我點頭感謝快步追上瑞龍寺,在過馬路前被我抓住袖子,兩個人一起停在斑馬線前。

瑞龍寺把頭轉過來,他還是掛著陰沉的表情,可是眼睛在看見紅豆餅時亮了一下,證實堂哥大人的情報無誤。

我把紅豆餅遞向前問:「要吃嗎?」

瑞龍寺用動作代替回答,默默從袋子裡拿出一塊紅豆餅,在人行道上一口一口吃完。

我在瑞龍寺吃餅時,動腦思考要怎麼開口。

不,應該說,我在思考如何讓瑞龍寺乖乖聽我解釋,再好的說詞只要入不了耳,那跟沒說是一樣的。

騙瑞龍寺說這個路口不結伴過,就會有藍色小精靈出來搗亂嗎?還是直接拆領帶把他綁……

「小雅,妳知道塊小姐暗戀你嗎?」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轉頭看瑞龍寺。

我被告白時他應該不在現場吧?不對重點是:瑞龍寺你什麼時候變這麼精明?

瑞龍寺急切的道:「我知道,因為我一直看著小雅所以知道,塊小姐一定暗戀妳很久,而且一直想找機會接近!」

中了,全中了,瑞龍寺你如果把這專注力挪四分之一去工作上,我會很高興。

「所以小雅我想問妳,妳真的喜歡我嗎?」

咦?我跟不上馬德拉人的腦部活動,愣住五六秒後,伸手摸瑞龍寺的額頭低語:「沒發燒啊……」

瑞龍寺揮開我的手,有點不高興的皺眉道:「別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懷疑你是不是撞到腦袋。」

我把瑞龍寺推向校門口,用頭指指剛出校門的少女集團道:「朝那邊笑一下。」

瑞龍寺照辦,嘴角剛動,門口那方就傳來一陣驚呼聲,接著一整群害羞的少女掩面迅速穿過我們,一路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我把瑞龍寺扳回來,指著背後的少女集團道:「看清楚了沒?對地球女高中生來說,你的外表擁有壓倒性的魅力。」

「但是……」

「我還沒說完。除此之外,本班校排名有進前三名的只有你,跑步、游泳、球類也沒有人比你優秀,條件這麼好在沒自信什麼?」

瑞龍寺稍稍提高音量反擊:「但是妳是太陽系第一個拿到四等金術勳章的人啊!我根本比不上。」

我前三不堪的黑歷史被翻開,立刻握拳抗議:「不要提醒我拿過鋼彈合金盾牌……不對,我是說好地奸勳章!」

「是用鋼切達魯姆爾彈合金製作的勳章!小雅是很優秀很帥氣、有魄力像哥……」

當我回神時,已經抄起書包連毆瑞龍寺三下,整條馬路上的人都轉過來看我們。

我抓住瑞龍寺的手往旁邊的小巷子跑,等到車聲人聲呵呵聲都消失,才停下來鬆手面對他。

「小雅……」

「剛剛的事當作沒發生過,不要再提一個字!」

我深吸一口氣,收起情緒嚴肅的道:「我鄭重宣告──我現在對你之外的男人女人外星人都沒興趣,這樣滿意了吧?」

瑞龍寺沒有回答,凝視我許久,才小聲的吐出兩個字:「名字。」

「什麼?」

「妳都沒有叫過我的名字,一直只叫姓!」

「……那又怎麼樣?」我反問,同時有種自己正朝九點檔連續劇狂奔的感覺。

「我對妳的稱呼都已經換過三個了!」

瑞龍寺提高音量,用好像很嚴重的口吻強調:「端木同學、雅之和小雅,小雅還是我求幸雄叔讓我用的。妳對我難道沒有『瑞龍寺』以外的稱呼嗎?」

我回想自己腦袋中對瑞龍寺此人的稱呼:瑞龍寺、鮮奶寺、死鮮奶寺、瑞龍寺(鮮奶寺)你這白癡、瑞龍寺(鮮奶寺)你這大笨蛋、外星笨蛋、可惡的笨蛋、笨蛋侵略者、笨蛋……

瑞龍寺追問:「一個都沒有嗎?」

有很多個,但我確定你一個都不想聽到,所以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我單手扠腰問:「只要叫你的名字就可以了嗎?」

瑞龍寺點頭,過度認真的盯著我。

我深呼吸,看著他的臉打開嘴巴……

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

四秒鐘。

五秒……

我握拳捶學校圍牆大喊:「你為什麼要給自己取那種俗又有力的名字啊!」

「咦?為什麼罵我?」

「問你自己的腦袋啊!這樣的臉這樣的姓氏配那樣的名字,瑞龍寺你媽和你老師要是知道一定會哭啊!」

「欸?我聽不懂……算了,那叫我本名,總之不要叫姓!」

本名?我腦中浮現瑞龍寺那個非常正常的本名,正要趕快唱名趕快結束時,瞧見塊樂頌、熱麗和靜思雨從學校後門走出來。

我整個人僵住,直到三人坐進加長型轎車,才把壓住胸口的氣出來。

危險,太危險了!改用本名叫根本是找死啊!

「小雅,妳還要拖多久?」

我的確拖太久了,從一開始就不該順瑞龍寺的意思瞎混,按照自己的方式迅速搞定就行了!

於是,我直接揪住瑞龍寺的領帶,一拉一踮腳尖親上去。

我結束約零點五秒的接觸,鬆手盯著瑞龍寺紅通通的臉問:「滿意了嗎?」

瑞龍寺點頭,動作和表情都相當僵硬,似乎短時間內還無法平復心情。

我鬆一口氣,轉身正想往公車站牌去,卻在踏步前先看到鳳香院。

不妙!我剛冒出這個念頭,鳳香院就一拳頭砸向路樹。

「已、已經很努了,但還是不行,我果然還是……」

鳳香院仰天大喊:「情侶什麼的通通去死啦!」

我目送鳳香院抓著紅豆餅咬著牛皮紙袋狂奔而去,眼角餘光瞄見瑞龍寺惶惶不安的臉,再遠一點的地方還有被叫聲喊住的歐巴桑。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什麼感想,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累了。

※※※※

我沒有去找鳳香院,把美好的週五夜晚用在給人捶上實在划不來,尤其是當本人身心都消耗到一個境界時。

因此我直接拖著瑞龍寺上公車,在車上一路睡到終點站,再爬上山坡地回到我溫暖的家。

美好的週五夜就是要浪費在電腦、電視和對老爸必要的教訓中度過,至於樓上的房客今晚要不要回來就由當事人自行決定。

說到要不要回家,最近果凍禮拜五都會夜遊到十一點才回家,不知道是看上哪家的貓咪。

而彷彿要遞補果凍的雄性動物缺一般,瑞龍寺倒是天天待到十一點才回自己的房間,如果碰到週五週六甚至會留宿。

而今晚他也在我家耗掉一整晚,直到綜藝節目演完、老爸煮的宵夜被掃光,這才去浴室洗澡洗頭,躺在已經變成『瑞龍寺專用留宿點』的客廳長沙發椅上。

不要問我為什麼父親會忽然慷慨大度讓瑞龍寺留宿,他的動機根本和那四個字無關,會留人的理由只有一個。

「有爸爸就近監視,小雅久不用擔心半夜會被那個混蛋夜襲!」

可是我覺得和瑞龍寺相比,你夜襲我的機率比較高喔幸雄先生。

扣除鳳香院失蹤、果凍不在、老爸的詭異理由,我這個週五夜過得還算愉快,至少在本人半夜爬起來上廁所,心血來潮晃到想去看一看男友前都還不錯。

我靠著落地窗外的微光照路,摸著牆壁來到客廳前,睜著微酸的眼睛往沙發椅上瞧,本打算看一眼就回房間睡覺,結果這一眼就是數百眼。

沙發上躺著一個人,那人有一雙柔潤修長的腿、翹起的雙臀,水蛇般纖細的嫩腰從過寬褲頭中露出,薄薄的涼被遮不住過渡豐滿的胸部。

重複,遮不住過渡豐滿的胸部、水蛇般纖細的嫩腰。

我瞪著橫躺沙發的大美女,一直看到對方睜開黑色眼珠,晃著柔軟金髮坐起來問:「小雅有什麼事……」

「你……是瑞龍寺吧?」

「是啊,怎麼了?」

「沒事。」

除了你的臉部線條從傑※斯系變花花公子雜誌封面,外加肩膀小了一號以上但胸部大了七號以上,以及腰從比我略粗變成細很多,什麼事都沒有。

如果有人想組隊做掉這個世界的神,請務必算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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