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燾公抓著蒲松雅往回走,兩人再次踏進羈押區,他來到右側角落的石雕虎爺前,將手放進半開的虎口中。虎口吸入宋燾公的靈力,微微震動後鬆開,放置石雕的地板也一同下沉,露出藏在底下的黑色階梯。
  
宋燾公抽出手走下階梯,蒲松雅在猶豫一會後,也跟著踏上黑階。
  
兩人走在狹窄的樓梯上,中途經過了四個石雕虎爺,宋燾公一一用手打開虎爺,在近五分鐘的步行後,來到一處光線不足、飄散濃濃白霧的圓形空地。
  
蒲松雅在空地中隱約瞧見數個成年人大小的柱狀體,他瞇起眼想看清楚物體,無奈環繞左右的迷霧太厚,他的視力再好都看不透。
  
「站穩了。」
  
宋燾公打一個響指,一股強風頓時從左右颳出。
  
蒲松雅本能的舉起手擋風,當他放下手時,空地已經由暗轉明,妨礙視線的白霧消散殆盡,柱狀體由模糊轉為清晰。
  
柱狀體是刻有咒文的琉璃柱,柱子的上下兩端繞著血色鐵鍊,鍊子上貼滿紫色符咒;透明的柱身中能瞧見晃動的物體,這些物體有些勉強看得出人形,但大多數不是扭曲如變形蟲,就是碎裂到看不出原樣。
  
儘管樣貌如此慘不忍睹,這些物體卻仍保有活動能力,碎片、觸手、滿是坑洞的手足不時顫動兩下,只是這些動作與其說是表示「我還活著」,不如說是做垂死掙扎。
  
蒲松雅猛然反胃,掩著嘴巴後退半步,正想問宋燾公柱子裡是什麼鬼東西時,城隍爺主動開口了。
  
「歡迎來到重刑犯羈押區。」
  
宋燾公前進數步,停在一根飄浮著打結樹枝團的琉璃柱前,敲敲柱子道:「這裡面是寶樹姥妖。」
  
蒲松雅雙眼瞪大,看著柱內表皮剝落的枝枒道:「寶樹姥妖不是被阿芳吃掉了嗎?」
  
「她的力量是被你弟吞了,但是魂魄被吐出來了。」宋燾公仰頭注視脆弱的樹枝道:「而且還是以極其粗暴的方式吐出,三魂七魄全被撕得亂七八糟。」
  
蒲松雅雙眉緊皺,曾經需要數人環抱的神木,現在卻凋零成一捏就碎的細樹枝,反差之大讓他錯愕,凝視樹枝許久才問:「她還活著嗎?」
  
「你對『活著』的定義是什麼?」
  
宋燾公輕踢琉璃柱問:「大小腦還能運作?呼吸心跳尚未停止?失蹤未滿七年?假如你說的是人類定義的『活著』,那麼寶樹姥妖已經死透了;但如果是指還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擁有自我意識,那麼寶樹姥妖是還活著。」
  
「她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不會,她下週就會被移轉到十八層地獄,然後展開五千年的服刑,在拔舌、鐵樹、孽鏡、蒸籠、刀山、冰山、油鍋、血池、磔刑、刀鋸等十個地獄各待五百年。」
  
「她這個樣子,要怎麼拔舌?」蒲松雅指著乾枯的樹枝問。
  
「不用擔心,我們會幫她做很多條舌頭。」宋燾公手插口袋,看著在柱中打顫的寶樹姥妖道:「與其變成這個樣子,倒不如直接魂飛魄散輕鬆,不過這個老妖怪太怕死,就算意識碎得跟拼圖一樣,還是一心想著『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太愚蠢了。」蒲松雅低語。
  
他見到寶樹姥妖支離破碎的樣子,沒有感到愉快,反而湧起濃濃的苦澀。他轉向宋燾公問:「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我有義務告訴受害者家屬,法院對加害者的判決。」宋燾公偏頭望著蒲松雅道:「帶你來看寶樹姥妖的事可別說出去,要不然荷二郎那隻老狐狸會衝到我的辦公室大吼大叫。」
  
「我不會說出去。」
  
「那就好,違背諾言的話,會被我丟進拔舌地獄。」
  
宋燾公裝出凶惡的樣子,收在西裝褲口袋的手機這時突然響起,他掏出手機按下通話鍵道:「呦老范啊,有什麼事……啊!那傢伙不是去修靈脈嗎?怎麼……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先攔……我X你娘老X掰!」
  
蒲松雅嚇了一跳,他看著城隍爺怒氣沖沖的結束通話,來不及轉開頭就和對方對上視線。
  
「是荷二郎。」宋燾公將手機放回口袋,拿出香菸彈指點燃道:「那個老傢伙把三天才能忙完的靈脈修復工作,硬是壓縮到一天半,趕到城隍廟接你回去。」
  
「老闆來了?」
  
「是啊,真是隻不要命的狐狸。」宋燾公低聲暗罵,眼角餘光瞧見蒲松雅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皺皺眉主動問:「怎麼了?」
  
「沒事。」蒲松雅回答,但是眼中依舊掛著疑惑。
  
宋燾公眨眨眼,想起自己剛剛飆出的七字經,恍然大悟問:「被我的髒話嚇到?你又不是第一次聽到我罵人。」
  
「不是,我只是覺得……」
  
「覺得我這種人能當城隍很奇怪?」宋燾公笑了笑,聳聳肩膀道:「我也是,不過要抱怨請去找當初拉我來考試的主考官,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挑錯人、出錯題、改錯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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