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因為……啊！」

吉兒看看離梅圭再看看自己，充分了解兩人正處於零距離、無時差、不需任何通訊器材與軟體的狀態後，放開快被壓垮的青年。

離梅圭垂下肩膀深呼吸，往反方向挪了挪拉開安全距離問：「妳透過簡訊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很多、很多、非常多事！」

吉兒向前半尺，一口氣吃掉離梅圭拉開的距離道：「像是『今天出門天氣陰陰的，出門要不要帶傘？』、『今天的幸運色是紅色，但是我討厭紅色怎麼辦？』、『今天午餐吃咖哩還是蛋包飯好？』、『今天有其他公司的人想約我去看電影，我該答應還是拒絕他？』，還有」

「等等等等一下！」

離梅圭半舉著雙手錯愕的問：「這些全是『今天』的事嗎？妳今天發生了這麼多需要問我……不，應該說，這些事不需要問我吧？」

「當然需要，因為我很煩惱啊，看天氣陰陰的所以帶傘出門，結果不只沒下雨還出太陽！勉強選了紅色的鞋子，結果一整天看到自己的腳心情就不好！午餐點了蛋包飯，結果餐廳用的是蛋皮不是歐姆蛋！想說對方是公司客戶所以同意電影邀約，結果電影難看客戶還亂摸我大腿！」

「呃、啊……」

「如果梅圭有回我簡訊替我做決定，我就不會帶傘、穿到討厭的鞋子、吃到敷衍的蛋包飯，和無聊的人看無聊的電影了，這些都是梅圭不回我簡訊的錯，所以你必須現在、立刻、馬上回我的訊息！」

「對不起！」

離梅圭反射動作道歉，拉起袖子正要回覆簡訊時，頓了一下轉頭問：「不過那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吧？就算我現在回答，也無法改變妳帶傘、吃蛋包飯、穿紅鞋和去看電影的結果。」

「當然是，所以……啊。」吉兒整個人僵住，盯著離梅圭數秒後，上身搖晃兩下，趴倒在方桌上。

離梅圭嚇一大跳，搖晃吉兒的肩膀呼喚：「吉兒！妳怎麼？」

「結束了，全都結束了……我的人生。」

「人、人生？妳也想得太嚴重了吧，也許妳今天過得不太好，但是妳還有明天，明天……不，是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回妳的簡訊。」

「真的嗎？」吉兒猛然抬頭問。

離梅圭舉起右手道：「我以我的人格發誓，我絕對會回，所以振作起來，好好為明日奮鬥。」

吉兒破涕為笑，張開手臂用力的抱離梅圭一下道：「我安心了……啊，一安心肚子就餓了，我去櫃檯買點吃的回來，你想吃什麼？」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餓。」

「那我就只買我的份囉。」

吉兒起身離開座位，走了兩步後停下來回頭問：「對了，你為什麼整整一周都不回我電話和訊息？」

離梅圭的肩頭往右側一偏，好氣又笑的問：「這個問題一開始就該問吧？」

「欸，是這樣子嗎？」

「就是這個樣子。」

「那你為什麼不回訊息？」

「因為……」

離梅圭拉長尾音，停頓幾秒後略帶尷尬的笑道：「你先去買吃的，回來我再回答妳。」

吉兒對離梅圭投以困惑的注目，不過肚子也以咕嚕聲發出抗議，讓她轉過身直奔點餐櫃檯。

離梅圭目送吉兒跑遠，對方晃動的黃馬尾、麻雀般一蹦一跳的步伐，以及嘴上不斷重複的「好餓好餓好餓」碎語，都讓這名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子看起來更加年輕。

不，不只是年輕，還有無心機與直率，彷彿下一秒就會不小心踢到椅子跌倒，或是不小心將想隱瞞的話說出來。

因此離梅圭無法相信吉兒會欺騙自己，吉兒雖然冒冒失失、思考跳躍、丟三落四，但是她身上感受不到惡意。

「我回來了！」

吉兒端著堆滿漢堡、薯條、炸雞和特大號飲料的托盤返回桌邊，將盤子放到桌上，坐下來拿起飲料杯含著吸管大吸一口，仰頭吐氣道：「復活──果然沒有比糟糕的一天過後，來一杯冰可樂更美好的事！梅圭，你剛剛是要跟我說什麼事？」

「妳這個人啊……」

離梅圭露出苦笑，單手撐著頭注視吉兒道：「我要告訴妳，我為什麼整整一周不回妳的訊息。」

「對喔，威奢摸？（為什麼）」吉兒咀嚼著雙層牛肉堡問。

「不要含著食物說話。」

離梅圭指著吉兒鼓脹的臉頰，在對方吞嚥時緩聲道：「吉兒，我接下來要問妳一個問題，我希望妳聽完後不要覺得我在懷疑妳，我只是……想聽聽妳的說法。可以嗎？」

吉兒點點頭，繼續用牙齒碾碎麵包、洋蔥與牛絞肉餅。

「我要問的問題是──妳真的做過鷺姬小姐的家教嗎？」

吉兒眨眨眼，雖然礙於嘴裡的食物沒有說話，但是充分表示「為什麼這麼問？」的意思。

「我先前對一名十分熟悉鷺姬小姐的先生提起妳，我說妳做過小姐的家教，然而那位先生斬釘截鐵的說，鷺姬的家教中沒有人的名字是『吉兒˙索羅斯』。」

「……」

「我不是不相信妳，只是那位先生說得很肯定，而且他也的確是研究小姐的權威，所以我想……妳是改過名字，還是雖然是小姐的家教，但是職稱不是家教呢？」

「……」

「我想相信妳。」

離梅圭十指交握，凝視冰涼的桌面道：「所以請告訴我，妳到底是不是鷺姬小姐的家教。」

吉兒沒有回答，而是望著離梅圭苦惱的側臉許久，放下漢堡微笑道：「梅圭你果然……可愛得讓人想關進籠子裡啊。」

「不要跟我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問！」

「我也是認真的讚美你啊，你太可愛了，可愛到讓人想一口吞下去，但又捨不得真的吞下去。」

「別打哈哈了，回答我的問題！」離梅圭轉頭瞪吉兒。

「好好好，我回答，我這就回答。」

吉兒清清嗓子，掛著愉快的笑容道：「那位先生說的是真的。」

「然後？」

「沒有然後。」

吉兒看離梅圭整個人傻住，臉上的笑容變得更燦爛，將手放在胸口道：「沒錯，我騙了你，不是換過名字或職稱不同，就是騙了你。我不是鷺姬的家教，我一天都沒做過她的老師。」

離梅圭的嘴唇顫動兩下，正要問「為什麼」時，吉兒早一步前傾身子吻上他的嘴唇。

而也在兩人雙唇交疊的同時，離梅圭的手腕忽然冒出輕微的刺痛，本能的轉動眼珠往下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腕上抵著一個銀白色的注射器。

握住注射器的人是吉兒，抽回注射器也離開離梅圭的嘴唇，撫摸著青年錯愕的臉龐輕聲道：「晚安，我可愛的梅圭。」

離梅圭張嘴想說話，可惜在吐出聲音之前，黑暗先侵襲他的大腦，將意識拉入渾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