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作介紹:https://goo.gl/hDnix2
◎預定七月底至八月初上市,東立出版社出版
◎隔日更新!
~第二章~
將卷殘香淋至衣髮落水的雷雨持續了整個白日,直至黃昏時分才雲開見夕,導致一行人只能在烏山鎮多逗留一晚。
岳千山沒浪費這一夜,前往青樓和酒肆打聽金切票手的傳聞,然而與他相熟的老鴇、娼妓鮮少接觸鏢師,鏢隊殺手的所知甚少;酒肆內雖有不少客人宣稱自己目睹甚至和金切票手交鋒過,可是十之八九是醉漢,所言所述不足採信。
當然,岳千山若想打聽金切票手的事,向尚緋玉等人探問是最快的,然而他卻沒有這麼做,因為……
「……岳兄,」
卷殘香靠在岳千山的肩頭,望著走在鏢隊最前頭的楊青勁細聲道:「楊少俠又在偷瞧你了。」
「我知道。」
「尚總鏢頭也看了一眼。」
「我有看到。」
「哎呀,魏老方才這一『瞥』,真是迅捷難察啊。」
「……」
「胡兄似乎……」
「夠了!」
岳千山低吼,側頭瞪向與自己共騎一匹馬的貌美怪盜道:「我有眼睛會自己看!你再多嘴,我就把你踢下去讓你用走的!」
卷殘香上身一顫,睫羽低垂櫻唇半抿,搭在岳千山右肩與腰側的玉指微微曲起,雖未落淚卻比落淚之貌更哀更戚。
岳千山握韁繩的手收緊,明知道怪盜的懼態十成十一是作戲,胸口還是稍稍緊縮,對自身明知虛假仍受影響感到惱怒,扭過頭將視線放回前方。
這一放讓他直接與楊青勁、尚緋玉六目相交,兩名年輕鏢師迅速將眼睛轉開,卻反而曝露自身的戒備之意。
岳千山垂下肩膀,凝視青年與少女的後腦勺,無力與胃痛感油然而生。
距離自己與四名鏢師相遇已有八日,這幾日眾人為了趕路,夜宿荒野日出起行,力求將被雷雨延宕的路程補回。
他對此沒有怨言,反而有點欣喜,畢竟自己極需金切票手的情報,為此自己必須盡早取得尚緋玉等人的信任──人不會向無法信賴的對象說真話,口風緊、戒心高的鏢師更是如此,而要和一群人混熟,沒有比吃同一鍋飯睡同一塊地更快的法子了。
可惜,岳千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七天下來他雖然吃、睡、行都和尚緋玉等人在一起,增長的卻只有被窺視的次數。
這份信任也反應在鏢隊的位置分配上,岳千山與慕容輾走在盛載鏢貨的馬車左右,而馬車的車伕是尚廣鏢局最資深的鏢師魏判,車前是年輕、反應迅捷的總鏢頭尚緋玉與趟子手楊青勁,車尾的則是實力和經驗兼具的胡安,四個人八隻眼幾乎無死角的監視兩位補快。
不過這還在岳千山意料之中,不至於讓他亂了陣腳,補上一腳將捕快踢入煩躁之境的,是與他同鞍共騎的秀美怪盜──卷殘香一反過去八個月的閃避逃竄,近乎寸步不離地跟在捕快身邊。
與傾心之人相依本是愉快之事,可是岳千山愛的不是尋常人,是將綠林廟堂玩弄於指掌間的稀世怪盜;他自身也非普通男子,是以緝凶追真、疑人疑事為業的解懸衙門巡走捕,因此這份親暱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強烈的困惑,以及同等的警戒。
──我進烏山鎮前踩過誰的墳嗎?
岳千山深深吐一口氣,目的不明的怪盜、身分不明的殺手、難以取信的鏢隊和難以掌控的師兄,老天爺給他的難題真是不能再多了。
「岳、岳捕頭!」
複兒的喊聲由岳千山的左方轉來,少女不知何時掀起馬車廂的窗簾,扶著窗框問:「您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在想事情。」岳千山左拉韁繩,縮小馬與馬車的間距。
雖然鏢師們頗不友善,但鏢隊押送的貨物之一──丫鬟複兒,卻在得知捕快加入隊伍後露出大大的微笑,並且成為這八日來扣除慕容輾、卷殘香外,唯一會主動和岳千山搭話的人。
「真的沒事?」複兒仰望岳千山追問。
「真的。」
岳千山低頭看複兒問:「妳呢?在這木頭箱子裡顛簸了七天,不好受吧?」
「不會,我覺得很舒適。」
複兒溫婉微笑道:「以往陪同老爺出門時,我都只有走路的份,若是讓府裡的姊妹知道我有車坐,肯定會羨慕得不得了。」
「辛苦妳了。」
「不苦,像我這種不聰明、沒才能、雙手生瘡必須配戴藥套,不能幹粗活的人,只要走幾里路就有吃有住,不是辛苦是幸福。」
複兒平頓片刻,低下頭輕聲道:「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和老爺託付的貨物,一起平平安安的走到京城。」
岳千山拉平嘴角,將眼瞳投向晴朗無雲的藍天道:「我會盡力保護妳的性命,但我沒和金切票手交手過,不能保證可以勝過他。」
「我明白。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妳做好本分就……」
岳千山拉長語尾,視線停在馬車車頂的廣字鏢旗上,靈光一閃問:「尚廣鏢局的鏢旗被切半那日,妳在鏢局裡嗎?」
「在,我前一日就和貨品一起住進鏢局。」
岳千山目光一厲,傾身幾乎貼到車廂上問:「告訴我當天發生的事,從事發前一時辰開始!」
「事、事發前一時辰?那時我還沒醒啊。」
「那就從妳醒後說起!」
「我醒後……」
複兒俯首細想道:「那天我睡得不安穩,天邊未亮就醒了,醒後我到鏢局後院的水井打水梳洗,可打到一半忽然聽見外頭有人喊叫,我放下水桶到外面查看,看見魏老爺站在正門外,跟前躺著被切成兩半的鏢旗。」
「妳有瞧見切旗子的人嗎?」岳千山問,捕捉到卷殘香手掌由腰間往下挪,但在滿腦子都是兇犯下,並沒有細想。
「沒瞧見,可是魏老爺有瞧見,他在尚總鏢頭和楊鏢師趕過來後,有告訴他們三人下手者的樣貌,是個一身黑衣身材嬌小,手握銀刀輕功了得的人。」
「嬌小、銀刀、輕功……」
岳千山咀嚼這三個特徵,眉頭一皺問:「等等,魏判既然有看到人,怎麼沒追上去?」
「這我不清……」
「我怕是陷阱。」
魏判插入兩人的對話,甩動馬鞭道:「局裡雖還有三名鏢師,但老胡要看守鏢貨不能移動,總鏢頭和青勁在房內睡覺,我若去追人,讓金切票手的同夥闖進局裡,綁走複兒或抹斷他們兩人的脖子怎麼辦?」
「你認為金切票手有同夥?」
「我不知道。」
魏判拉動韁繩,讓馬車轉彎道:「但一人偽裝成數人、數人假扮成一人,是盜匪殺手常用的手法,多做防備即使落空,也不會有害處。」
岳千山張嘴想發問,然而在鼓動聲帶前,胯下要害忽然被人抓住,讓捕快肩頭微顫,畫聲瞬間卡在喉頭。
在馬上掠「鵰」之人不用說,是坐在岳千山身後的卷殘香,他的右手在捕快問案時悄悄掀起對方的外袍,鑽進內袍隔著長褲掐握沉睡的巨器。
「岳捕頭還有事想問嗎?」魏判道。
「你是怎麼發現金切票手的?」岳千山在發問同時,不動聲色地肘擊卷殘香的右側,直到對方鬆指才收肘。
「說來慚愧,那日雖然輪到我在牆瓦上守夜,但我畢竟是有點年紀的人,在快天亮時不小心打了個盹,醒來時尚廣門前的鏢旗已落進賊人手裡,還當著我的面舉刀將綑成一綑的鏢旗切半。」
「在金切票手出現前後,鏢局周圍可有可疑份……唔!」岳千山再次抖肩,因為卷殘香的手忽然下落一吋,改握上捕快的囊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