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百年的物換星移,巴西的嘉年華會在表演節目、程序、時間、表現方式和遊行路徑都全盛時期有了顯著的差異,不過有兩項活動是無論百年前百年後都從未缺席,那就是各森巴舞學校的聯合遊行,以及象徵狂歡節開場的鑰匙交接儀式。

學生與遊客們必須在半年前就開始練習,或是搶看台上或窗邊的位置,耗費許多心力就只為這一晚的絢爛與榮耀。

遊客中午剛過就開始聚集,等到黃昏時分時,遊行路徑與靠近路徑的看台、二、三樓窗戶甚至屋頂都是密密麻麻的人,他們端著烤肉、炒豆子與酒,興奮的等待『國王』與里約市市長現身。

終於,他們左右與前方的投影螢幕映出大道盡頭的市長官邸,西裝筆挺的市長站在大門前,將代表『里約城之鑰』的金色大鑰匙交給扮演狂歡節國王──莫莫王,宣告在節慶期間里約將成為莫莫王的領地。

一身湛藍裝束的莫莫王高舉鑰匙,在上身赤裸、配帶黃金項鍊的壯漢圍繞下走上花車,將里約城之鑰插入車頭的大鎖頭,雷射光、彩帶、金花瓣與節奏強烈的森巴舞曲同時爆出,群眾也瞬間由沉默轉為亢奮。

歡呼聲籠罩里約的主要幹道,搶到花車出口的觀眾為一台台緩緩駛出的繽紛車輛驚艷,守在道路後段的人則是盯著自己的電腦、手機或大型投影螢幕的轉播,滿心期待畫面裡的車子快點開到眼前。

以往,花車暨森巴舞遊行的重頭戲不是國王的花車,而是跟在後頭的森巴舞學校,他們每年都費心準備不同主題的車子、舞蹈與服裝,砸下重金設計各種聲光效果好爭取最佳名次,耗費的心力金錢絕非由政府出資、普通市民擔任表演者的國王花車可比擬。

然而今年卻一反常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國王花車上。

黑底灑金粉的國王車比後方的森巴學校花車小上一號,可是飄在車身正上方的銀河系模型卻精美得令人讚嘆,搭配上星型的雷射光、其餘較小型的漂浮星體,華貴如貴婦的首飾,又有趣的像孩子的玩具。

這輛車子在點亮燈瞬間就奪走現場與轉播螢幕前之人的注意力,不過這還只是它的開場,銀河系的中央在前進中緩緩打開,露出一名抱膝縮頭的紫衣舞者。

舞者在四顆恆星的陪伴下站起來,光看他的裝束以及起身的嫵媚姿態,絕對會以為他是女子,可是舞者的身高與手腳長度不要說女子,就算是男模特兒也少有。

觀眾們忍不住交頭接耳開始猜這人是男是女是何人,然而當他們心中的謎團踩著星河合拍而舞時,沒有人還繼續想這種煞風景的事。

舞者穿著高跟鞋在微晃轉動的銀河上跳舞,一身紫色、白色的珠寶與水晶在燈光下耀眼奪目,搭配那白如春雪的手腳軀幹、烏黑亮麗的黑髮,彷彿是以星子與黑夜的菁華打造成的精靈。

無論男女老幼都被雌雄難辨的舞者給擄獲,注視著銀河與河上的美艷精靈好一會,才想起參與遊行的不只一輛花車,將眼睛與相機轉向第二、第三、第四台花車。

※※※※

薛西莫爾非常清楚群眾的狀況,因為正他用所有有形、無形的感官監視周圍,所以無論是灼熱到可以點火的視線、捧頰揮拳幾近失控的尖叫聲,或是那些埋藏在眾人心中的赤裸裸的渴望與慾望,夜血者一個也沒遺漏。

以往薛西莫爾可能會因此感到羞澀,不自覺的收斂舞姿與燦爛的笑靨,但是現在的他沒有餘力去顧及自尊或面子,他的心思三分之一用在控制身體,三分之一探查周圍,三分之一留在強納森的外套中,透過翼龍的雙眼注視耶穌山山頂的派對。

而無論是派對或花車周圍都沒有異狀--雖然派對上某個死黏強納森的女人讓薛西莫爾很不高興,他沒有捕捉到任何敵意或『目標』的跡象,雖然有零星推擠事件,不過狂歡節本來就是舉城嬉鬧的日子,這等程度的混亂不算什麼。

敵人什麼時候會出現?銀河上的薛西莫爾、鑰匙孔邊的曼努埃爾,以及圍繞著兩人的狼人和夜血者──他們偽裝成舞者或群眾──都在等待答案,其他觀眾與表演者是越前進越亢奮,這群人卻是越走心情越嚴峻。

國王花車慢慢來到大道中段,黑色車子曳著長長一隊各有特色的大小花車,彷彿是一顆劃過里約夜空的彗星。

不過這顆彗星已經被黑色星雲給纏上了。

第一個察覺到異狀的是曼努埃爾,他的探查範圍比薛西莫爾小,可是沒有分神去注視耶穌山那方,因此比盟友早一秒察覺『目標』出現了。

曼努埃爾馬上透過嘴邊的微型通訊器向屬下與盟友警告──注意,第一隻出現在兩點鐘方向,距離約七十公尺。

薛西莫爾補充──一點鐘方向、五點鐘方向、七點鐘方向和十點鐘方向也有,距離一百零二公尺。

包圍戰要開始了……收到訊息的非人者做出一致結論,有幾名較沉不住氣的狼人舞者開始帶著殺氣跳舞,好在薛西莫爾與曼努埃爾用力吸走大多數人的目光,才沒有觀眾發現國王花車突然變得殺氣騰騰。

兩位領主級夜血者察覺到的『目標』迅速增多,彼此之間的距離也縮短,當國王花車走至後段時,連普通狼人都能找到吃人者。

而當其中一名狼人和看台上的某『目標』對上眼,兩人都知道自己身分曝光那刻,大戰的哨聲吹響了。

那名『目標』猛然扯斷看台的護欄,靠在護欄上的人馬上失去支撐,有人不幸地摔出去,也有人在跌落前一秒被後方的人拉住,不過也有人把拉他們的人一起拖下水。

歡欣的遊行頓時陷入混亂與呼救聲裡,雖然看台上的人與遊行者都對跌落者伸出援手,然而他們的救助行動正是始作俑者希望的,『目標』們趁群眾與場內的非人者被傷者限制行動之刻,伸出利爪撲向這群善良老百姓。

一名抱住妻子身體的丈夫首先被觸手攔腰捲斷,下半身留在看台內,上半身則和妻子一起摔到遊行隊伍裡。

血液和殘肢立刻引起台上台下的人的尖叫,群眾顧不了同胞紛紛跑向出口甚至直接從看台、窗戶邊跳下來,導致遊行隊伍的前端迅速潰散。

不,會潰散的不只前端,薛西莫爾和曼努埃爾都察覺到中段與末段也有大量『目標』靠近,殺戮很快就會擴展到整條主要幹道。

曼努埃爾扯下帽子、羽毛與一切會妨礙活動的首飾,拔出腰間的彎刀向屬下下令,停止待命與救人,兩人一組以擊殺『目標』為最優先。

藏身在群眾裡的狼人、夜血者立即露出本來的面目,獸化跳到『目標』的身上扭斷他們的咽喉、將手捅入敵人的胸膛吸乾血液。

非人者的出手讓『目標』無法全心殺人,可是也嚇壞不少老百姓,導致不少人因為踐踏與推擠而受傷甚至死亡。

熱鬧的慶典成為沸騰的地獄,非人與『目標』一方努力突破包圍網,一方奮力收緊包圍網,不過傷亡最慘烈的卻是人類,哭聲與吼叫聲狠狠打碎森巴舞曲。

薛西莫爾站在銀河上俯瞰周遭,儘管他清楚聽見、看見、感受到群眾的驚慌失措,卻不能出手干預,因為此刻的他是雷達而非兵器--除非打開領地,否則他和曼努埃爾都只能在參與戰鬥、維持警戒圈中選擇一。

而現在還不是展開領地的時候,按照計畫,薛西莫爾必須等到『目標』的包圍圈成形,才可以張開領地,將敵人殺得措手不及,為此他只能掐著手,冷眼注視那些替自己喝采的男女哀號悲泣。

對不起,如果你們能支持到領地張開,我會盡全力將你們救出;如果不能,我會替諸位復仇……薛西莫爾在心中道歉,專注於自己探知範圍內的目標數量與位置,苦等許久終於等到敵人不再增加的那刻。

薛西莫爾眼神一凜,舉起右手揮向天空,紫龍圖騰瞬間蓋上血色道路與幽暗的天空,宣告此處已受到龍主的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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