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梅納格說話時到達迎賓館，迎賓館作為王室招待各國使節與貴族的場所，位於索羅亞斯德的三重城牆內，由白石砌成的尖頂建築物被灌木與花叢環繞，雖佔地與裝飾不如王宮雄偉華麗，但仍比城內大多數貴族的府邸精緻與典雅。
梅納格在迎賓館的大門前下車，心裡複誦著準備多時的招呼與自我介紹，抬起頭正想找人替自己通報時，忽然看見讓他忘記說話的景象。
「景象」位於迎賓館的雕花門廊下，本該站著奴僕的地方不見人影，只吊著一個粗製濫造的女娃布偶，布偶的嘴巴被粗線所縫住，從頭頂到腳底都插滿銀針，棉絮不時從爆開的縫線中飄落，掉進布偶正下方的火堆中。
梅納格瞪著傷痕累累、隨風飄動的破布偶，腦袋先空白再加速運轉。
不管從哪一族、哪一國、哪一塊大陸的習俗中，「飽受摧殘的人形」都有詛咒的意思，這個破布偶應該也不例外，只是如果布偶的功用是詛咒，那麼遭到詛咒的人是誰？國王陛下、伯爵大人，還是羅樓？然後下詛咒的原因又是……
「啊，已經到了嗎？」
第三者的聲音將梅納格拉回現實，本能的將頭轉向聲音源，在馬車尾看見一名消瘦的金髮男子，這名男子頭上戴著寬邊帽，肩上披著褪色的斗篷，從斗篷的邊緣隱約能看見一把豎琴。
梅納格的視線落在豎琴上，想起詔書中曾經提過羅樓身邊有一名獸人與吟遊詩人，立刻擺出社交用笑容上前道：「你好，我是阿里曼伯爵府上的書記官──梅納格˙伽那格，請問你是羅樓殿下的隨從，吟遊詩人阿卡瑪納嗎？」
「我是阿卡瑪納沒錯，但我不是殿下的隨從，只是個玩具。」
「那真是失敬，原來你是玩……欸？」
梅納格的笑容僵住，睜大眼睛將阿卡瑪納從頭到腳掃過兩輪。
貴族或富豪將活人當玩具並不稀奇，前任阿里曼伯爵自己就養了不少，但是這些玩具幾乎是年輕的美人，鮮少有向金髮男子這樣年過三十、皮粗肉薄、眼睛無神、說話無力，與青春美麗四個字毫無瓜葛的人。
居然將這種人當成玩具，還調教成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告訴陌生人自己是玩物，名為羅樓的青年實在是……口味不只重，還異於常人啊！
阿卡瑪納無視梅納格內心的嚎叫踏上門廊，將破布偶從麻繩上解下來，晃晃宛如針包的布偶道：「這個，能替我保密嗎？殿下特別交代我要在客人來前處理掉，若是他發現我怠職了，明天就換我吊在這裡了。」
「當然可以。不過那個是什麼？詛咒的咒具？裝飾品？還是垃圾……哇啊啊！」
梅納格後退三步撞上馬車，因為針包破布偶忽然掙脫阿卡瑪納的手，一左一右抽出身上的銀針，高舉長針刺向梅納格的眼睛。
阿卡瑪納揪住破布偶的後領，將不斷掙扎的布偶轉向自己道：「冷靜點啊，這個人是殿下的客人，要殺也得等他冒犯殿下再動手。」
破布偶臉上的鈕扣眼睛震動兩下，丟掉銀針從裙子底下抓出一個寫有「誰管羅樓那個混蛋！這個低賤的人類竟敢說妾身是垃圾，只挖他眼珠已經算客氣了！」的木牌。
「劈頭就說別人是垃圾的確很失禮，但是平心而論，『垃圾』是唯一適合此刻的妳的形容詞。」
「你才是垃圾！你全家都是垃圾！」破布偶舉牌抗議。
「妳這麼說太傷人了，妳我是從同一雙手中誕生，不管相處時間或血緣關係上，我們都是一家人。」阿卡瑪納搖頭嘆氣。
破布偶先僵直，再瘋狂揮舞寫著「去死」兩個字的木牌。
梅納格看看破布偶再望望阿卡瑪納，小心翼翼的上前問：「阿卡瑪納先生，你手裡的布偶是……有人在背後操控，還是生命的東西嗎？」
「你說誰是東西！」布偶舉起木牌。
「她──塔洛馬蒂──是有生命的東西。」
阿卡瑪納晃動破布偶──塔洛馬蒂──道：「塔洛馬蒂和我一樣是殿下的玩具，不過她既不受寵也不受教，時常得罪殿下招來各式各樣的懲罰。」
塔洛馬蒂臉上的縫線嚴重扭曲，雙手舉牌機動的回應：「妾身不是那混蛋的玩具！別把妾身和你、陶威和薩里夏這種放棄尊嚴，臣服羅樓淫威的傢伙混為一談！」
阿卡瑪納蹙眉道：「說得也是，我們三個都是在明瞭利弊得失後，自願成為殿下的使魔，只有妳是被甜言蜜語所蒙騙，的確不能混為一談。」
「阿卡瑪納你想死嗎！」塔洛馬蒂用木牌猛拍阿卡瑪納的頭。
阿卡瑪納偏頭躲開木牌，視線掠過梅納格滿是驚愕的臉，放下塔洛馬蒂問：「差點忘記殿下交代的正事……阿里曼的書記官，你就是這個國家的王派來協助殿下尋找父母的人嗎？」
「接下此榮譽工作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主人。」
「他人到了嗎？」阿卡瑪納問。
人、人到了嗎？梅納格在心中為阿卡瑪納的無禮用語咆嘯，壓抑著情緒擠出笑容道：「當然，伯爵正在馬車內休息。阿卡瑪納先生，能請你通報羅樓殿下，就說國王陛下的代理人，芻里˙阿里曼伯爵到了嗎？」
「不用，殿下交代過，他中午很忙沒空處理雜事，要我確認完身分後直接把人帶進館裡。」
語畢，阿卡瑪納踩熄地上的火堆，拎著塔洛馬蒂推開迎賓館的大門，無視背後的客人自顧自地往館內走。
梅納格直直瞪著阿卡瑪納，雖然他早就有被下馬威甚至侮辱的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對方會做得如此露骨與徹底，不但事前準備醜陋的魔法道具吊在門前，還用比面對菜販還不如的禮儀接待自己。
這些安排恐怕是要測試他的膽量與性格，而從自己連續後退、沒有喊住阿卡瑪納的反應，大概會被評為膽小怕事，但就讓對方這麼想吧！他會以實力證明……
「梅納格，我還是覺得，應該告訴陛下那個叫羅樓的人是傳說中的大魔王。」阿里曼伯爵將頭擱在馬車的車窗上。
梅納格的嘴角抽動兩下，轉身打開車門道：「伯爵，請不要將那種會讓阿里曼一族身敗名裂的戲言掛在嘴上，趕快下車與下官一起進館。」
梅納格在迎賓館的大門前下車，心裡複誦著準備多時的招呼與自我介紹，抬起頭正想找人替自己通報時，忽然看見讓他忘記說話的景象。
「景象」位於迎賓館的雕花門廊下，本該站著奴僕的地方不見人影，只吊著一個粗製濫造的女娃布偶，布偶的嘴巴被粗線所縫住，從頭頂到腳底都插滿銀針，棉絮不時從爆開的縫線中飄落，掉進布偶正下方的火堆中。
梅納格瞪著傷痕累累、隨風飄動的破布偶，腦袋先空白再加速運轉。
不管從哪一族、哪一國、哪一塊大陸的習俗中，「飽受摧殘的人形」都有詛咒的意思，這個破布偶應該也不例外，只是如果布偶的功用是詛咒，那麼遭到詛咒的人是誰？國王陛下、伯爵大人，還是羅樓？然後下詛咒的原因又是……
「啊，已經到了嗎？」
第三者的聲音將梅納格拉回現實，本能的將頭轉向聲音源，在馬車尾看見一名消瘦的金髮男子，這名男子頭上戴著寬邊帽，肩上披著褪色的斗篷，從斗篷的邊緣隱約能看見一把豎琴。
梅納格的視線落在豎琴上，想起詔書中曾經提過羅樓身邊有一名獸人與吟遊詩人，立刻擺出社交用笑容上前道：「你好，我是阿里曼伯爵府上的書記官──梅納格˙伽那格，請問你是羅樓殿下的隨從，吟遊詩人阿卡瑪納嗎？」
「我是阿卡瑪納沒錯，但我不是殿下的隨從，只是個玩具。」
「那真是失敬，原來你是玩……欸？」
梅納格的笑容僵住，睜大眼睛將阿卡瑪納從頭到腳掃過兩輪。
貴族或富豪將活人當玩具並不稀奇，前任阿里曼伯爵自己就養了不少，但是這些玩具幾乎是年輕的美人，鮮少有向金髮男子這樣年過三十、皮粗肉薄、眼睛無神、說話無力，與青春美麗四個字毫無瓜葛的人。
居然將這種人當成玩具，還調教成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告訴陌生人自己是玩物，名為羅樓的青年實在是……口味不只重，還異於常人啊！
阿卡瑪納無視梅納格內心的嚎叫踏上門廊，將破布偶從麻繩上解下來，晃晃宛如針包的布偶道：「這個，能替我保密嗎？殿下特別交代我要在客人來前處理掉，若是他發現我怠職了，明天就換我吊在這裡了。」
「當然可以。不過那個是什麼？詛咒的咒具？裝飾品？還是垃圾……哇啊啊！」
梅納格後退三步撞上馬車，因為針包破布偶忽然掙脫阿卡瑪納的手，一左一右抽出身上的銀針，高舉長針刺向梅納格的眼睛。
阿卡瑪納揪住破布偶的後領，將不斷掙扎的布偶轉向自己道：「冷靜點啊，這個人是殿下的客人，要殺也得等他冒犯殿下再動手。」
破布偶臉上的鈕扣眼睛震動兩下，丟掉銀針從裙子底下抓出一個寫有「誰管羅樓那個混蛋！這個低賤的人類竟敢說妾身是垃圾，只挖他眼珠已經算客氣了！」的木牌。
「劈頭就說別人是垃圾的確很失禮，但是平心而論，『垃圾』是唯一適合此刻的妳的形容詞。」
「你才是垃圾！你全家都是垃圾！」破布偶舉牌抗議。
「妳這麼說太傷人了，妳我是從同一雙手中誕生，不管相處時間或血緣關係上，我們都是一家人。」阿卡瑪納搖頭嘆氣。
破布偶先僵直，再瘋狂揮舞寫著「去死」兩個字的木牌。
梅納格看看破布偶再望望阿卡瑪納，小心翼翼的上前問：「阿卡瑪納先生，你手裡的布偶是……有人在背後操控，還是生命的東西嗎？」
「你說誰是東西！」布偶舉起木牌。
「她──塔洛馬蒂──是有生命的東西。」
阿卡瑪納晃動破布偶──塔洛馬蒂──道：「塔洛馬蒂和我一樣是殿下的玩具，不過她既不受寵也不受教，時常得罪殿下招來各式各樣的懲罰。」
塔洛馬蒂臉上的縫線嚴重扭曲，雙手舉牌機動的回應：「妾身不是那混蛋的玩具！別把妾身和你、陶威和薩里夏這種放棄尊嚴，臣服羅樓淫威的傢伙混為一談！」
阿卡瑪納蹙眉道：「說得也是，我們三個都是在明瞭利弊得失後，自願成為殿下的使魔，只有妳是被甜言蜜語所蒙騙，的確不能混為一談。」
「阿卡瑪納你想死嗎！」塔洛馬蒂用木牌猛拍阿卡瑪納的頭。
阿卡瑪納偏頭躲開木牌，視線掠過梅納格滿是驚愕的臉，放下塔洛馬蒂問：「差點忘記殿下交代的正事……阿里曼的書記官，你就是這個國家的王派來協助殿下尋找父母的人嗎？」
「接下此榮譽工作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主人。」
「他人到了嗎？」阿卡瑪納問。
人、人到了嗎？梅納格在心中為阿卡瑪納的無禮用語咆嘯，壓抑著情緒擠出笑容道：「當然，伯爵正在馬車內休息。阿卡瑪納先生，能請你通報羅樓殿下，就說國王陛下的代理人，芻里˙阿里曼伯爵到了嗎？」
「不用，殿下交代過，他中午很忙沒空處理雜事，要我確認完身分後直接把人帶進館裡。」
語畢，阿卡瑪納踩熄地上的火堆，拎著塔洛馬蒂推開迎賓館的大門，無視背後的客人自顧自地往館內走。
梅納格直直瞪著阿卡瑪納，雖然他早就有被下馬威甚至侮辱的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對方會做得如此露骨與徹底，不但事前準備醜陋的魔法道具吊在門前，還用比面對菜販還不如的禮儀接待自己。
這些安排恐怕是要測試他的膽量與性格，而從自己連續後退、沒有喊住阿卡瑪納的反應，大概會被評為膽小怕事，但就讓對方這麼想吧！他會以實力證明……
「梅納格，我還是覺得，應該告訴陛下那個叫羅樓的人是傳說中的大魔王。」阿里曼伯爵將頭擱在馬車的車窗上。
梅納格的嘴角抽動兩下，轉身打開車門道：「伯爵，請不要將那種會讓阿里曼一族身敗名裂的戲言掛在嘴上，趕快下車與下官一起進館。」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商業誌《諸神靜止》 (16)
{{ article.titl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