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兒子失望離去的背影,曙光聖的不悅更明顯了,他朝暗處打了個手勢,對著彈出的黑影說:「把那個女的處理掉。」

「直接殺嗎?」

「不,弄成意外或他殺。」



























在蛻去歌舞的裝點後,戲台單調的只剩骨架和布幕。

結束表演的後台冷冷清清,辛苦了一天的舞女快樂的投入喧鬧的夜市,徒留當家紅牌呆坐在梳妝台前,安靜的透過圓鏡觀察被脂粉覆蓋的容顏。

區隔後台的布簾被人悄悄掀起,晏爾擔憂的望著眼前一動也不動的人影,不知該不該打擾對方。

「是晏爾殿下嗎?」艷兒的臉龐在轉過頭時瞬間恢復平時的自信,俏麗的紅唇對著來人綻出笑靨:「陪我去夜市玩,好不好?」

晏爾沉默的點頭,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卻掩不住眼中的擔心。

※※

雖然夜市中的遊客多的數不清,但一紫一黑的華麗身影還是吸引了目光,有人大剌剌的直接盯著瞧,但更多人是偷瞄一兩眼後竊竊私語,讓晏爾不禁渾身不自在,老是想鑽到小巷弄中。

「晏爾殿下害羞了~」艷兒惡意的戳著晏爾泛紅的臉頰,雙手更是直接圍上被絲綢包裹的健壯手臂,毫不在乎四周明顯增加的雜音。

「艷、艷姊!」

晏爾尷尬的推拒纏上的藕臂,臉上的紅暈延燒的有如烈火,看的艷兒哈哈大笑。

「晏爾殿下太純情了啦!」艷兒放開晏爾的手,很不客氣的指著比自己高大的青年道:「你這樣怎麼當光族的頭頭啊!」

「純情又不是壞事…」晏爾小聲的反駁,眼中的擔憂之色早已被些微的怒氣沖散。

艷兒凝視著微怒的晏爾,紅潤的嘴唇似乎想說什麼,但卻被倏然闖入的歌舞聲打斷,他嬌柔的臉龐泛起一絲苦笑,拉著尚在疑惑中的晏爾衝入正在舞蹈的人群中。

簡單的敲擊、吹奏樂器彈不出什麼高雅的音樂,隨性加入的路人也跳不出什麼華麗的舞蹈,在樂曲包圍下的人們僅是胡亂的和著節拍動作,偶爾有一兩個人手牽手轉圈,其他人立刻如法炮製。

在混入人群的前幾分鐘,晏爾還能勉強跟著艷兒亂竄的身影,但在眾人隨意找人牽手圍圈後,他們就完全被沖散了;雙手各被老人和女孩牽住的晏爾著急的尋找熟悉的人兒,但舉目望去全是陌生的臉龐,讓他忍不住心慌了起來,放任一個美艷的女子在夜市中獨自行走,這場景真是怎麼想怎麼危險。

就在晏爾乾著急時,製造慌亂的源頭早就退到一旁偷笑,艷兒小心地躲在樹幹後,窺視著左顧右盼的青年,正想踏出腳驚醒晏爾時,一隻厚重的手掌先一步拍上纖弱肩膀。

「姑娘一個人嗎?」滿臉油光的壯漢毫不客氣的掃視著玲瓏有緻的嬌軀,身後的嘍囉臉上浮出奸笑,因為老大看上的獵物最終都會落到自己手裡。

「我和朋友一起出來。」艷兒的臉上噙著笑,再將大漢迷的神魂顛倒的同時,小步小步的將身軀移動到醒目的地方。

聽到艷兒的回答,大漢假意的四處張望,疑惑的說:「朋友?但我沒看到人啊?」

「他在跳舞。」艷兒持續後退,眼見再跨幾步就能沒入人群中,背卻硬生生的撞上擋住去路的嘍囉,他白嫩的臉蛋不禁露出錯愕的表情。

「那我們也來跳舞吧!」

大漢直接將手伸向眼前的美人兒,正當兩人的距離極速縮短時,艷兒的身體猛然被人往後拉,她反射性的抬頭望,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紫髮青年,只是青年的金眸銳利的有如刀尖,俊秀的五官彷彿飽含令人顫慄的殺氣。

「你們想對我的女人怎樣?」

晏爾單手抱著艷兒的腰,說話的語氣既冷又銳,原本氣勢洶洶的大漢一時之間竟然回不出話,在身旁手下的眼神鼓勵下才好不容易開口:「你的女人?少笑話了!你沒見到四周有多少人嗎?」

「人?四周不全都是畜生嗎?」晏爾冷笑,刻薄傲慢的表情幾乎讓艷兒認不得,她烏溜溜的大眼專住的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容顏,腦中不禁浮出另一個闊別多年的人。

「你這個小子!」

被汙辱的大漢粗手一揮,四周的嘍囉一擁而上,艷兒忍不住往晏爾懷裡縮,但她的身子才剛動,如惡狼般的嘍囉就被數道銀光彈開,晏爾手握未出鞘的配劍,睨視著在地上呻吟的男人。

「識相的話就快走。」晏爾收劍站立,如金石的眼眸照映著大漢的驚恐。

在幾次軟弱的回視後,大漢還是拔腿狂奔,晏爾鬆開緊繞柳腰的手臂,正想為剛剛的事道歉時,艷兒突然粗暴的抱住他,將臉龐埋入淡藍色的衣領中。

「艷姊!?」

晏爾急著想弄清楚發生什麼事,但緊貼的身軀只是微微顫抖,隱隱約約傳出嗚咽聲,將絲質外衣迅速染濕。

在嗚咽聲中,艷兒斷斷續續的說:「那個…混蛋又……爽約…了…二十…二十年了啊………」

「…是師丈嗎?」

「去…去他的…師丈,要等…那混蛋…娶我才…才算師丈…」

晏爾的手靜靜的環住顫抖的蛇腰,四周的繁華一下子與他們拉遠距離,空氣中除了哭聲外,什麼也聽不見。

嗚咽聲漸止,艷兒擦著花掉的妝,臉上浮出抱歉的笑容,指了指晏爾溼透的衣領道:「對不起…讓你的衣服又髒又濕。」

「這沒什麼啦!我原本就打算今天換掉這件。」溫和的表情再度回到晏爾的臉上,他擔憂的詢問艷兒要不要回去,但話才說到一半就變調。

「父親大人!」

隨著晏爾的驚呼,也艷兒回過頭,只見一位續著長鬍鬚,有著一張和晏爾相似的俊美臉龐和黑髮金眼的長者,在護衛和屬下的包圍下凝視著兩人,毫無感情起伏的臉不知是喜是怒。

「真是好久不見了,聖曲曙光聖殿下。」

艷兒恭敬的朝長者鞠躬,嚴肅的老人在辨別出眼前的女子後,總算露出一絲絲笑容道:「原來是艷兒姑娘,我還在想是哪來的野女人,小兒沒趁機吃自己老師的豆腐吧?」

「曙光殿下說笑了,應該是我吃晏爾殿下豆腐才對!改天見了~可愛又溫柔的王子殿下~」艷兒焉然一笑,蜻蜓點水的親了下晏爾的臉頰,像一隻黑蝴蝶般的閃入人群。

長者的視線直盯著艷兒離去的背影,深怕父親動怒的晏爾連忙開口解釋:「父親大人,艷姊他只是開玩笑,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曙光聖收回視線,翠玉般的雙目倒映著紫髮金眸的青年,嚴肅的臉龐竟然顯露出些許脆弱:「別和伶人走的太近。」

平靜的聲音是由強烈的恐懼和悲傷壓縮而成,晏爾愣了一下,立刻了解父親的話中意,他苦笑的回答:「父親大人,我不是母親,艷姊也不是會隨便勾引人的人啊…」

「你母親在和唱戲的跑走前也是這麼說,好好拿捏師徒的分寸。送少主回去。」

曙光聖迅速的轉過身,絲毫不給晏爾解釋的機會。

※※※※

小小的村落難得有雜耍團前來,原本寧靜的夜晚一下子喧鬧起來。

舞動的火焰將夜晚化為白日,奇裝異服的表演者不停的想將圍觀者拉近,大部分的村民都迫不及待的加入表演,但某個老是被盯上的金髮青年卻狼狽的到處躲,直到被另一雙更靈活的手臂抓住。

「小天~」

熱切的呼喚配合擁抱一舉擒住天忌的背,雖然邀約的人到了自己很高興,但現在他更想再次提醒對方戒掉這個壞習慣,但才剛回頭,張開的嘴立刻向是塗上漿糊一樣無法吐出半個字。

眼前的人有著天忌熟悉的五官、黑髮、濃妝和眼眸,但不同的是裝扮,一襲分明是豪門貴公子才會穿的絲質衣衫取代了寬袖舞衣,一向匹散的長髮整齊的用金冠固定,換句話說,眼前的〝艷兒〞依然化著濃妝,臉上也浮著嬌俏的笑容,但衣著、髮型卻是男裝。

面對天忌吃驚道全身僵硬的反應,艷兒沉著一張臉,揚起手轉了個圈道:「翠羽把我的衣服藏起來了,所以只好穿這樣。」

「…好不習慣。」天忌打量著艷兒的裝束,不習慣是不習慣,但他總覺得自己比較喜歡眼前的裝扮,雖然男裝讓艷兒的媚態損了幾分,但也增添了不少俊氣,感覺比較適合艷兒…真是奇怪啊…

「就是說啊…」

艷兒不悅的扯扯衣服,專注在衣著上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天忌的失神,更沒注意到方才追逐天忌的雜耍藝人正在逼近,直到如潮般的笛聲、鼓聲撲來,兩人才猛然發覺被沖散了。

「艷兒~」

天忌在人群中大吼,他想直線穿越的步伐老是被閃入的民眾打亂,雙手火炬的噴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擾亂視線,響徹雲霄的樂曲更是逼的自己伸手捂耳朵,等到好不容易脫離人群,坐在樹下時,天忌早已頭昏腦脹。

「呼…這種地方我絕對不來第二次…」天忌坐在樹下喘氣,真不愧是艷兒選定的地點,又吵又鬧又麻煩。

感覺到被震暈的五官正漸漸恢復功能,天忌決定再次步入那有如地獄的地方尋找艷兒,但奇怪的是當他站起身,他的第六感頓時警鈴大作,讓天忌想拔腿就跑,但脊椎卻像被釘入十幾根冰釘一樣冰寒,如豹般柔韌的身軀也失去彈性,僵硬的一動也不動。

-有危險!

-要快點逃!

天忌將全副精力投入移動身體這項簡單的舉動中,但屬於自己的肌肉卻完全喪失功能,除了尚能轉動的脖子,但當一雙非人的紅眼映入眼簾時,天忌立刻明白,對方只是為了嘲弄獵物才留下這項功能。

「我說過,我會記住你。」

紅瞳漸漸逼近,混合恐懼與顫慄的分子在天忌的身體蔓延,他的嘴微微張起,想求救,但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要喊誰,空白的腦袋猛然閃過有著黑髮白衣的模糊人影,他立刻不假思索的叫喚人影可能的名字。

「艷兒、兵燹!」

紅眼的主人為了獵物的無力求救聲而得意,但勢在必得的神情卻閃過驚愕,同時,天忌的身體也被人猛然往後拉。

「你想對我的小天做什麼啊?」

艷兒從後勾著天忌的腰,口氣仍是一貫的嬌滴,但臉上的表情卻漸漸凝結,由女子的媚笑,轉為極具壓迫感的冷漠。

「你想和我搶人?」紅眼的聲音帶著輕視,但在發覺眼前人不為所動後,蔑視的語調終於轉為強硬:「你以為區區一個人類,可以阻擋嗜血族的闇皇?」

更加深沉的寒意襲向天忌,讓他的身體一下子軟癱的站不住,但首當其衝的艷兒卻一點也不受影響,反而一面探向天忌腰間的配劍,一面挑釁的道:「這招對我無效喔!我的老師之一可是吸血鬼的遠親呢~」

燃燒的紅眼首次露出一絲退怯,但那也只是一瞬間,嗜殺之色從新包圍兩人,猛烈的程度甚至更勝之前。

「識相的話就快走。」

無感情且分明是男性的低沉聲調讓天忌不禁抬起頭,那張凝視紅眼的臉龐上有熟悉的妖艷濃妝,但表情卻是他所陌生的冷銳,彷彿任何貼近那張臉的物品,都會在頃刻間割裂。

-這才是真正的〝你〞嗎?

在胸口猛然暴動時,天忌的腦中忽然問出這奇怪的問題,用輕挑掩蓋偶爾滲出的悲傷,用大剌剌的舉動包裹窩心的體貼,而刻意的濃妝則是面具,這幾個月來他所認識的是個戴面具的人,這個結論是如此詭異,但此刻在天忌心中,卻是完全正確的答案。

「我是光族的,如果怕光的話就快閃。」

艷兒揚起持劍的手,銀白劍身在出鞘的同時猛然爆出熾烈金光,嗜血的紅眼被金光刺的不停後退,最後惡狠狠的回瞪,消逝在黑暗中。

「沒事了~小天。」艷兒拍拍軟癱的天忌,說話語調已經恢復女子的嬌媚,方才的狠勁也消失無蹤。

天忌失神的望著艷兒的笑容,忍不住將心中的衝動問出:「你平常的樣子是裝的吧?」

「…為什麼這麼說?」艷兒的笑容龜裂出淺淺的縫細。

「剛才的聲音、表情才是真正的你吧?」天忌勉強撐起尚未恢復的身體,雙目毫不放鬆的盯著艷兒,他想把面具摘掉,他想見到真正的〝他〞,他想…

「不要說…」

男性的聲音再次從紅唇發出,〝艷兒〞輕輕的抱住天忌,口中吐出輕薄如絲的話語:「我必須要當〝艷兒〞才行…一定要當〝艷兒〞才行……」

「為什麼?」

「因為我把艷姊害死了…」

害死?天忌正想追問,兩人的距離猛然拉開,天忌還來不及反應,半開的嘴便封住。

深長熱切的吻讓天忌緩緩閉上眼,不討厭親吻的感覺,甚至還有主動勾引對方舌尖的衝動,自從那個又愛又恨的人死後,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失控了。

溫熱的感覺倏然剝離,天忌愣愣的望著彷彿用憂鬱凝結打造的人,對方的手溫柔的撫上他的臉頰、尖耳,最後,上著紅艷口紅的嘴吐出讓天忌雙眼睜大的話:「永別了…小天…」

「等、等等!」天忌大叫,但無情的金光遮蔽了視線,當黑夜再度降臨時,四周僅剩粗糙的樂曲、痴笑的人群,和臉上殘留的溫度。

心中的火才剛燃起,就要熄滅了嗎?

天忌茫然的望著星空,卻忽略了身旁大樹上的人影,以及人影隱沒在風中的話:「發現能逼少主恢復正常的東西了,要快點通知曙光剩殿下才行…」

※※※※

望著兒子失望離去的背影,曙光聖的不悅更明顯了,他朝暗處打了個手勢,對著彈出的黑影說:「把那個女的處理掉。」

「直接殺嗎?」

「不,弄成意外或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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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多字…|||b

這樣以後的回要怎麼辦?

(突然覺得貓的文每回的字數變動率都很大…)

這兩隻總算要進主線了…作者感覺好累 orz ……讀者想必也有點累(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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