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之理》~第三十五章~


孟爾仰躺在玄武岩平台上,垂下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環繞其下的薄水潭。真理之神就這麼悠閒的遙望鏤空的弧形屋頂,直到有人進入頂塔才變換姿勢坐起。

綁著兩條辮子褐髮灰眼的少女踏上塔的邊緣,她帶著一名被水繩綑綁的蛇鱗女雜魔,以雙手微微撩起巫師袍道:「真理之神,水之真理──雪芙蘭‧米露芬亞,帶著您所尋找的催眠師來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了。」孟爾輕輕的由平台跳下,流動的水面如尋常硬地般承接他的重量。而隨著真理之神的接近,被水繩制住的雜魔眼中也漸漸浮起恐懼之色。

「在我住入這個身體時,立刻發現腦子中的記憶有若干殘缺。」優雅的女子臉龐靠近雜魔,美麗的臉上雖掛著笑,給人的感覺卻冰冷無比:「細查之下,這個身體的前主人似乎是閣下的顧客。擅長記憶消除的催眠師──安提,可以請你告訴我風之真理諾奇亞‧猶安委託你消除記憶是什麼嗎?」

雜魔害怕的搖頭。孟爾作出惋惜的表情,殘繞在魔族身上的水繩猛然射出透明觸角,將人拉向真理之神背後的水潭。原本不足十公分深的潭水竟將雜魔整個吞沒,孟爾在瞬間將組成潭底的地元素轉變成水元素,他俯視著在水中掙扎的魔族,再次詢問道:「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嗎?」

雜魔被水花拱起的頭大力搖晃。孟爾不悅的挑了下眉,催眠師頭部以下的身軀全部被大冰塊所凍結,同時尖銳的冰針也緩緩的從每一吋肌膚刺向骨頭。真理之神微微抬手,讓水流將雜魔送回雪芙蘭面前。

「催眠師就拜託你和地之真理照顧了。」

孟爾的微笑勾起水之真理臉上的紅潮。雪芙蘭以萬分景仰的表情點頭,害羞的垂下臉道:「我一定會問出您想知道的事的。」

雪芙蘭的臉被輕輕扶起。孟爾凝視著少女的臉龐,柔聲道:「這是第一次以實體見面吧?我記得上回我們說話時,你還只是個孩子呢。」

給人毒蛇般印象的水之真理完全不見平日的深沉,她的雙手不安的緊緊握起,壓低了頭道:「是的,多虧您賜予的還童草,雪芙蘭才能克服病魔。而在那之後……我一直都仰望著您美麗的精神體,能實際接觸還是第一次……」

「不過真是難為你了。雪芙蘭不喜歡風之真理吧?」

在聽到真理之神的話後,雪芙蘭連忙大力搖頭,堅決的否認道:「即使那個女人是如此的讓人討厭,不過在當您進入她的身體時,孟爾大人那不似凡物的氣質便已改變一切了。」

「真是貼心啊,雪芙蘭。不過你很快就不用再忍受這個身體了。」孟爾輕輕撩起雪芙蘭的瀏海,在少女的額頭上印上一吻,輕聲道:「等這個身體的利用價值耗盡,你就能看見真理真正的樣子了。」

「是的,吾神。」

※※※※

當晨光爬上文樓牆壁時,有另一抹巨大的陰影也同時緩緩上升,停在高樓的窗戶外。

虹電小心的以爪子抓住藍色牆壁,半透明的翅膀無聲拍動分擔身體的重量。他長長的脖子探入窗中,在確定走廊上沒有人後,才讓身上的龍騎士跳入樓中。

香奈可在落地後朝窗外比比手勢,要虹電按照預定計畫到別處等候。女軍官目送著白龍飛離高樓,她轉身想往卡西歐的房間走去,卻發現薄仙人正靠在走廊的牆壁上,一雙黑眼直視著自己。

薄仙人以一貫的慵懶步伐走近香奈可,他搖搖手中的木片扇,似笑非笑的輕語:「從窗戶進別人家可不是好習慣啊……小香。」

「我有什麼辦法……」香奈可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低聲怒吼,她指著走廊另一端的客房,緊皺雙眉憤怒的道:「要想知道他們兩個在搞什麼,用正常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小卡西和德里斯伯爵嗎……」薄仙人沉思了半刻,露出狐狸般奸詐的笑,雙手搭上香奈可的肩膀道:「要加油喔!我會支持你的。」

「咦?」

香奈可顯然無法立即適應對方的轉變,翠眼半是疑惑半是驚奇的瞪著薄仙人。黑髮仙人鬆開手輕撫手中扇,解釋道:「如果是你的話,無論是小卡西或伯爵都不會生氣吧?畢竟是好朋友嘛。」

香奈可皺皺眉,不認同的道:「我和子夜不算好朋友吧?頂多是損友……」

「對他來說是就好了。這個給你。」

薄仙人將一張白紙塞入香奈可軍服的口袋中。女軍官抽出紙張觀看,白淨的紙面上寫著娟秀的〝隱〞字。香奈可滿臉問號的抬頭看著薄仙人,完全不明白手中的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為了避免你在進房前就被伯爵發現,所以送你一張隱符。只要這張符還帶在身上,除了我之外的人都看不見你。」薄仙人將紙張從香奈可的手中抽出,放回白色口袋中。黑髮仙人面帶笑容的退了一步,揮揮手鼓勵道:「如果有發現什麼有趣的事要告訴我喔!」

話一說完,薄仙人便轉身懶洋洋的走向樓梯。被留下的香奈可錯愕的看著黑髮仙人輕鬆的背影,甩甩頭讓自己重回潛入作戰該有的嚴肅心情。

香奈可壓低上半身繞過走廊,她一路貼著牆壁前進,快速謹慎的步伐安靜無聲。當女軍官來到卡西歐房前時,她深吸一口氣穩住身體,綠眸望了上鎖的門一眼,掏出口袋中的隱符,猛然出手將整扇門撞開。

「卡西歐、子夜!你……你們……」

在迅速的開門進房後,香奈可以更快的速度轉身背對床上的人。女軍官的雙手緊緊握拳,低頭瞪著地下掉了三四個釦子的黑襯衫久久不語。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子夜,香奈可聽到魔族伯爵下床、穿衣和梳頭的聲音。黑色貴公子走近女軍官,親切的打招呼:「早安啊,香奈可。」

「子夜……」

香奈可的聲音帶著強烈的顫抖。她斜眼瞪著從側面接近的子夜,抬起手臂一把抓住慘白的脖子,將人壓到牆壁上咬牙問:「為什麼做這種事?為什麼?」

「因為那是卡西歐的願望。對吧?」子夜的頭微微滑向床鋪。被吵醒的卡西歐一手抓著棉被,一手緊壓著張大的嘴,惶恐的模樣是香奈可七年以來第一次見到。

「卡西歐?」

香奈可試圖伸手觸碰對方漸漸縮起的肩膀。但卡西歐卻大幅度的彎下腰,未著衣衫的身軀緊緊貼著被單,扭曲的臉也完全埋入染血的布料中。

被看到了、被看到了、被看到了、渴求他人的樣子被看到了、無法完成期待的樣子被看到了……現實和七歲前的混亂記憶在卡西歐的腦海中交雜,那個因為像廢人一般無用而被丟棄的孩子,和映在香奈可眼中沉溺於陰影中無法自拔的人重疊在一起,狠狠的擠壓坐在床上的黑髮青年。

「卡西歐!你怎麼了?」香奈可大力的搖晃卡西歐的肩膀,友人的身體以同等的僵直拒絕她的動作。在力量上一向佔優勢的女軍官害怕的停下動作,轉頭看著站在牆邊整理衣服的子夜,不知該求救還是怒罵的跪在床鋪上。

「香奈可,你要去吃早餐了嗎?」

子夜的提議聽起來和當下發生的事完全搭不上線,不過卻解除了固定香奈可的魔咒。女軍官默默的走到門口,她想回頭再看卡西歐一眼,可是又怕讓對方繃的更緊。

子夜在香奈可走出門檻後伸手關門。在門板完全闔上前,過白的魔族伯爵微笑的對消沉的女軍官道:「也許你會覺得我很自大,不過就像你們一樣,我對卡西歐而言也是必要的存在,因為只有我能下的了手。祝你有愉快的一天,香奈可。」

木門完全關起,香奈可沉默的看著紅色門扇許久才轉身,抬起重到幾乎難以移動的腳走向和虹電約好的會合點。

※※※※

隨著太陽的漸漸升高,剛克特軍人也漸漸聚集到營區中央準備飽餐一頓。臨時軍營的餐廳相當簡陋,除了幾張白鐵桌和椅子外,就只有蓋住天空的尖頂帳,和一桶桶就地生火烹煮食物的大陶甕。

香奈可坐在長鐵桌前,緩慢的吃著半點味道也沒的早餐。周圍的軍官們雖然知道同僚心情不佳,但卻苦於無法找出原因,最後只能以關心的目光守護女軍官。

站在香奈可身邊的虹電欲言又止的看著結契者,過了好一會才小聲的開口道:「那個人的心裡有個很大的傷口。」

「那個人?你是指卡西歐?」香奈可突然站起來的動作差點撞翻陶盤。她抱歉的向被驚動的弟兄點點頭,隨即拉著虹電走到偏僻的角落,嚴肅的問:「你能看到人心裡的狀態?」

虹電點頭,稍微修正對方的話道:「是感覺到。那個……叫卡西歐的人,心裡有兩個傷口。一個雖然藏的很隱密,不過因為長久以來沒有處理,已經潰爛了;另一個是新傷,是個非常巨大,超過本身承受能力的傷口。」

「一個舊傷一個新傷……」香奈可想起那位卡西歐極為思念,卻鮮少提起的養母,她能肯定這就是虹電口中沒處理的傷口;而另外一個……是小落離去所造成的嗎?

「你讓我找的好辛苦啊~小香。」

薄仙人拉長的話語讓香奈可整個人跳起,她轉身看著站在背後的人。黑髮先人手握檀香扇,背後則站著一名臉塗鮮豔彩繪,身穿水袖戲袍的少年。

在發現是熟人後,香奈可鬆了一口氣,隨即板起臉指著黑髮仙人道:「別偷偷摸摸的接近別人,薄仙人、傀儡官!」

薄仙人拍拍扇子,裝傻道:「咦?是你沒注意到我們吧?」

「薄仙人……」

在香奈可怒火中燒的視線射到薄仙人身上時,黑髮仙人立刻神態自若的轉開頭,一面遙望無雲晴空一面問:「你去卡西歐房裡有查出什麼嗎?」

香奈可的臉上籠上一層陰影,不過當她要開口說出所見時,美艷的面容又因回憶而漲紅。女軍官尷尬的向薄仙人招手,在對方靠近後才小聲的說出讓她直覺轉身的景象。

在聽過香奈可的敘述後,薄仙人臉上的輕鬆表情頓時消失無蹤。他面無表情的低下頭,過了許久才苦笑著道:「早該想到的,那孩子不可能會主動求救的。我光顧著別給他壓力,卻沒注意到這次的事已經超過那孩子的負荷了。」

「可是他不是有、有去找子夜嗎?」一想起在房中看到的那幕,香奈可說起話也變的結結巴巴的。

薄仙人垂在腰旁的手無意識的撥弄雙玉,慘笑著搖頭道:「那是因為他不用顧慮德里斯伯爵,或者說,不用擔心會因為展露脆弱的樣子而被輕視。」

「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輕視卡西歐……」香奈可說話的聲音漸漸減弱。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卡西歐寧願投向子夜也不向自己傾述,他們不是認識七年的好友嗎?為什麼卡西歐不信任她?

薄仙人平靜的看著垂頭喪氣的女軍官,他的手輕輕蓋上香奈可的肩膀,輕聲回憶道:「大概是因為小卡西在七歲前都被當成瘋子人人嫌的關係吧,那孩子一直很怕讓他所愛的人失望,更害怕的是會因此讓所愛之人遠去。盡力表現到最好、盡力滿足他人的期待,做的太過火的結果就是:沒有辦法忍受自己也有〝需求〞。」

相較於薄仙人低沉飄邈的聲音,香奈可的話語顯的激烈而高亢:「但是總有辦法改變的吧!比如說當面告訴卡西歐我可以接受他想要什麼東西啊!」

「的確可以,不過我覺得他聽進去的機會相當渺茫。」薄仙人舉起扇子輕輕敲了香奈可的額頭一下,提醒道:「別忘了他上次按照自己心意行動的結果,不但自己中了一槍,還讓你掉到洞裡。」

香奈可撥開扇子,瞪著黑髮仙人大聲反駁道:「我被打下去又不是卡西歐的錯!」

「可是他是這麼認為。從剛克特的毀滅到斯菲爾出走……」薄仙人突然止住話,他斂起眼停了一會,轉開頭口氣平板的道:「說不定連諾奇亞的死也攬到自己身上了。」

香奈可瞪大的眼。她回想起卡西歐提到〝老師〞時那一閃即逝的失落表情。即使黑髮青年沒特別提過巫師城養母的事,但卻仍能讓人隱約感覺到卡西歐對諾奇亞的重視。

「本來不打算告訴小卡西的,不過他卻自己發現了。」薄仙人垂下頭看著腰間的翠玉,自嘲的低語:「可以理解卻無法化解,和諾奇亞比起來,我這個養父真是失職。」

「你沒辦法化解的話就由我來!」香奈可果決的話語令薄仙人抬起頭,女軍官雙手叉腰,堅定的道:「那種毫不留情傷害朋友的行為的確只有子夜那傢伙辦的到,但我也有只有我能做的事。如果卡西歐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就換一個人來說──我要去找小落回來。我沒辦法救死人,但至少要帶活著的人回來。」

薄仙人僵硬的臉漸漸浮笑容,他恢復悠閒懶散的姿態,彎腰靠向香奈可,開玩笑道:「這麼殺氣騰騰的樣子可當不成公主啊。」

香奈可的臉上露出微微的動搖,不過她隨即搖搖頭甩掉扭曲的表情,重整精神回答:「沒關係!我本來就不是當公主的料!」

「那就好好加油吧!雖然〝小落〞在你們眼中只是個孩子,不過他若是想硬幹,你和你的龍最好快點逃。」

香奈可困惑的看著薄仙人,她皺皺眉頭完全聽不懂對方的話,薄仙人也只好進一步說明:「〝小落〞並不是孩子。他真正的名字是斯菲爾,落日之神斯菲爾。」

「小落是神!?」香奈可大叫。周圍經過的軍人已經習慣同僚大呼小叫的個性,稍稍望了一眼便繼續自己的工作。反倒是女軍官自己馬上壓著嘴巴,過了好一會才鬆手小聲的問:「落日之神是什麼東西?」

「掌管毀滅和封印的神,也是諸神中破壞力最強的一個。雖然斯菲爾現在的力量和全盛時差了一大截,但還是很可觀的。」薄仙人伸手比向自己的胸口道:「假如是我和他對上,被瞬殺的絕對是我。」

香奈可眨眨綠色大眼,吃驚的指著黑髮仙人道:「……你會打架?」

「這問題問的真失禮。」薄仙人別開臉,做出傷心表情仰望天際道:「虧我還想出一個可以立刻找到斯菲爾的方法。」

「立刻?哪來那麼好的事?」

香奈可向前跨了一步,她想接近薄仙人探聽方法,不過卻被對方惡意的躲開。黑髮仙人以十足的輕挑樣左閃右躲,直到被女軍官抓住衣領才停下動作,靠向香奈可的耳邊輕聲說出計畫。

在聽完黑髮仙人的提議後,香奈可欣喜的拍手道:「對喔!我的確有聽過這個!」

站在薄仙人背後的花臉傀儡官突然將頭探向主子,以忽高忽低唱戲似的嗓子和黑髮仙人交談。文州主人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在拍拍部屬的肩膀鼓勵一番後轉頭對香奈可道:「你們要快點回來喔!如果沒趕上作戰的話,我和奧米加會一起被飛梭修理的。」

「作戰?」

「對巫師城的反擊。」薄仙人將手放上傀儡官的肩膀。穿著七彩戲服的花臉人彎腰做出戲子的敬禮動作,黑髮仙人接續道:「小儡的分身已經順利找到巫師城在沙漠中的據點,接下來只要潛入摸清楚對方的兵力,文州方面的工作就完成了。要趕上攻擊作戰喔!」

「我一定會趕上的。」香奈可牽起虹電的手。在跑向文樓之前,女軍官轉頭對薄仙人微笑道:「雖然我不喜歡你到處說謊處世風格,不過這次謝謝你!」

紅髮女軍官和白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裡。薄仙人目送著直率晚輩離去的背影,〝不喜歡你到處說謊處世風格……〞在剛和諾奇亞認識時,他也被妻子下過這種評語。

察覺到主子異樣的傀儡官輕輕呼喚失神的薄仙人:「渲帛大人?」

薄仙人收起恍惚表情,淺笑著拍拍屬下的肩,踏著微微搖擺的步伐邊走邊說道:「回去吧,在和奧米加討論前,我想再看點書。」

※※※※

在經歷過早上的變故後,卡西歐一整個早上都伏卷在床上。雪白的被單籠罩著黑髮青年蒼白無表情的臉,他睜著黯淡金眼看著佔據全部視線的白布,沒有起床也沒有說話的意願。

子夜坐在床緣,他彎腰將身體橫過卡西歐的背和頭,隔著棉被輕語:「卡西歐,肚子餓了嗎?我可以幫你把早餐端進來。」

「……子夜。」

「嗯?」

「我很沒用吧?」卡西歐隔著棉被說話,原本就不大聲的話語也變的更加模糊。

「以卡西歐的標準來說,是的。」子夜將手輕輕放在卡西歐眼睛的位置,微微壓下的白掌遮蔽了金瞳。黑色貴公子以極罕見的溫柔眼神凝視著鼓起的被子道:「但是以我的標準,你只要待在這裡就很有用了。不要想太多。」

「對不起,子夜。這幾天一直在利用你……」

卡西歐的聲音越來越小聲。子夜的手由眼滑到黑髮青年的肩膀,他握住對方微微顫抖的肩頭,以甜膩的聲音道:「不對喔,卡西歐。我會和你做那些事,是因為我不能忍受你和別人做呢。」

「但是………」

「明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卻仍擔心會傷到我。你有著令人心醉的溫柔啊,卡西歐。」子夜放鬆身體倒在卡西歐旁邊,他靠著身後拱起的背,將手深入棉被中握住卡西歐的手道:「如果你想一直躺在這裡也沒關係喔,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卡西歐被握住的手緊緊收起,他的另一隻手也以同樣的力道抓著子夜,過份的出力讓手套下的慘白肌肉滲出墨色血液來。瀕臨崩潰邊緣的黑髮青年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被看到了,那個樣子被看到了。香奈可一定會生氣……會被拋棄的,像小時後一樣,又會被拋棄的……」

關起的木門傳來大力連串的拍擊聲,捲在床中央的卡西歐全身一震。他抬起頭恐懼的看著震動的門板,直到子夜將黑髮青年的身體按回床上,微笑著道:「門外的人就交給我吧。」

子夜下床走向門口。當木門一掀開,香奈可板起的臉立刻映在無框墨鏡上,子夜擋在半開的門縫前,以甜美不容侵犯的笑容面對女軍官。

「讓我和卡西歐說話。」

香奈可捨去客套話,在伸手抓住木門後,直接了當的提出要求。而子夜也以同樣的乾脆回應:「不行,因為卡西歐現在很怕你。」

香奈可停下扳門的動作,她隱約能看到木雕床上鼓起的被單,和被單的抖動。女軍官沉下臉,但她沒有安靜太久,在思考一會後隨即朝著卡西歐大喊:「我不會因為看到你脆弱的地方就討厭你的!」

在香奈可說完話後,子夜做出關門的動作,不過準備闔上的木板卻被水晶槍撐住。女軍官一把抓著子夜的領口將人往外拉,同時順勢帶上門。香奈可俯視著被自己摔到地上的魔族伯爵,嚴肅的道:「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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