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送走香奈可後，卡西歐轉身跳下懸崖。
敵人的幫手還在附近，而巫師對魔法的感覺又特別敏銳，因此卡西歐直到腳底快貼上岩石時，才施放法術穩住身體，避免在降落前就被狙擊。
必須將少女引過來……卡西歐望著懸崖上狂嘯的炫風，肩膀疼痛使他注意到地上的點點血跡。黑髮青年微微勾起笑，沒有動手止血，反而甩手讓紅珠飛向周圍黑岩，留下清楚痕跡。
完成誘敵痕跡後，卡西歐轉身躲入岩塊下。他隱約聽到少女與同伴的通訊，卻因為距離而聽不清楚確切內容，黑髮青年指能放棄偷聽，轉身走入海蝕通道。
卡西歐會隔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香奈可是有原因的。
他趁著找人的機會，仔仔細細的將岩岸、通道探查了一遍，遞給同伴的地圖也是利用這個機會製作的。
敵人擅長水系魔法，緊靠海洋的岸邊對對方來說可是佔滿地利之便，也難怪少女敢獨自靠近他們。
假如脫離海邊，敵人可能會因為優勢消失而產生顧忌，不願意出現在自己面前。
卡西歐抱持著這個想法，刻意在岸邊大吵大鬧，而對方也如預期般現身。
雖然將人引出來了，可是卡西歐仍不能離開海岸，否則難保敵人不會離開。不離開海岸，又必須和水系魔法對抗，他選擇的方式是以信差的專長反擊。
快速記住地圖，或快速畫出地圖，以及挑選最自己最有利的路徑前進或利用。卡西歐目前正在進行最後一項。
卡西歐小心的前進，每走幾步就要灑出一些血，血滴散落的位置不能太過明顯，這樣會使敵人懷疑；也不能太過隱密，否則就失去誘敵的功效。
少女皮鞋的腳步聲、海妖精魚尾的滑行聲一路尾隨卡西歐。他讓追蹤者看見血，聽見腳步聲，一路上順利的引導對方深入海蝕通道。
微鹹的海風開始吹撫眾人的臉，星光因為岩石遮蔽而無法照亮洞穴。卡西歐逆風前進，風勢漸漸增強，腳底下由外滲入的流水一點一滴減少。
就快到了……卡西歐按著肩膀上的傷口，血水染紅了手指。黑髮青年靠肩上疼痛維持精神，繼續往預定的會合點前進。而就在這個時候，他透過前方水潭看見追擊者的人數，少女仍緊追不放，作為護衛的海妖精數量卻似乎減少了。
──去追香奈可了嗎？
卡西歐的心臟猛然漏跳了好幾拍。他無法回頭去幫友人，只能暗自祈禱女軍官能平安到達通道，或者自己能提早擊敗少女。
※※※※
香奈可抱著小落走過街道，翠眼不斷掃向人群，深怕會有海妖精混在遊客中，伺機攻擊兩人。
一路上，孩童可愛的臉龐、嬌小的身軀常常引起路人注意。香奈可必須甩開這些目光，連帶使藏人工作的困難度大幅增加。
當香奈可來到卡西歐地圖上的黑點處，已經花了足足兩倍的時間。女軍官站在一棟矮房子前，紅色磚牆上釘著一個木櫃，顯然就是卡西歐地圖中暗示的藏人地點。
香奈可打開櫃子，櫃中空間遠比想像中大，也沒有放任何物品。女軍官謹慎的敲敲木板，感覺上相當堅固，放一個孩子在裡面應該不成問題。
「小落，乖乖待在裡面不要出來喔，大姊姊會保護你。」
香奈可將孩子放入櫃子中，正要將櫃子門緊緊關起時。她轉身準備朝下一個地點移動，不詳的半透明身體卻猛然出現在人群縫隙中。
海妖精的紅眼轉向香奈可。
既然已經被看見，便不可能默默開溜了。香奈可旋轉手中長矛，由殘像所形成的赤色大圓成功吸引住妖精的目光。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香奈可緩慢的後退，遠離藏有小落的櫃子。
海妖精跟著香奈可前進，充滿水分的身體越過木櫃，周圍人群也因為感受到氣氛的凝結，紛紛躲避到巷子或店家中。
海妖精分散開，從三個方向包圍香奈可。香奈可緊盯著妖精體內的咒文，但咒文卻不停變換位置，妨礙女軍官的瞄準動作。
「這樣子誰打的到啊！」
香奈可火大的怒吼，放棄瞄準直接攻擊。
紅色長杖快速、猛烈的掃向，敵人海妖精不敵無定之矛的硬度，矛身不靠雷射刀便將半透明身體劈成片片碎片，妖精們悽慘的模樣甚至嚇跑了不少看熱鬧的群眾。
「這樣應該有打到咒文吧？」香奈可將長杖靠在地上，低頭看著散落在碎石地上的透明物體。一股陰涼感突然爬上她的脖子，女軍官本能的轉身揮擊，無定之矛瞬間將海妖精的頭顱打成碎片。
海妖精們復活了。
不多也不少，三隻妖精站在香奈可面前，明白顯示剛剛攻擊的無效，咒文依舊支配著他們的身體。
「啊啊啊啊！怎麼會一個都沒中啊！如果卡西歐在這裡就好了。」
香奈可一邊抱怨一邊擺開架勢。
她無法像卡西歐一樣，在剎那間瞄準不停移動的咒文攻擊，但她的體力和力氣都比黑髮青年好，所以女軍官採取的策略是──反覆破壞，直到海妖精無力移動！
※※※※
卡西歐透過水面計算海妖精的數量。當他們還在岩岸時，有十一隻海妖精，但現在卻只剩下六隻，消失的五隻可能全去追香奈可，也有可能……
冰爪突然從小岩洞中伸出，差一步就抓下卡西歐肩膀上的肉。黑髮青年緊急轉身閃入岩窟中，藉由複雜通道甩掉背後的妖精。
──一隻在這裡，還有四隻。
卡西歐走在狹小岩道中，他必須想辦法繞回敵人前方導引，可是又不能在碰上脫離群體行動的妖精。黑髮青年加倍小心的行動，除非必要，否則決不輕易停下、發出腳步聲。
卡西歐刻意挑選複雜、岔路多的通道走，同時還必須找機會注意少女攜帶的妖精數量。這使他的前進數速度慢了許多，但至少沒再發生被伏擊的事。
海風從輕撫臉頰，逐漸增強到拉扯髮絲。卡西歐默默計算與會合點的距離，卻發現追擊者的腳步聲突然停止。
──計策被看穿了嗎？
卡西歐也停下來，靠在凹凸岩壁上細聽背後聲響。後面傳來皮鞋底與岩石碰撞的聲音，少女似乎在原地打轉，對狹窄岩道進行探查。
快點前進，拜託你們快點前進！卡西歐在心中祈禱，好不容易把人引到這裡，若是讓獵物驚覺陷阱逃跑，那一切就白費了。
腳步聲停歇。少女似乎勘查夠了，話語聲傳到卡西歐耳邊：「給我一點水吧，大海之子們。」
水流頓時大批湧出，將凹凸不平的岩石地填滿。
卡西歐站在薄薄水漥中，他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少女雖注意到水元素的減少，不過並沒有生出折返的意思。黑髮青年忍不住想喘口氣，兩對爪子卻在這個時候繞過隱身的大石柱，從左右夾擊他。
卡西歐的袖子被海妖精扯下，身體也在閃避時暴露在敵人面前。少女滿意的看著終於現身的獵物，優雅舉起繁複的真理巫師杖，令海妖精撲向卡西歐。
這次，卡西歐沒有躲入岩窟的打算。
和目的地的距離已經剩下不到五十公尺，這種時候就算被發現也沒太大危險，反而可以加快引誘的速度。黑髮青年轉身，表面上是逃跑，事實上卻是刺激敵人追上。
※※※※
小落屈膝坐在櫃子中，面無表情的聽著外頭打鬥聲。
海妖精身體的破碎聲、破碎身體的摔落聲，以及偶爾從香奈可口中吼出的髒話，這些聲音小落全都聽在耳裡。
孩童既不害怕也不擔心，只是單純的接受這一切，安靜的待在櫃子裡。
櫃子中唯一的光源來自門縫，一條細光垂直穿過小落的眉間、鼻頂，直達胸口。如果稍微推開門，紫眼便能見到外頭的情況，但孩童並不需要這麼做，他光憑地面摩擦就能判斷妖精與女人的位置，肉體、武器的碰撞則提供推測肢體動作的材料。
太無聊了。
戰鬥這種事，他熟悉到比呼吸還熟練，因此一點也沒興趣開門觀看。
奔跑聲、兩個起跳聲，接著是一個到一半就停止的滑行聲。小落繼續傾聽外頭的聲音，靜止櫃子突然劇烈震動，櫃門差點因為搖晃而開啟，幾滴血噴到小臉上，冰爪在木門上方留下三個洞。
妖精瞄準站在櫃子前的女人，女人躲的開爪子，可是為了護衛櫃子而用身體接下攻擊。小落分毫不差的判斷出幾秒鐘前發生的事，並且推出接下來發生的事：女人會比剩餘的兩隻──其中一隻已經被女人打到動不了的狀態──海妖精早體力不支，被撕成碎片而死。
雖然小落做出如此殘酷的推斷，但卻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干預。人類的事和他沒有關係。應該是……沒有關係的。
身體猛然想起被抱著跑時的感覺。另外一個男人比起來，女人的擁抱有點粗魯，但兩者傳達的體溫是相同的。
「對不起啊！我還要去幫卡西歐的忙，所以不能倒在這裡。」
女人的聲音貼著木櫃，血液也穿過門縫落在櫃底。
小落看著腳邊紅點。明明不管是穿衣服還是沒穿衣服、洗澡還是不洗澡、睡地上還是睡床上、吃魚肉還是吃竹籤，對他來說都能活下去，但為什麼當那些人類要自己做這些改變時，心中會如此快樂？以及最重要的，為什麼在看到血滴、聽到名字後後，心臟會跳的這麼快？
手臂上的繃帶，提醒了孩童人類的溫柔。小落緩緩唸出人類的名字，但這次不光是模仿發音，而是發自內心呼喚：「卡西歐……香奈可……」
香奈可終於因為體力不足而產生失誤，在閃躲時撞上矮屋簷，昏倒在碎石地上。
海妖精圍繞在香奈可身邊，四隻爪子剛剛伸出，便猛然停在半空中，凝視著女軍官頭上的木櫃。全身上下所有神經都在警告他們，催促身體逃離此處，但肌肉卻如結冰一般，僵硬的固定原地。
海妖精眼睜睜的看著櫃子打開，銀髮紫眼、美的不似人間物的孩子對他們伸出手。
小手穿過腹部抓住咒文，咒文消失了，包覆孩童手臂的半透明肉塊也消失了。
妖精的腹部出現一個大窟窿，銳利的尖叫聲頓時從口中飆出。小落跳下櫃子，彎腰拾起香奈可掉在地上的紙張，紫眼鎖定上面的紅點。
※※※※
洞裡的鹹風突然消失，這是接近目的地的預兆。卡西歐縱身跳下岩石，妖精的爪子掃過他的頭頂，黑髮青年再次逃過被勾破大動脈的命運，繼續朝陷阱前進。
「不要一直逃啊，這樣好像都是我在欺負你。」
少女站在高起的岩台上，輕鬆的譏諷四處逃竄的卡西歐。卡西歐完全忽視對方的挑釁，對他來說，敵人越輕忽越有利，為了達到這點，被言語嘲笑個幾句也是值得的。
海蝕通道終於走到盡頭。點點星光灑入管狀窄路，海水、海風長年雕刻出的不規則洞口近在眼前。出口在巨大的天然拱門的一側上，卡西歐跳出洞，盡全力壓低身體跑過中間的淺海，到達拱門另一端。黑髮青年扶著溼潤黑岩喘氣，將三截式法杖彈開，等待敵人出現。
少女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洞口，她望了卡西歐一眼，苦笑道：「你站的地方到處都是海水，這樣不是很危險嗎？」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鼓動大氣之力，招來狂放之風。〞
「你在晚上和男人幽會比較危險吧？」
卡西歐一面反問，一面悄悄預備施法。咒文、瞄準的大概方向都已經準備好，現在就只等少女步下洞窟了。
「你會對我這種老妖婆感興趣？」
皮鞋離開岩地，黑裙飄然而下，卡西歐同時大吼釋放魔法：「狂疾之風！」
洞口原本就是強風吹襲之處，在卡西歐刻意招來疾風後，少女整個人被刮上天。
卡西歐張起全副神經捕捉少女的飛起那一刻，將心中將另一串咒文具現化。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纏繞敵者之風，如蜘蛛絲般綑綁吾之障礙。〞
「約束之風！」
少女的身體被風絲捕捉。風絲以岩石拱門為支點，像蜘蛛絲般將她吊掛在半空中。細絲刻意降低強度，不穩的隨狂風搖擺，彷彿下一刻就會鬆脫，將少女拋向後頭的大岩柱。
少女的灰眸中燃起怒火，海妖精紛紛跳出洞穴游向卡西歐。
卡西歐若無其事的看了妖精一眼，無形細絲頓時鬆脫幾條，少女大幅度後退，隨時有可能撞上海中央的岩石柱。
海妖精停止動作，站在淺黑中注視敵人。
卡西歐偷偷喘了口氣，他緊盯著妖精體內的咒文串，低聲朗誦道：「空箭群發。」
就如同在遊輪甲板時，無行箭雨準確的穿過妖精身體，將奪去他們意志的鐵咒文射出。
藍色妖精一個個倒臥在淺淺海水中。卡西歐看著海流帶走妖精，在半透明身體遠去後，才將注意力轉到少女身上。
少女任由風絲牽動，搖搖擺擺的瞪著卡西歐。她並不是放棄抵抗，而是無法抵抗。她無法駕馭如此強勁的風，而就算能控制海水攻擊，在殺死敵人的同時，身體也會失去控制的摔上岩柱。
「對，就是這樣。乖孩子才會有糖吃喔。」卡西歐涉水走到少女下方。他伸起法杖，杖頂的尖銳菱形框對著白皙脖子，隨時能刺穿下面的動脈。
少女重新找回冷靜，俯視著在一瞬間扭轉優劣勢的青年，搖搖頭道：「看來是我太自滿了，因為海在旁邊就放鬆了。」
「那真是遺憾。對了，我們該從哪裡開始？你是誰還是你想喚醒的神是誰？」卡西歐外表看起來雖自信滿滿，可是實際上卻在擔心香奈可。就算中間有耽擱，女軍官也遲到太久了。
狂風吹亂了少女的瀏海，可是她的步調並沒有因此混亂。少女以閒聊的口吻反問：「先從你的法杖開始吧。你真的是學徒嗎？還是拿學徒杖掩飾身分的大巫師？」
「這個告訴你倒是沒關係，我真的是學徒。」卡西歐也以同樣的輕鬆口氣回應，手中法杖微微觸碰對方脖子，半威脅半詢問的道：「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你是誰？」
「這個告訴你也沒關係呦，我名字是雪芙蘭‧米露芬亞，巫師城的水之真理。」少女──雪芙蘭──乾脆的報出自己的名號。她捕捉到卡西歐眼裡的驚訝，皮笑肉不笑的補充道：「但是目前水之真理的頭銜是掛在某假名上，所以就算你把我的回答記起來，也沒辦法威脅巫師城。」
──不好對付……
卡西歐重新架起閒散表情，聳聳肩膀道：「這次換我遺憾了。第二個問題：你想喚醒的神是誰？為什麼要喚醒祂？」
雪芙蘭微微皺眉，露出煩惱表情問：「海妖精們不是告訴你了嗎？」
「我要知道確切的稱呼。」
菱形框在雪芙蘭頸部刺出些微血液。水之真理雙唇微啟，正要吐出話時，她後方的岩柱突然碎裂，崩塌在海底。
細碎的咒語飄進卡西歐耳中。他立刻揮起法杖準備打昏雪芙蘭，可是從岸上衝出的火蛇卻早一步到達。
卡西歐滾入海水中躲避。他趕著在雪芙蘭唸完咒語前脫離水中，不過火蛇長度超過他的想像，當青年探出頭時時，水之真理已端坐在大水球上，順著潮水律動忽高忽低。
──唸的不是攻擊咒語？
卡西歐的問題立刻得到解答。包圍身體的海水伸出無數觸角，將他押回水中，同時粗暴的拉扯青年四肢。
剛剛的時間明明只夠唸一個咒語，但出現的卻是兩個魔法，要達到這種效果只有一個可能──將兩個以上的咒語合在一起唸，名為雙重施咒的高難度技巧。
觸手雖然圓滑，不過還是能造成傷害。卡西歐的手骨被水直接壓斷，其他地方的肌肉也漸漸出現瘀血。
雪芙蘭微笑的看著這一切，她解除魔法讓卡西歐浮出水面，輕柔的低頭道：「你真是個好男孩，沒有真的一杖挺上來。為了獎勵你，我告訴你我們喚醒〝祂〞的目的──我們的世界正在崩解中，而〝祂〞是阻止崩壞的必要物品。」
我們的世界正在崩解中──老師常常放在嘴中的話突然出現，卡西歐就算痛的無法說話，仍忍不住表現出訝異。
「真是太可惜了，居然要殺的這麼好的人才。會快速施法法的人，除了死人和風之真理諾奇亞‧猶安，我還沒看過別人。你是目前碩果僅存，唯一會使用這種方法的人喔。」
碩果僅存，唯一會使用這種方法的人？這是什麼意思？卡西歐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他呆滯的看著雪芙蘭鼓動嘴唇，沒有做任何抵抗，可是也沒受任何傷害。
雪芙蘭疑惑的盯著海水。為什麼不依照她的只是運作？當水之真理對此感到萬分不解時，一個小小的銀影出現在岩石拱門上。
銀髮紫眼的孩子瞪著雪芙蘭，小身軀散發著不是殺氣也不是怒氣，卻足以震懾勇者的氣勢。
雪芙蘭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正要再次施法時，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竄入她的腦中。
〝終止，在吾之前，一切運作皆是虛妄。〞
「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雪芙蘭顫抖的將頭轉回，揚手令水球轉動，消失在深邃大海中。
「卡卡卡卡西歐！」
在小落之後，香奈可也出現了。雖然光線暗淡，但她一眼就瞧見在水中載浮載沉的卡西歐，女軍官連忙跳入水中，小心抱起無法動彈的友人。
「喂喂！你還活著嗎？」
香奈可拍拍卡西歐的臉，極為擔心的盯著蒼白面容。
卡西歐點點頭，心不在焉的回應。
風之真理諾奇亞‧猶安，在離開巫師城這七年來，他第一次聽到陌生人提老師的名字。
「小落，不要站那麼高，很危險啊！」
香奈可朝拱門上的孩子大叫。小落輕盈的跳下岩石，胸口鬱悶在發現卡西歐沒試後頓時消失，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好奇怪……
小落撫摸胸口，仰望著小心移動的大人。
在送走香奈可後，卡西歐轉身跳下懸崖。
敵人的幫手還在附近，而巫師對魔法的感覺又特別敏銳，因此卡西歐直到腳底快貼上岩石時，才施放法術穩住身體，避免在降落前就被狙擊。
必須將少女引過來……卡西歐望著懸崖上狂嘯的炫風，肩膀疼痛使他注意到地上的點點血跡。黑髮青年微微勾起笑，沒有動手止血，反而甩手讓紅珠飛向周圍黑岩，留下清楚痕跡。
完成誘敵痕跡後，卡西歐轉身躲入岩塊下。他隱約聽到少女與同伴的通訊，卻因為距離而聽不清楚確切內容，黑髮青年指能放棄偷聽，轉身走入海蝕通道。
卡西歐會隔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香奈可是有原因的。
他趁著找人的機會，仔仔細細的將岩岸、通道探查了一遍，遞給同伴的地圖也是利用這個機會製作的。
敵人擅長水系魔法，緊靠海洋的岸邊對對方來說可是佔滿地利之便，也難怪少女敢獨自靠近他們。
假如脫離海邊，敵人可能會因為優勢消失而產生顧忌，不願意出現在自己面前。
卡西歐抱持著這個想法，刻意在岸邊大吵大鬧，而對方也如預期般現身。
雖然將人引出來了，可是卡西歐仍不能離開海岸，否則難保敵人不會離開。不離開海岸，又必須和水系魔法對抗，他選擇的方式是以信差的專長反擊。
快速記住地圖，或快速畫出地圖，以及挑選最自己最有利的路徑前進或利用。卡西歐目前正在進行最後一項。
卡西歐小心的前進，每走幾步就要灑出一些血，血滴散落的位置不能太過明顯，這樣會使敵人懷疑；也不能太過隱密，否則就失去誘敵的功效。
少女皮鞋的腳步聲、海妖精魚尾的滑行聲一路尾隨卡西歐。他讓追蹤者看見血，聽見腳步聲，一路上順利的引導對方深入海蝕通道。
微鹹的海風開始吹撫眾人的臉，星光因為岩石遮蔽而無法照亮洞穴。卡西歐逆風前進，風勢漸漸增強，腳底下由外滲入的流水一點一滴減少。
就快到了……卡西歐按著肩膀上的傷口，血水染紅了手指。黑髮青年靠肩上疼痛維持精神，繼續往預定的會合點前進。而就在這個時候，他透過前方水潭看見追擊者的人數，少女仍緊追不放，作為護衛的海妖精數量卻似乎減少了。
──去追香奈可了嗎？
卡西歐的心臟猛然漏跳了好幾拍。他無法回頭去幫友人，只能暗自祈禱女軍官能平安到達通道，或者自己能提早擊敗少女。
※※※※
香奈可抱著小落走過街道，翠眼不斷掃向人群，深怕會有海妖精混在遊客中，伺機攻擊兩人。
一路上，孩童可愛的臉龐、嬌小的身軀常常引起路人注意。香奈可必須甩開這些目光，連帶使藏人工作的困難度大幅增加。
當香奈可來到卡西歐地圖上的黑點處，已經花了足足兩倍的時間。女軍官站在一棟矮房子前，紅色磚牆上釘著一個木櫃，顯然就是卡西歐地圖中暗示的藏人地點。
香奈可打開櫃子，櫃中空間遠比想像中大，也沒有放任何物品。女軍官謹慎的敲敲木板，感覺上相當堅固，放一個孩子在裡面應該不成問題。
「小落，乖乖待在裡面不要出來喔，大姊姊會保護你。」
香奈可將孩子放入櫃子中，正要將櫃子門緊緊關起時。她轉身準備朝下一個地點移動，不詳的半透明身體卻猛然出現在人群縫隙中。
海妖精的紅眼轉向香奈可。
既然已經被看見，便不可能默默開溜了。香奈可旋轉手中長矛，由殘像所形成的赤色大圓成功吸引住妖精的目光。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香奈可緩慢的後退，遠離藏有小落的櫃子。
海妖精跟著香奈可前進，充滿水分的身體越過木櫃，周圍人群也因為感受到氣氛的凝結，紛紛躲避到巷子或店家中。
海妖精分散開，從三個方向包圍香奈可。香奈可緊盯著妖精體內的咒文，但咒文卻不停變換位置，妨礙女軍官的瞄準動作。
「這樣子誰打的到啊！」
香奈可火大的怒吼，放棄瞄準直接攻擊。
紅色長杖快速、猛烈的掃向，敵人海妖精不敵無定之矛的硬度，矛身不靠雷射刀便將半透明身體劈成片片碎片，妖精們悽慘的模樣甚至嚇跑了不少看熱鬧的群眾。
「這樣應該有打到咒文吧？」香奈可將長杖靠在地上，低頭看著散落在碎石地上的透明物體。一股陰涼感突然爬上她的脖子，女軍官本能的轉身揮擊，無定之矛瞬間將海妖精的頭顱打成碎片。
海妖精們復活了。
不多也不少，三隻妖精站在香奈可面前，明白顯示剛剛攻擊的無效，咒文依舊支配著他們的身體。
「啊啊啊啊！怎麼會一個都沒中啊！如果卡西歐在這裡就好了。」
香奈可一邊抱怨一邊擺開架勢。
她無法像卡西歐一樣，在剎那間瞄準不停移動的咒文攻擊，但她的體力和力氣都比黑髮青年好，所以女軍官採取的策略是──反覆破壞，直到海妖精無力移動！
※※※※
卡西歐透過水面計算海妖精的數量。當他們還在岩岸時，有十一隻海妖精，但現在卻只剩下六隻，消失的五隻可能全去追香奈可，也有可能……
冰爪突然從小岩洞中伸出，差一步就抓下卡西歐肩膀上的肉。黑髮青年緊急轉身閃入岩窟中，藉由複雜通道甩掉背後的妖精。
──一隻在這裡，還有四隻。
卡西歐走在狹小岩道中，他必須想辦法繞回敵人前方導引，可是又不能在碰上脫離群體行動的妖精。黑髮青年加倍小心的行動，除非必要，否則決不輕易停下、發出腳步聲。
卡西歐刻意挑選複雜、岔路多的通道走，同時還必須找機會注意少女攜帶的妖精數量。這使他的前進數速度慢了許多，但至少沒再發生被伏擊的事。
海風從輕撫臉頰，逐漸增強到拉扯髮絲。卡西歐默默計算與會合點的距離，卻發現追擊者的腳步聲突然停止。
──計策被看穿了嗎？
卡西歐也停下來，靠在凹凸岩壁上細聽背後聲響。後面傳來皮鞋底與岩石碰撞的聲音，少女似乎在原地打轉，對狹窄岩道進行探查。
快點前進，拜託你們快點前進！卡西歐在心中祈禱，好不容易把人引到這裡，若是讓獵物驚覺陷阱逃跑，那一切就白費了。
腳步聲停歇。少女似乎勘查夠了，話語聲傳到卡西歐耳邊：「給我一點水吧，大海之子們。」
水流頓時大批湧出，將凹凸不平的岩石地填滿。
卡西歐站在薄薄水漥中，他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少女雖注意到水元素的減少，不過並沒有生出折返的意思。黑髮青年忍不住想喘口氣，兩對爪子卻在這個時候繞過隱身的大石柱，從左右夾擊他。
卡西歐的袖子被海妖精扯下，身體也在閃避時暴露在敵人面前。少女滿意的看著終於現身的獵物，優雅舉起繁複的真理巫師杖，令海妖精撲向卡西歐。
這次，卡西歐沒有躲入岩窟的打算。
和目的地的距離已經剩下不到五十公尺，這種時候就算被發現也沒太大危險，反而可以加快引誘的速度。黑髮青年轉身，表面上是逃跑，事實上卻是刺激敵人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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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落屈膝坐在櫃子中，面無表情的聽著外頭打鬥聲。
海妖精身體的破碎聲、破碎身體的摔落聲，以及偶爾從香奈可口中吼出的髒話，這些聲音小落全都聽在耳裡。
孩童既不害怕也不擔心，只是單純的接受這一切，安靜的待在櫃子裡。
櫃子中唯一的光源來自門縫，一條細光垂直穿過小落的眉間、鼻頂，直達胸口。如果稍微推開門，紫眼便能見到外頭的情況，但孩童並不需要這麼做，他光憑地面摩擦就能判斷妖精與女人的位置，肉體、武器的碰撞則提供推測肢體動作的材料。
太無聊了。
戰鬥這種事，他熟悉到比呼吸還熟練，因此一點也沒興趣開門觀看。
奔跑聲、兩個起跳聲，接著是一個到一半就停止的滑行聲。小落繼續傾聽外頭的聲音，靜止櫃子突然劇烈震動，櫃門差點因為搖晃而開啟，幾滴血噴到小臉上，冰爪在木門上方留下三個洞。
妖精瞄準站在櫃子前的女人，女人躲的開爪子，可是為了護衛櫃子而用身體接下攻擊。小落分毫不差的判斷出幾秒鐘前發生的事，並且推出接下來發生的事：女人會比剩餘的兩隻──其中一隻已經被女人打到動不了的狀態──海妖精早體力不支，被撕成碎片而死。
雖然小落做出如此殘酷的推斷，但卻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干預。人類的事和他沒有關係。應該是……沒有關係的。
身體猛然想起被抱著跑時的感覺。另外一個男人比起來，女人的擁抱有點粗魯，但兩者傳達的體溫是相同的。
「對不起啊！我還要去幫卡西歐的忙，所以不能倒在這裡。」
女人的聲音貼著木櫃，血液也穿過門縫落在櫃底。
小落看著腳邊紅點。明明不管是穿衣服還是沒穿衣服、洗澡還是不洗澡、睡地上還是睡床上、吃魚肉還是吃竹籤，對他來說都能活下去，但為什麼當那些人類要自己做這些改變時，心中會如此快樂？以及最重要的，為什麼在看到血滴、聽到名字後後，心臟會跳的這麼快？
手臂上的繃帶，提醒了孩童人類的溫柔。小落緩緩唸出人類的名字，但這次不光是模仿發音，而是發自內心呼喚：「卡西歐……香奈可……」
香奈可終於因為體力不足而產生失誤，在閃躲時撞上矮屋簷，昏倒在碎石地上。
海妖精圍繞在香奈可身邊，四隻爪子剛剛伸出，便猛然停在半空中，凝視著女軍官頭上的木櫃。全身上下所有神經都在警告他們，催促身體逃離此處，但肌肉卻如結冰一般，僵硬的固定原地。
海妖精眼睜睜的看著櫃子打開，銀髮紫眼、美的不似人間物的孩子對他們伸出手。
小手穿過腹部抓住咒文，咒文消失了，包覆孩童手臂的半透明肉塊也消失了。
妖精的腹部出現一個大窟窿，銳利的尖叫聲頓時從口中飆出。小落跳下櫃子，彎腰拾起香奈可掉在地上的紙張，紫眼鎖定上面的紅點。
※※※※
洞裡的鹹風突然消失，這是接近目的地的預兆。卡西歐縱身跳下岩石，妖精的爪子掃過他的頭頂，黑髮青年再次逃過被勾破大動脈的命運，繼續朝陷阱前進。
「不要一直逃啊，這樣好像都是我在欺負你。」
少女站在高起的岩台上，輕鬆的譏諷四處逃竄的卡西歐。卡西歐完全忽視對方的挑釁，對他來說，敵人越輕忽越有利，為了達到這點，被言語嘲笑個幾句也是值得的。
海蝕通道終於走到盡頭。點點星光灑入管狀窄路，海水、海風長年雕刻出的不規則洞口近在眼前。出口在巨大的天然拱門的一側上，卡西歐跳出洞，盡全力壓低身體跑過中間的淺海，到達拱門另一端。黑髮青年扶著溼潤黑岩喘氣，將三截式法杖彈開，等待敵人出現。
少女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洞口，她望了卡西歐一眼，苦笑道：「你站的地方到處都是海水，這樣不是很危險嗎？」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鼓動大氣之力，招來狂放之風。〞
「你在晚上和男人幽會比較危險吧？」
卡西歐一面反問，一面悄悄預備施法。咒文、瞄準的大概方向都已經準備好，現在就只等少女步下洞窟了。
「你會對我這種老妖婆感興趣？」
皮鞋離開岩地，黑裙飄然而下，卡西歐同時大吼釋放魔法：「狂疾之風！」
洞口原本就是強風吹襲之處，在卡西歐刻意招來疾風後，少女整個人被刮上天。
卡西歐張起全副神經捕捉少女的飛起那一刻，將心中將另一串咒文具現化。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賦予吾纏繞敵者之風，如蜘蛛絲般綑綁吾之障礙。〞
「約束之風！」
少女的身體被風絲捕捉。風絲以岩石拱門為支點，像蜘蛛絲般將她吊掛在半空中。細絲刻意降低強度，不穩的隨狂風搖擺，彷彿下一刻就會鬆脫，將少女拋向後頭的大岩柱。
少女的灰眸中燃起怒火，海妖精紛紛跳出洞穴游向卡西歐。
卡西歐若無其事的看了妖精一眼，無形細絲頓時鬆脫幾條，少女大幅度後退，隨時有可能撞上海中央的岩石柱。
海妖精停止動作，站在淺黑中注視敵人。
卡西歐偷偷喘了口氣，他緊盯著妖精體內的咒文串，低聲朗誦道：「空箭群發。」
就如同在遊輪甲板時，無行箭雨準確的穿過妖精身體，將奪去他們意志的鐵咒文射出。
藍色妖精一個個倒臥在淺淺海水中。卡西歐看著海流帶走妖精，在半透明身體遠去後，才將注意力轉到少女身上。
少女任由風絲牽動，搖搖擺擺的瞪著卡西歐。她並不是放棄抵抗，而是無法抵抗。她無法駕馭如此強勁的風，而就算能控制海水攻擊，在殺死敵人的同時，身體也會失去控制的摔上岩柱。
「對，就是這樣。乖孩子才會有糖吃喔。」卡西歐涉水走到少女下方。他伸起法杖，杖頂的尖銳菱形框對著白皙脖子，隨時能刺穿下面的動脈。
少女重新找回冷靜，俯視著在一瞬間扭轉優劣勢的青年，搖搖頭道：「看來是我太自滿了，因為海在旁邊就放鬆了。」
「那真是遺憾。對了，我們該從哪裡開始？你是誰還是你想喚醒的神是誰？」卡西歐外表看起來雖自信滿滿，可是實際上卻在擔心香奈可。就算中間有耽擱，女軍官也遲到太久了。
狂風吹亂了少女的瀏海，可是她的步調並沒有因此混亂。少女以閒聊的口吻反問：「先從你的法杖開始吧。你真的是學徒嗎？還是拿學徒杖掩飾身分的大巫師？」
「這個告訴你倒是沒關係，我真的是學徒。」卡西歐也以同樣的輕鬆口氣回應，手中法杖微微觸碰對方脖子，半威脅半詢問的道：「換你回答我的問題了：你是誰？」
「這個告訴你也沒關係呦，我名字是雪芙蘭‧米露芬亞，巫師城的水之真理。」少女──雪芙蘭──乾脆的報出自己的名號。她捕捉到卡西歐眼裡的驚訝，皮笑肉不笑的補充道：「但是目前水之真理的頭銜是掛在某假名上，所以就算你把我的回答記起來，也沒辦法威脅巫師城。」
──不好對付……
卡西歐重新架起閒散表情，聳聳肩膀道：「這次換我遺憾了。第二個問題：你想喚醒的神是誰？為什麼要喚醒祂？」
雪芙蘭微微皺眉，露出煩惱表情問：「海妖精們不是告訴你了嗎？」
「我要知道確切的稱呼。」
菱形框在雪芙蘭頸部刺出些微血液。水之真理雙唇微啟，正要吐出話時，她後方的岩柱突然碎裂，崩塌在海底。
細碎的咒語飄進卡西歐耳中。他立刻揮起法杖準備打昏雪芙蘭，可是從岸上衝出的火蛇卻早一步到達。
卡西歐滾入海水中躲避。他趕著在雪芙蘭唸完咒語前脫離水中，不過火蛇長度超過他的想像，當青年探出頭時時，水之真理已端坐在大水球上，順著潮水律動忽高忽低。
──唸的不是攻擊咒語？
卡西歐的問題立刻得到解答。包圍身體的海水伸出無數觸角，將他押回水中，同時粗暴的拉扯青年四肢。
剛剛的時間明明只夠唸一個咒語，但出現的卻是兩個魔法，要達到這種效果只有一個可能──將兩個以上的咒語合在一起唸，名為雙重施咒的高難度技巧。
觸手雖然圓滑，不過還是能造成傷害。卡西歐的手骨被水直接壓斷，其他地方的肌肉也漸漸出現瘀血。
雪芙蘭微笑的看著這一切，她解除魔法讓卡西歐浮出水面，輕柔的低頭道：「你真是個好男孩，沒有真的一杖挺上來。為了獎勵你，我告訴你我們喚醒〝祂〞的目的──我們的世界正在崩解中，而〝祂〞是阻止崩壞的必要物品。」
我們的世界正在崩解中──老師常常放在嘴中的話突然出現，卡西歐就算痛的無法說話，仍忍不住表現出訝異。
「真是太可惜了，居然要殺的這麼好的人才。會快速施法法的人，除了死人和風之真理諾奇亞‧猶安，我還沒看過別人。你是目前碩果僅存，唯一會使用這種方法的人喔。」
碩果僅存，唯一會使用這種方法的人？這是什麼意思？卡西歐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他呆滯的看著雪芙蘭鼓動嘴唇，沒有做任何抵抗，可是也沒受任何傷害。
雪芙蘭疑惑的盯著海水。為什麼不依照她的只是運作？當水之真理對此感到萬分不解時，一個小小的銀影出現在岩石拱門上。
銀髮紫眼的孩子瞪著雪芙蘭，小身軀散發著不是殺氣也不是怒氣，卻足以震懾勇者的氣勢。
雪芙蘭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正要再次施法時，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竄入她的腦中。
〝終止，在吾之前，一切運作皆是虛妄。〞
「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雪芙蘭顫抖的將頭轉回，揚手令水球轉動，消失在深邃大海中。
「卡卡卡卡西歐！」
在小落之後，香奈可也出現了。雖然光線暗淡，但她一眼就瞧見在水中載浮載沉的卡西歐，女軍官連忙跳入水中，小心抱起無法動彈的友人。
「喂喂！你還活著嗎？」
香奈可拍拍卡西歐的臉，極為擔心的盯著蒼白面容。
卡西歐點點頭，心不在焉的回應。
風之真理諾奇亞‧猶安，在離開巫師城這七年來，他第一次聽到陌生人提老師的名字。
「小落，不要站那麼高，很危險啊！」
香奈可朝拱門上的孩子大叫。小落輕盈的跳下岩石，胸口鬱悶在發現卡西歐沒試後頓時消失，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好奇怪……
小落撫摸胸口，仰望著小心移動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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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誌《諸神靜止》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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