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在耳邊呼嘯,黯淡的星光穿過鏤空塔頂,照射在戰士凌亂的紅髮上、破舊的戰甲上、憔悴的容顏上。

這座巫師城的最高塔上不見任何人類巫師,只有這名戰士──王翔之晶焰,以及或許存在於此的主神。

──我們可以讓您登上四元塔,但是無法保證您能否見到真理之神大人,請有撲空的心裡準備。

帶領晶焰上塔的巫師再三提醒,似乎相當擔心對方會承受不了被拒絕的打擊,一路上不是委婉警告,就是直接勸說龍放棄。

巫師的擔憂不是反應過度,讓不具巫師資格者登塔,對巫師城是千年來頭一遭,而就算忽略這點,晶焰登塔的目的也太不尋常了。

有多不尋常?登上塔頂請求真理之神賜予知識、力量的巫師,自古從沒少過,但是特地上來訂作魔法的人卻一個也沒出現過。

請賜給妃娜‧星未一個強大,且能完全保護她的魔法──這是晶焰登塔的目的,他希望為愛人量身訂做一個魔法,而且這麼魔法比需比任何魔法有力量,比任何魔法都能保護使用者。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晶焰在四元塔站了十天十夜,他不休息、不吃飯、不飲水,金色貓眼直視塔頂天空,彷彿要藉由視線傳達心念。

「晶焰大人,您要不要下樓休息一下?」

某個巫師打破寧靜,晶焰聽著熟悉的聲音,固定十天的頭顱終於有了動作,搖晃幾下道:「學的不像啊,真理之神大人。」

「那要怎麼說才像呢?」

「大笨龍你站夠了沒啊!站在那裡看了就煩──妃娜的話會這麼說。」

晶焰轉身面向樓梯,站在那兒的人不是他的愛人,或者說不是任何〝人〞,紅、藍、綠、褐四顆晶球漂浮於樓梯邊,在晶球散發的微光中,隱隱約約能捕捉到一個人形。

晶焰單膝跪地,注視地板恭敬的道:「真理之神大人現身於此,晶焰受寵若驚。」

「我不是因為寵愛你才出現,是對你有興趣才出現。」

四顆晶球飛到晶焰面前,球體下降至頭的高度,正對龍的雙眼問:「你愛那個叫做妃娜的人類?」

晶焰毫無遲疑的答道:「是的。」

「那為什麼要離開她呢?」晶球繞著晶焰旋轉,一個接一個拋出犀利問題:「既然真的愛她,不應該親自保護她嗎?既然真的愛她,不應該將她搶過來嗎?」

晶焰默默承受質問,他沒有發怒或露出悲傷的表情,反而揚起淡淡的微笑道:「要是那麼做,妃娜會困擾的,我不希望我的愛讓她困擾。」

「喔,但是我聽說,生物所謂的〝愛情〞,是一種充滿佔有慾、單一對象且激烈的情感,你似乎不符合這個定義。」

「情感這種事,是無法定義的。」

晶焰平靜的回應,抬起頭直視晶球道:「不過和充滿佔有慾的戀愛相比,我也沒有偉大到哪裡去。」

「解釋。」

晶焰展開五指,看著自己的掌心苦笑道:「我之所以離開妃娜,是我的自尊心無法忍受她站在別人旁邊,而這個任性令她痛苦了。」

「痛苦聽起來比困擾更傷害人。」

「但痛苦只是一時,困擾卻是恆常的。」

晶焰再次低下頭,直盯石地請求道:「真理之神大人,我自知要求無理又毫無先例,但若是您不答應,晶焰是不會離開四元塔的。」

晶焰的頭上響起大笑,代表真理之神的晶球左右晃動,持續發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來道:「我從猛矣邁那裡聽說,翔族的王子是個力量上不輸將軍的龍,沒想到膽子也同樣不輸那頭魔龍。」

晶焰低聲問:「冒犯您了嗎?」

晶球旋轉一圈,繞到晶焰眼前道:「我覺得很有趣。完成你的願望很簡單,但是代價你付的起嗎?」

「我所擁有的,您全部可以拿去。」

四顆晶球偏向一邊,真理之神以冰冷的口氣問:「就連生命和使用火焰的能力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

晶焰的回答仍舊沒有猶豫,他的身軀被四色光輝包圍,無力感延手腳一寸一寸往上爬,意識也漸漸模糊。

「我將取走你一半的壽命、今生使用火焰的能力,光是這樣似乎太輕鬆了……順便拿走你往後轉世為龍的資格好了,你再也無法擁有千年的壽命。」

「感謝真理之神大人的成全。」

大笑聲二度響起,真理之神收回彩光,在離去前告知道:「咒文已經留在你心中了,不過這個魔法是有使用限制的。」

晶焰靠意志力壓下疲倦,強撐跪姿道:「請真理之神大人明示」

「只有你、具有妃娜‧星未血統者能使用,而且用途僅限〝保護〞,以上兩個限制千萬記住。」

「我會謹記在心。」

在晶焰回答完的同時,塔頂的氣息只剩下他,真理之神消失在清冷空氣中,只餘星斗陪伴龍族的王子。

「支配真理與成長的孟爾神,請傾聽吾之聲,吾願永世不再為龍,願獻上半生之壽,只求凝結出耀眼炫目之焰流,以璀璨的火焰守護吾之愛人,願彼永處安寧歡樂之地。」

晶焰複誦腦海中的咒語,他露出欣慰的笑容,身體一軟倒在石地上。

「璀璨龍焰……真是個美麗的名字,和妃娜相配……相配的名字……」

晶焰閉上雙眼,累積十日的困倦一口氣爆發,讓他沉入深沉的睡眠內。

※※※※

「啪!」

杜佳的臉頰一陣火熱,他從軟綿綿的床墊上彈起來,左右轉頭尋找甩自己巴掌的人。

杜佳的視線掠過可洛兒,美麗的朋友站在床邊,右手屈起停在臉頰邊,顯然是剛剛打完人。

杜佳捧著臉頰,非常不高興的道:「可洛兒你做……」

可洛兒撲到床上,用力抱住杜佳道:「阿佳,你終於醒過來了!我和路可亞叫你叫了十多分鐘都沒反應,我還以為你累死了!」

杜佳被這麼一抱,反而不好意思生氣了,他輕拍可洛兒的背脊,掃視房間尋找室友的身影。

杜佳很快就看到路可亞,不過對方的反應比他更快,木製算盤直擊杜佳額頭,市有雙手插腰走到床前道:「沒時間說話了,快點把衣服換一換出去。」

「出去?」

「今天要舉行特別指導生錄取者的公佈和結束儀式啊。可洛兒,直接把他扒光!」

杜佳還沒理解路可亞的話,上半身就一陣冷,他的睡衣被可洛兒從頭抽走,棉被下的長褲也岌岌可危。

杜佳一手抱胸一手緊壓棉被,驚慌失措的吶喊:「等等等等一下啊!」

可洛兒抓住杜佳的手腕,強勢的往上拉道:「別害羞了,我們都是男孩子啊。」

「但是、但是……可洛兒不要拖我褲子啦!」

杜佳仰頭慘叫,他雖然封鎖了由肚子上進入棉被的路徑,可洛兒卻改由其他地方溜進被子。

「阿佳你別掙扎了,乖乖的依了我們吧!」

路可亞也加入戰局,兩人聯手下不消片刻就將杜佳脫到剩下內褲,只能靠棉被遮身。

路可亞將椅背上的外出服丟上床舖,拉了張椅子坐下道:「啊,總算脫完了,接下來你自己穿。」

杜佳抓著毛茸茸的外衣,眨眨眼滿臉疑惑的問:「我自己穿……你們只負責脫嗎?」

路可亞點頭,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答道:「沒錯,因為脫衣服比較好玩。」

「哪裡好玩了!」

「看你臉紅很好玩。」

杜佳忽然感到一陣無力,尤其是在發現可洛兒的心態與路可亞相同後。我是你們的玩具嗎?他憤憤不平的套衣服,黑眸偶然經過室友的胸口,再次看到黑白球。

杜佳的更衣動作停止,他記得自己看過相同的圖騰,但就是想不起來是在哪裡看過。

不可能是在巫師城,在巫師城的話他一定記得;那是在春曉嗎?春曉的哪裡?

杜佳的腦中浮現一個人影,那是一位身形單薄、胡琴不離身的青年,酷似黑白球的圖騰出現在……

「阿佳,我們要遲到了!」

路可亞忽然掀飛棉被,和可洛兒一左一右將杜佳架下床,迅速套上鞋子後朝門口直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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