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條:前置作業(二)懷疑你的同學

什麼樣的早晨,才是一個完美的早晨呢?

我想是一張開眼就看到晴朗的天空,腰旁邊窩著愛貓果凍,制服、書包安安穩穩躺在該在的位置;換好衣服出房門後,食物香撲鼻而來,老爸一邊看紙本校稿一邊和我道早安。

簡單來說,我心目中完美的早晨,絕對、絕對不會有一堆又一堆的珠子堆在客廳地板上!

紅色、綠色、藍色、粉紅……各種顏色的珠子放在長寬約半公尺的木盒中,木盒與木盒間則是父親和瑞龍寺。

兩人一手錐子一手槌子,坐在茶几前用專用小台子敲打彩珠,精準俐落的敲打動作就連木雕師傅都相形見拙。

假如這是民俗村的工藝表演,我想我應該會看的很高興,但問題是這裡不是台※民俗村,這裡是我家客廳,時間是早上六點十分!兩位先生在做什麼?

即使我遮住了父親、瑞龍寺近一半的光線,他們還是連頭也沒抬一下,完全沉浸在民俗藝品的世界中。

「咳咳!」

我乾咳兩聲打斷他們,待兩人放下槌子後問:「你們在做什麼?」

父親捧起一大把刻上十字、三角形、方框和一字紋的珠子,喜孜孜的道:「小雅你看,爸爸做了這麼多喔。」

我點頭道:「真厲害。那你在做什麼?」

父親愣了幾秒,轉頭看向瑞龍寺。

瑞龍寺不等我開口問,就主動拿起一顆彩珠道:「端木同學,這是〝採集偶〞的原型喔,只要把五顆珠子依刻紋正確組合,採集偶就完成了!。」

我彎腰靠近瑞龍寺的手掌問:「喔,那採集偶是什麼東西?」

瑞龍寺憐愛的撫摸珠子回答:「掠奪人類能量的工具。」

喔,搞了老半天,是掠奪能量工具的道具啊,天剛亮就坐在客廳準備工作器具,真是好……好可惡的侵略者!

好你個鮮奶寺,一大早在我家做侵略用具,你把我家當成什麼了啊!侵略地球前線指揮所暨武器生產工廠?而且自己偷偷做就算了,居然還拐騙我老爸幫忙!

父親將手放到瑞龍寺肩膀上,慈祥的鼓勵道:「太好了,國農你現在有很多材料了,要認真收集人類的能量喔。」

霹啪!

「小雅,早餐放在桌子……小小小小雅!把盒子放下來,珠珠都滾出來了啊!」

「我砸死你們這對白痴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家的早晨不完美也不平靜,不只有震動天花板的怒吼聲,還到處是侵略地球用品。

然而即使有一個不完美不平靜,還被成分不明侵略用品包圍的早晨,也無法以此向學校請假,時間到的照樣得出門。

我在上學前勒令父親打掃客廳,假如我回家後能搜出任何一顆侵略用具,他就一個禮拜別想和我說話。

父親的反應是哀嚎,反倒是果凍已經開始用貓掌聚集珠子,無能與有能者的差別立刻顯現。

我沒有太多時間盯父親,抓著書包就走下樓,悲哀又無奈的思考自己怎麼會跟漫畫裡的人物扯上邊。

漫畫裡的人物是指誰?當然是和我一起跑樓梯下樓的瑞隆寺國農,自從我一個月前發現他的正職後,每天都過著奇妙又發窘的生活。

瑞龍寺的正職不是學生──那是偽裝,他真正的職業是馬德拉星系派來地球的侵略者,正式職稱為三等能量收集官,簡稱為能收官,我基於考試不會考的理由,聽過後兩秒就銷毀記憶了。

他的本名相當正常──范特‧瓦路矣,他的雙親要是知道兒子自取的假名,臉不知道會變成什麼顏色。

隨著娛樂市場的發達,所謂的侵略者也有好幾種,好萊塢的噁心附身系侵略者、日本戰隊影集中穿怪獸服的侵略者,或是近年火紅的高科技蛙類侵略者。

瑞龍寺不是上述任何一種,他屬於非常古典的侵略者──美少※戰士系侵略者,主要工作是將人類榨乾,出擊時遇到的敵人為青春浪漫的少女戰隊。

但說實在的,瑞龍寺就算不換上那身皮衣、金髮,還是會遭遇青春浪漫的少女戰隊攻擊。

我做出這個結論的同時,班長的家的車──我和瑞隆寺已經連續搭便車上學一個月──也開到距離校門口五公尺左右的地方了。

車還沒停,瑞隆寺就突然靠過來,雖然不至於將我壓扁,可是真皮座椅的空間也去了大半。

我轉頭去瞄瑞隆寺,他帥氣的臉上寫滿緊繃,雙眼直直瞪著轎車車窗外。

車窗外有什麼?也沒什麼,只是一大群、一大群和一大群百岳高中少女戰隊罷了。

「瑞龍寺學長!」

三點鐘方向,一年級學妹捧頰高呼。

「學弟──」

兩點鐘方向的三年級學姐不甘示弱,用更大的音量蓋過學妹的聲音。

「啊啊!瑞龍寺坐的車來了!」

這個吼聲之大,已經到達環保局取締標準。

我實在很想告訴這些少女們,就是因為你們太激動,瑞隆寺才會嚇到只敢坐班長的車啊。

在經過一個月的洗禮後,瑞龍寺已經不會像剛轉學時,整個人死扒在我身上,但仍距離平靜以對有很長的一段路。

「端木同學……」

每當某帥哥用小狗眼神、飄忽的聲調呼喚我時,我只能長嘆一口氣,打開車門走在他前面,望著把校門口塞到半滿的少女們喊道:「各位同學,早自修已經快開始了,該回教室了。」

「瑞隆寺看這邊!」回答我的是千篇一律的尖叫。

我不耐煩的用書包推開女同學,如同保鑣一樣替瑞龍寺開路,只不過我這個保鑣比被保護者矮上一個半頭,肩膀寬度更短少兩號多。

──小雅,瑞龍寺遠渡銀河來到我們家,你要好好照顧他喔。

父親大人,您是因為常常寫另外一個世界的故事,所以就算哪天真的有另一個世界的人出現,也能這麼容易的接受嗎?

一進教室,我的工作就輕鬆多了,瑞龍寺對班上女同學比較不害怕,可以自己應付。

話說回來,我一直不能理解,他爲什麼特別恐懼熱情示好的女孩子?雖然那些女孩製造噪音、防礙交通、目有邪念,可是大體而言依舊是雄性動物會喜歡的生物。

難到說侵略者的喜好與眾不同?但根據瑞龍寺的說法,他老家的同類也一樣酷愛長腿大波美女。

在我探究〝侵略者的愛好是否與被侵略者相同〞這的議題之刻,瑞龍寺搖晃我的肩膀提醒道:「端木同學,要換教室了。」

我和瑞龍寺是最後一個出教室的人,今天的地球科學課要到視聽教室上,老師準備了探針頻道的影片替大家助眠……更正,是增長知識。

階梯狀的視聽教室早已坐至半滿,瑞龍寺剛剛跨過門檻,一整排纖纖玉手就在陰暗中揮啊揮,活像是鬼怪電影中半夜復活的屍體群。

我在瑞龍寺抓住自己前,直奔最角落的座位坐下,遠遠望著他被女同學們拉到正中央教室,坐享最佳視野與眾多少女陪伴。

一旦沒有某大帥哥黏在身邊,耳根頓時清靜許多。

我靠在柔軟的椅背上,正想將鉛筆盒、課本之類的用品放到隔壁椅子上時,突然有人開口問:「這邊有坐人嗎?」

「沒有。」

我在回答同時抬頭看,一位綁著雙長辮子的少女站在椅前,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的往下瞧。

她是塊樂頌,我們班的同學,如外表所見是位纖細羞澀型的美少女,不過人緣卻出奇的好,和班上的人相處融洽的算了,還和D班的田徑隊風雲人物熱麗、三年級的前班聯會主席靜思雨學姊是摯友,每天午餐三個人都在一起吃。

我感到有些意外,塊樂頌雖然和我同班,可是彼此連一次閒聊都沒有過,頂多是收作業時講過一兩次話。

塊樂頌看我一臉呆樣,戰戰兢兢的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沒人坐,你當然能坐。」

我把鉛筆盒和課本放到大腿上,翹腳、單手支著頭,注視正前方的白幕等待影片開演。

探針頻道的地球標誌出現在布幕上,我也感受到有人在搓我的肩膀,不悅的轉頭往旁邊一掃,立刻將塊樂頌嚇到椅子另一端。

塊樂頌僵直片刻後,忽然倚到靠近我的扶手上道:「那、那個有事情想拜託端木同學!」

塊樂頌不等我自己問,由百摺裙口袋掏出一個小信封,往旁邊一丟就起身往教室中間跑。

粉紅色的信封掉到我腿上,上面寫著〝瑞龍寺同學收〞,還用紅色蠟筆畫上一朵小花。

多麼少女風的信封啊,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竟然要替別人轉交情書!你拿給我一封寫著別人名字的信是什麼意思!我是中※還是台※郵政嗎?

而且塊樂頌同學,你不怕我當場拆了唸給全班聽嗎?隨便信任連話都沒說幾句的人,當心哪天被賣掉都不知道!

我面無表情的抓著信封,將尖叫暗藏於心底,遠望回到朋友身邊的長辮子少女。

塊樂頌一副力氣盡失的樣子,後仰倒在朋友拉開的椅子上,途中似乎有轉頭朝角落瞄一點,不過沒有和我的視線對上。

對她來說,剛剛的行為差不多耗盡一天份的勇氣了。那麼,就看在這一天份勇氣,以及沒有開口叫過我日本人的份上,替你轉交情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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