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樂章:(一)難眠之夜

湛藍的天空下是一幅奇妙的景象,透明的水流與鮮紅的火焰在空中交錯,冰涼、火熱兩股氣息瀰漫在空氣中。

達瑪悟站在火燄中心,右手上的炎繪夢幻光芒大作,從寶石散出的焰流交織成一張大網子,將飛舞的水流阻擋在外。

泰兒芙冷冰冰的盯著火網,紫色眼瞳捉住網子的漏洞,水流立刻化為尖槍刺入。

水槍穿過網孔,達瑪悟緊急收緊五指讓火焰之網並攏,吞噬水流後轉成長鞭揮下。

長鞭將草地燒出一條焦黑,但是連泰兒芙的一根頭髮都沒燒到,少女借助水帶飛起,纖細的身軀遮住太陽,四射的水流包圍達瑪悟。

達瑪悟只來得及用盾狀火燄擋住左與正面的水,接著就被淋得一身濕了,他錯愕又失望的站在原地,關閉晶石武器甩頭、擦臉。

泰兒芙落回地上,回收水流時也順便把達瑪悟身上的水叫回來,跨大步走向土人。

達瑪悟停止甩水,難掩失望的道:「還是沒辦法撐過五招……」

「二十天,接下我四招,很恐怖。」

達瑪悟從口袋拿出黑手套,一面往右手套一面苦笑道:「謝謝,不過我希望成績能更好一點。和你相比,我在戰鬥上根本是小孩子啊。」

「是公主。」

泰兒芙的糾正使達瑪悟眉頭一蹙。儘管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他的朋友兼師父還是堅定的認為〝達瑪悟是公主〞,令土人哭笑不得。

泰兒芙看著達瑪悟糾結的臉,直接不拐彎的問:「你很想要變強,為什麼?」

達瑪悟戴黑手套的動作停下,他沒有回答,眼神甚至不是停在泰兒芙身上。

他在想著一名女性,有著褐色大波浪卷髮、綠色眼睛的富家千金,個性怪異到無法預測,也迷人到無法忘懷。

席絲諾妮˙烏索瑪,達瑪悟來不及告白也未能守護住的女子,他忘不了她失溫的身體、太過濃稠的血液。

和當時的陰冷相比,此刻的溫暖的空氣簡直像另一世界的產物,叫達瑪悟陌生又莫名的憤怒。

那個牽動他心弦的女子死了,被殺人魔勾破肚皮死了,躺在冰冷的石地上死了,然而世界卻一點改變也沒有。

當你笑時,全世界陪你笑;當你哭時,只有你自己落淚──這是達瑪悟從長輩口中聽過的話,也是他正親自品嚐的格言。

因此,當遠處傳來笑聲時,達瑪悟有種被人往胸口狠狠揍一拳的感覺。

魔術師、黑弗斯在稍遠的地方玩樂,前者將一顆彩球拋上天空,後者跳起來接球,球卻在落入狐人手中前,轉向或抬高閃避。

在一閃一撲間,黑弗斯跳躍的高度和速度加大加快,最後終於成功抱住球,翻滾三圈後停在魔術師腳前,高舉彩球開心大笑。

達瑪悟湧起掩耳的衝動。

距離席絲諾妮的喪禮已經過了二十多天,他還是無法從傷痛中走出來,連真心的微笑都做不到。

達瑪悟的疼痛隨時間加劇而非舒緩,他不能找黑弗斯和泰兒芙談,這兩個人對於感情的事不甚了解;商人也不是一個好的傾吐對象,這位朋友太大嘴巴了。

而魔術師……達瑪悟下意識把視線轉開,他這陣子不想和對方獨處。

在達瑪悟沉默時,馬蹄與車輪聲響起,商人駕著馬車回到集合處,偏白的臉上爬滿汗水,在下車時還用力的踢了泥土一腳。

「發生什麼不順心的事嗎?」

魔術師邊靠近馬車邊問,這句話成為商人爆發的導火線。

「超級不順心的啊!」

商人大吼,連拍車廂道:「為了多載一點貨物把你們放在這裡,結果交易對象的錢和貨都沒帶足,害我要一個人搬貨又沒賺多少錢;之後去忽然接到消息說進王都需要特別通行證,我費了好大的力氣和錢才弄到五張,賺來的錢這下子幾乎全沒了!我今天忙了一整天到底是在做什麼!」

「別這麼說,您努力一定會有收穫,我們不就拿到進城資格了嗎?」

「花了比平常多三倍的時間才拿到!」

商人高聲強調,重踏泥地吼道:「大公主殿下哪天不好選,竟然就選我進城這天搞迎賓,平常可以免費進出的城,竟然要一人收五金幣,這是搶錢,搶錢啊!」

「公主的遊行?」

黑弗斯忽然探頭,滿臉好奇問:「什麼公主的遊行?」

商人愣住,轉向魔術師道:「你沒向小狐貍提過王都的事嗎?」

「我有提過,駐留之地王都──愛芙,統治這裡的是瑟斯提夫家族。」

魔術師稍稍停頓,略帶愧色的低語:「不過您也知道,我對近兩百年的變化相當不熟悉,而舉行遊行的公主殿下應該沒超過兩百歲,所以……」

「算了,反正我對你也不抱什麼期望。」

商人打斷魔術師,板著臉向黑弗斯與泰兒芙──少女慢了幾分鐘才跑過來──解釋:「駐留之地的皇帝瑪菲洛陛下在四年前駕崩,現在是由大公主馨尼若殿下、已故皇后妃妲雅的哥哥蓋瑞特˙雷姆雷斯侯爵共同督政,等待王儲卡瑞迪爾殿下成年後再交還政權。」

商人一口氣吐出五個人名,可是卻一個也沒進到黑弗斯、泰兒芙的腦子內,狐人和少女茫然的看著他,就連腦袋靈活的達瑪悟也有點消化不良。

商人嘆了一口氣,直接切入正題道:「大公主馨尼若殿下個月初要嫁人了,特別請神諭教團高層過來主持訂婚儀式,教團高層預定今天到達,公主要出城迎接。」

「喔。」

「聽懂了就快點上車,我想進城休息。」

商人在說話同時爬上駕駛座,可是卻沒聽移動的聲音,他疑惑的往前望,發現除了魔術師以外的人全都露出一副興致勃勃的表情。

商人很清楚他們在想什麼,臉色一沉嚴肅的強調道:「迎賓路線上的旅店早就客滿了,就算沒滿的也會多收錢,你們想都別想。」

「您別這麼緊張。」

魔術師將手放到商人的臂膀上,溫和的微笑道:「錢我會負責,您只要把我們放到王都內,接著就能去找便宜、連公主的影子都看不到的住所,一個人把貨物搬下車好好睡一覺就行了。」

商人沉默,和魔術師對視片刻後,粗暴的甩手怒吼:「好啦好啦我去找旅館。真是的……我是招誰惹誰了,除了要照顧小朋友外還要應付你這個黑心貨。」

「我倒是以認識您為榮喔。」

「你當然以認識我為榮!我是你最好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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