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裡充斥血腥味,放眼望去不是死屍就是斷刃,灰黃的戰場上殺戮無止境的展開。

他踩著殘肢破旗前進,途中砍殺的人多到數不清,鮮血如同小溪般勾出行走的軌跡,但白色陣羽織上卻沒有半個血點。

幾名士兵注意到他,一面嘶吼一面高舉刀或長槍衝過來,神態之瘋狂叫人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失去理智。

「奉※※大人的命令,去死!」

士兵們先聽到死亡宣言,接著才看見自己的肚子噴血,連疼痛都來不及感受到就直達三途河。

他沒有對這些對失去生命的肉塊多看一眼,正要尋找下一個斬滅的目標時,背後忽然傳來閃光與雷聲。

他的肩膀一震心臟縮緊,一時間無法判斷自己是被無預警的落雷嚇到,還是本能感覺到不妙──落雷處可是※※大人所在之地。

後一項猜測在三成心中擴大,他轉身衝向落雷處,希望能親眼確認※※大人的安危。

只要好好看見那位大人寬廣威嚴的身姿,一切不安都會煙消雲散──他是如此確信的,然而當雙腳踏上被雷劈中的岩丘,將岩上的景物映入眼簾那刻,他只感到爆炸性的惶恐。

※※大人躺在地上,過去強而有力的手臂軟攤在地,灰白的臉上看不見生氣,甚至散發著一絲絲血味。

而在死寂的※※之前,是自己萬分熟悉的同僚,黃色的背影一如往常鮮明,卻又帶著濃烈到讓他幾乎認不得的黑暗氣息。

透過氣息、兩人的位置、兩人生命的存與留,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看到什麼──遭殺害的※※大人,和殺害※※大人的人。

昔日的情誼在那瞬間通通轉變成憤怒,仇恨甚至連他尚未察覺到的愛意都取做燃料,在短短不到半秒的時間將過往一切燃燒殆盡。

「呃啊啊啊啊啊──」

他握刀向前衝,怒吼、怒視、怒斬的目標通通是背叛自己的人,除了把對方一刀兩斷外沒有別的渴望。

但是他卻揮空了,那個人在刀子揮出的前一刻高高跳起,乘坐鋼鐵武將消失在雲霧中。

他只能站在地上仰望灰白色的天,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抓到那人後,才從滅頂怒意中脫離,※※的屍體再一次映入眼中。

「啊……啊啊……」

死了、走了、去了、不在了、不會呼吸了、不會說話了、不會再睜眼了、沒有半點生命了、到不能碰觸的地方了……

「呃嗚、嗚嗚……」

他從潰堤似的憤怒一下子跌入潰堤似的悲傷中,全身上下能正常運作的只有眼睛,其餘的無論手腳軀幹還是聽觸嗅覺都在抽離,飄飄然輕浮浮宛若夢境。

「啊、喝哦哦哦……」

他跪在屍體前,顫抖的抬起自己的手去覆蓋死者的手,試圖從上面找到一絲絲溫度,但死亡與雨水早就將溫暖帶走,他除了冰冷外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小心翼翼的將心中最尊敬的人扶坐起來,凝視那位大人被雨水濺失濕的臉,雙唇發顫的吼出兇手的名字:「家……家──康──絕對不原諒你!」

沒錯,那個人……那個背叛※※,背叛自己的男人絕對不能原諒,不管是高山海底還是天堂地獄都要追上去,把那個人的肚子劃開腸子扯出來,然後從腳骨開始一根一根碾碎,不破壞到面目全非絕不停止,這股怨氣絕不會消失。

那麼最關鍵的是──那個人在哪?

「所以大谷你找了一把和三成那把很像,而且正巧請他保養過的刀來掉包,還刻意用防水套套好,半夜偷偷摸摸的丟到大排水溝中?」

聽到了,是那個人的聲音,那個人在房門外說話,口氣平穩的叫人憎恨,明明剛剛才把他最重要的人殺死,卻像沒事的人一樣好端端的說話。

不可原諒……說什麼都不可原諒!他甩開棉被在房內搜索武器,沒看到自己的佩刀,只在衣櫃摸出一根高爾夫球杆。

「這不能怪我啊,是他們自己把別人家的垃圾當寶撿回去……」

另一個話聲使他的動作停頓幾秒,不過復仇的企圖很快就蓋過疑惑,他握緊球杆一步一步朝聲音源走,從門縫中窺見作為自己恨意凝結體的男人。

一股血氣馬上衝上他的胸口,眼裡只剩下那個該死的男人,其餘的不管是第三者、家具還是聲響都消失了。

「去死!家康──」

他對著仇人的頭顱大力砸下球桿,第一桿落空將沙發椅背壓出一個凹陷,第二桿砸破茶几的玻璃墊,第三桿把花瓶從櫃子上掃下來,直到第四桿才終於落到家康的身上。

正確來說是落在家康交叉護的手臂上,他和三成兩人一個躺著一個跨站在對方身上,上面的用力往下壓,下面的用力往上推。

「三……成……為什麼……」

「不可原諒!你的一切全部都不可原諒!竟然把那位大人!」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不准裝傻!你的罪,你的虛假,我全部看在眼……!」

※※※※

大谷放下拐杖,再三確認自己有確實把三成敲昏後才鬆一口氣問:「家康,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

家康邊回答邊試圖把三成抱起來──人趴在他身上,結果一不小心就動到手臂上的瘀血,馬上痛的縮手躺回地上。

大谷雙手抱胸站在一旁道:「爬起來和移動三成都要靠你喔,我因為剛剛那一擊手還在麻。」

「當然,我會自己站起來,只是……好痛!」

「慢慢來不要急,小心的移動。你皮厚血多就算了,別忘記三成肚子上還有傷。」

「好過份啊大谷……」

家康嘴巴上抱怨,倒也沒有要大谷幫忙的意思,自己一個人慢慢抱著三成站起來,把昏迷者慢慢放到沙發椅上。

家康在把三成安置好後,才終於有餘裕問:「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夢遊的話太清醒,但如果是醒著……把三成帶出來時他很正常。」

「……」

「大谷,你有在聽吧?」

「抱歉,有點失神。」

大谷講完這句話後就沒再說什麼,只是用異常凝重的眼神注視三成,緊抿著唇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家康察覺到大谷的變化,腦中迅速冒出前陣子老教授斷定有洩密者時的對話,抓住對方的手直覺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

家康大吼:「大谷!」

「知道是知道,但說出來你會信嗎!」

大谷難得激動的說話,他被自己的吼聲嚇到,愣了一會後轉開頭道:「對不起我失態了,剛剛的話當我沒說。」

家康不自覺的提高音量道:「當你沒說?你果然知道什麼!」

「不是你想像中那種有用情報,不,不止不有用,還會讓人絕望。」

「但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強。看你的態度,三成不是睡昏頭,而是發生更嚴重的事,我有說錯嗎?」

大谷冷漠的和家康對視,充分認知到對方不會退讓後,深深嘆一口氣坐下道:「我啊在和三成認識後,就開始斷斷續續的做一個怪夢,夢裡的世界不是現代,是個接近古代但又有一堆高科技的奇怪世界。」

「高科技?」

「夢中我的代步工具是漂浮神轎。」

大谷乾笑兩聲繼續道:「我、三成和你在夢中是豐臣秀吉麾下一員,為了豐臣軍在亂世中統一日本的企圖努力,在各戰場或談判桌上奔馳。」

「聽起來像時代劇中的大名與家臣。」

「差不多。其中三成是真心臣服於豐臣,我是正巧在豐臣軍裡,你則是迫於領地中住民的安危加入。附帶一提長增我部、伊達、毛利還有其他一大票人通通有出現,都是各據一方的將領。」

大谷吐出一長串話,他口乾舌燥的拿桌上茶杯潤喉,整著人靠在椅子上輕聲道:「相當的無稽之談吧?」

「但你就是靠這個無稽之談了解松永的性格。」

大谷頗感意外的問:「你信了?」

「別小看刑警,你有沒有說謊我還看的出來。而且……」

家康臉上蒙起一片陰影,稍微低下頭沉聲道:「最近不知怎麼的,有時候會忽然看見三成穿著古代武士的裝束,像剛剛一樣對我大喊:『背叛者』、『不原諒你』。」

「是嗎?你也慢慢看到類似的東西啦,真不知是該高興我不是亂發夢,還是傷心你們又走上相同的路。」

「相同的路?」

「我的夢還有後話。你和三成雖然被稱為豐臣的雙壁,但在一次重要的戰役上,你卻背叛豐臣軍甚至殺死豐臣秀吉,三成因此變成復仇鬼,除了『殺死德川家康』外什麼都想。」

「為什麼我會背叛豐臣軍?我……」

「你不是會搞背叛的人?」

大谷截斷家康的話,聳聳肩膀攤平雙手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那個『德川家康』對外宣稱的是不滿豐臣以力量為尊荼炭百姓,因此決定用羈絆的力量對抗豐臣取得天下。簡單來說就是雙方理念不和導致拆……」

大谷說到一半就閉嘴,凝視三成片刻後忽然站起來道:「其他我們到電話裡再聊,現在先把三成運到我家。」

「為什麼?」

「你想被球杆敲第二次嗎?快點,三成要是醒來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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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要收尾了(這句話我好像講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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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貓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