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高級會員制夜店『復生』內一如往常充滿奇裝異服的男女,他們在墳場、血色水池、醫院病床等怪異佈景間談笑跳舞,偶爾還會和投影出來的鬼魂互動,享受著置身非人世界的趣味。

一名棕髮男人冷眼注視這群扮裝男女,他在進店時沒亮出會員證,連喝數杯調酒也沒付錢,只差沒白嫖就把所有令店家髮指的事都做盡了。

不過以他的外貌,恐怕會讓不少男妓、妓女願意來個免費服務,畢竟男人是那種稀有至極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肩膀以上優美高雅,肩膀以下卻是職業軍人的身材。

一個投影女鬼靠近男人,沒有做出嚇人的動作,而是必恭必敬的欠身道:「殺手先生,『A1驗屍間』已經準備妥當,您的死友均已上線。」

男人沒回話──對方不過是個電腦程式,筆直的朝夜店後方走去,途中有幾位客人大膽向他搭訕,但最後仍敗在殺人目光下。

男人拉開鐵門進入白色的小房間中,他坐在病床照型的長桌邊,抬起長腿扣上桌面,仰頭盯著頭頂的醫療用大燈。

大燈在他抬頭那刻轉暗,病床桌邊多出四個投影,不過並非『復生』的妖魔鬼怪,而是四名身穿紅、黃、綠與藍袍的無臉人型。

藍袍人以低沉的男聲道:「『殺手』你又遲到了。」

男人──殺手──盯著天花板頭也不轉的道:「囉唆。」

「有來總比沒來好嘛。」

擁有少年聲音的黃袍人打圓場道:「而且看你的氣色,是剛狩獵回來的吧?遲到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藍袍人不滿的抗議:「『公主』你別老是替這小鬼找藉口,他會得寸進尺。」

「那也不錯啊。」

「什麼不錯!」

「『公主』、『墳場老闆』都冷靜下來!」

綠袍人揮手打斷兩人,搖搖頭苦惱的道:「別用珍貴的例會時間吵架,今天要討論的事很重要。」

此發言讓場面安靜下來,氣氛由煩悶轉為期待。

綠袍人嚴肅的道:「『妖怪』那裡來了一個人類。」

藍袍的『墳場老闆』問:「……就這樣?」

「就這樣。」

『墳場老闆』肩膀微震,受不了的低語:「『科長』你在玩我們嗎?不過是個人類,很快就會像之前那幾個一樣,瘋瘋癲癲的進醫院。」

綠袍『科長』搖頭道:「我不認為會那麼簡單。那個人類兩週前和妖怪頭子一起去『現場』,事後沒有提出請調申請,也沒找過精神科醫生,唯一的醫療請求是要醫院送O型血液到『城堡』。」

現場死寂了兩三秒,直到殺手以冷笑打破沉默,放下腳興致勃勃的問:「真糟糕啊,過去老是把人類嚇死的『妖怪組』,居然碰上不怕他們的人類,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要審慎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一直說話的紅袍人總算開口,以垂垂老矣的聲音道:「不能讓『妖怪』們對人類產生感情,否則他們對我等的態度就會由遊戲變成肅清,導致我等的毀滅。」

「『錢翁』你在擔心什麼,在那之前毀滅他們就行了,。」

殺手轉向公主,收起笑容板著臉問:「要我去了結他嗎?還可以順便將那些跑錯世界的生物一起殲滅。」

公主跳起來大喊:「不准去!萬一被殺死怎麼辦!你是我的人,不准你去死!」

「我不會被殺死。」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

「現階段先別動作!」

紅袍『錢翁』止住兩人的呼喊,雙手交握老神在在的道:「說不定人類只是在硬撐,在培養出足夠的族人前不能和妖怪硬碰硬。」

「懦弱……」

錢翁沒有受到挑釁,依舊沉穩的道:「總之先靜觀其變,如果人類真的和妖怪交好,我也有對應的手段。」

殺手問:「什麼手段?」

「有一個很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錢翁轉向殺手,皮笑肉不笑的道:「屆時可能要由你出面『處理』,身手沒荒廢吧?」

「多餘的擔心。」

「那我就安心了。還有人想發言嗎?」

錢翁沒有聽到任何人說話,輕輕點頭後乾脆的宣布散會。

手術大燈再次亮起,殺手看著空蕩蕩的病床桌,嘴角無法控制的揚起。


01

特殊疾病防治局--一個對外以疾病作為掩護,實際上是作為對抗近年來越演越烈的另外『一個世界』的罪犯,或附著在死人身上,以死者生前喜愛之人當成佳餚吞下的食人鬼。

其中,該局的二科負責的是食人鬼的殲滅,他們時常要面對食人鬼製造出的血腥現場,因此每名科員或多或少都累積了些壓力。

有壓力就要紓壓,此刻二科科長正為了解壓而全神貫注操作機器。

薛西莫爾蹲在廚房地板上,目光專注神色嚴肅,將全副精神都用在尋找下手時機上。

終於,他敏銳的耳朵、鼻子和擁有夜視能力的眼睛捕捉到目標變化完成的剎那,立刻動手關掉烤箱。

二科科長薛西莫爾特製香料蔬菜烤牛肉完成!

薛西莫爾打開烤箱門徒手將烤盤拿出來,滿意的看著呈現褐色的牛肉塊,以及肉塊底下彩椒、洋蔥、大蒜和數種香草,透過食物的色澤香氣確知自己交出了完美的成品。

當然,品項還不只有牛肉,烤布蕾昨晚就出爐,只差拿出來灑上白糖用火焰槍烤融化;豆子湯也差不多好了,鮮翠的顏色相當引人食慾;馬鈴薯泥隨時可以上桌,他做了兩種口味,原味和雞汁風味;棍子麵包早已切片擺盤完畢;解膩的白酒正冰到恰到好處的溫度,只等著被放到玻璃杯旁。

這將是一頓美好的午餐,給強納森的美好的午餐。

一想到新科員,薛西莫爾擺盤的手就停下來,抱著一顆糾結的心仰頭看天花板。

強納森讓薛西莫爾感到不自在,相當不自在。

他認真思考過自己一見到、想到強納森就緊張拘束甚至有點手足無措的原因:是不習慣有人類在身邊?不可能,他都到人間一百五十多年了,再說外出買菜買花時接觸的不也是人類,當時怎麼不覺得奇怪?

那是厭惡嗎?這也說不通,薛西莫爾不是自虐狂,不會花心力替不喜歡的人準備三餐長達兩禮拜,還像個英式管家一樣替對方打理生活所需。

這也不是那也不可能,那他到底在侷促不安什麼?

「果然還是『獻禮』的關係嗎……」

薛西莫爾困擾的碰觸自己的嘴唇,又一次想起駕駛座上的失控。

夜血者在表達情感的肢體動作上有點特殊,雖然也會以擁抱與親吻來表示親近或招呼,只是對他們而言這和人類的『握手』差不多,不是多強烈的示好舉動。

那什麼是強烈的示好動作呢?是『獻禮』,用白話說明就是去吸或讓別人吸血。

從『獻禮』中兩人咬與被咬的部位能看出彼此的好感與信任度,腳為最低,一般而言只有犯人或奴隸會被咬或被迫吸主人這個部位,接下來依序是手指、手心、手腕、下手臂和上手臂,最後才是脖子。

電影中吸血鬼總愛咬頸部,但其實真正的吸血鬼不是隨便咬或給人咬脖子,脖子這個部位他們只會曝露給最親近、擁有過命交情的對象,並且以咬的深淺來分別對方是自己的摯愛還是好友與親人。

好友、親人咬的淺,摯愛則會將牙齒完全咬入,更激烈一點的甚至會勾起雙方的性慾。

簡單來說,把脖子露出來請夜血者咬這種事,對該族群而言跟穿裸體圍裙問『咖啡、茶還是我?』一樣刺激,沒有相當程度的交情沒有人會做,而這也是薛西莫爾拚命拒絕咬強納森脖子的主因。

就算對方不熟悉夜血者的文化,也不能擅自佔便宜──薛西莫爾本來是這麼打算的,然而當他被偷襲硬壓到對方脖子上,聞到與吻到強納森陽剛、充滿活力的氣息和皮膚後,一切就失控了。

他不只咬下去,還咬到快給人類留下瘀青的地步,迷失在強納森鮮血、血脈相連導出的快感中,差點就拉著對方到達高潮。

「真是太失態了……」

薛西莫爾一回想當時的場景就感到困窘,他在抽出獠牙後舔掉強納森的血痕──又一個摯血限定的舉動,無意間和對方四目相交,被人類眼底的陶醉慵懶所惑,遲了一秒多才爬起來。

爬起來後的畫面更了不得,強納森衣著凌亂的仰望薛西莫爾,兩手軀幹軟軟的攤在車內,雙腿張開胸膛一下一下起伏,一副剛剛完事的放浪模樣。

薛西莫爾一度有再趴回去咬的衝動,好在理性即時踩煞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不,就算沒咬第二次,這後果也超出薛西莫爾想像,他對強納森湧起異樣情緒就算了,當事人事後的反應也超乎自己預料。

照理來說,人類不管被咬哪裡,事後都會對夜血者有相當高的警戒心,但是強納森非但沒有,更拒絕搬到六樓居住的提案,表示他在科長家住的很習慣不想換位置。

「他該不會是那個……SM?卡洛琳口中喜歡被虐待的人類?」

薛西莫爾皺眉認真的考慮這點,畢竟強納森很熱衷於勞動身體,起床後不是到四樓和蒙特共用健身器材,就是下一樓水池與海蘭特練習水中作戰,並把這些活動造成的傷痕說成『男人的勳章』。

如果真是這樣就慘了,薛西莫爾沒有虐待摯血……啊不對是虐待朋友的興趣,他只希望能和強納森維持普通一般尋常不特殊的友誼關係!

當薛西莫爾對自己如此強調時,心房突然感到一陣空虛。

「我到底是……是……啊糟了再拖下去菜會涼掉,要快點送上一樓給強納森。」

特殊疾病防治局二科科長,現年六百七十七歲的領主級夜血者薛西莫爾第十一度決定擱置自己與屬下的相處問題,先處理屬下的營養攝取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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