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紓壓方式都不一樣,薛西莫爾的方式一直都是烹飪,越是煩惱時就越想製作繁複精緻的料理,藉由對於食材的洗切醃製、火侯的大小控制讓自己冷靜下來。

只是這麼做也有缺點,當他專注到一個程度時,對於週遭、時間的感覺也會模糊起來,一不小心就會在廚房待上一整天。

於是當薛西莫爾終於煮盡興,在水槽前洗淨雙手,轉過身打算脫圍裙時,才發現強納森站在自己背後,靠著門框一副已經看上好一陣子的模樣。

薛西莫爾愣了一下,斜眼瞄牆上的時鐘,驚訝的發現時間已是早上八點,自己在廚房整整站了七小時。

強納森直起身子,把手插在口袋中悠悠哉哉的走入廚房道:「我醒來後沒看到你,出來找找,果然在爐子前看到人。這些是早餐嗎?」

「這些……」

薛西莫爾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低頭看著流理台、餐車上自個隨性烹飪出的菜餚:香料烤彌諾陶洛斯肉佐紫蘇醬、焗烤什錦海鮮食肉瓜盅、葵瓜子麵包、豌豆巨蝦丁湯、捲人菜凱隡沙拉、生菜起司魔刺豬肉捲、辣味燻鮭魚寬麵和夜光花白巧克力蛋糕。

每一樣在色香味上都是無懈可擊的佳餚,可是扣除麵包和湯品外,作為早餐都太過豐盛,活像是遲到七八個小時的晚宴。

「對不起,我煮的太忘我,沒注意到時間。」

薛西莫爾將流理台上殘留的器皿掃進水槽,一面快速清洗一面轉頭問:「你想吃什麼?我馬上準備。」

強納森以指輕敲著銀餐車,面無表情地靠近薛西莫爾,冷漠地盯著夜血者幾秒,忽然用力的吻上去。

薛西莫爾嚇一大跳,平衡也在一瞬間遭到破壞,不過馬上把重心拉回來,速度之快幾乎看不出來他曾有後傾的動作。

強納森吻了足足五秒才退開,舉起手擦去嘴角的口水,像隻瞧見兔子的雄獅,露出白牙危險地笑道:「吃你。」

「……現在是早上。」

「夜血者的早上是晚上,不是嗎?」

強納森伸出手碰觸薛西莫爾的臉頰,再往下輕輕摩擦被領結包覆的頸部,看著夜血者的面容染上淡紅色的情慾,這才收回手惡意地笑道:「開玩笑的,我可不是那種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時發情的青少年。」

「……」

「生氣了?」

薛西莫爾瞪著強納森笑嘻嘻的臉,下一秒就把人推到三公尺外的牆壁上,把人禁錮在雙臂之間,以不遜於前一個吻的力道貼上去。

力道上不遜於前一吻,可是其中的飢渴卻遠遠勝過前者,夜血者固執地追逐愛人的唇、舌和唾液,不給對方一絲喘息的機會,直到強納森快窒息了才退後。

薛西莫爾看著強納森大口大口喘氣,俯下身用舌頭舔去愛人嘴邊殘留的晶亮液體,以指扶起對方的下巴道:「別隨便挑釁夜血者,很危險的。」

「我以為挑釁你比較安全……」

「挑釁我才不安全,因為不管是這個世界還是人類的世界,我都是最想吞了你的人。」

薛西莫爾後退還給強納森自由,轉身回到流理台和餐車邊,將味道偏重、油脂較多的菜餚撤回流理台,換上好入口清爽醒腦的菜。

強納森由後圈住薛西莫爾的腰,把額頭抵在夜血者的背上輕描淡寫地道:「蒙特說,堡裡有客人,是他老家鄰居的使者。」

「蒙特說?」

「正確來說是我主動問,因為我感覺城堡感覺不太對勁。」

強納森收緊手臂低聲道:「我想負責白天的監視,可以嗎?」

薛西莫爾放餐具的手微微一震,拉平嘴角無奈地道:「……就算我說不可以,你也不會聽吧。」

「我會聽,只是之後會很失望。」

薛西莫爾深深嘆一口氣,解開強納森的手轉過身:「藍晶窟的使者阿方索不是等閒之輩,我懷疑他刻意演戲而且別有所圖,是個危險人物,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別和他接觸。」

「那和蒙特他們接觸就沒關係?」

「蒙特他們比你熟悉這個世界的運作,精靈、狼人和人魚也都沒天使那麼令人覬覦。」

薛西莫爾在說話之時觀察強納森的臉色,他能看出愛人覺得自己說得有理,可是也看出愛人的煩悶──對夜血者,也對自身。

他理性上知道自己應該阻止強納森接近阿方索,然而感性上卻非常不願意看到愛人心情變差。

「……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參與監視,一定要在我在場時。」

薛西莫爾因為妥協而升起自我厭惡感,可是這種感覺馬上就被強納森送出的大擁抱軟化,只剩下無奈繚繞在心頭。

他將手放在強納森的背脊和腰部,閉上眼盡可能守住最後一絲堅持:「另外也不能和他私下見面、和他說話和聽到的話全部要告訴我、不能有肢體上的接觸、不能喝或吃他碰過的飲食。」

「我答應你,我會在有你陪同之中,安全距離之內靠近使者。」

強納森重重抓薛西莫爾的襯衫一下,鬆手後退一步抬起頭喜孜孜地道:「謝謝,我很高興。我們什麼時候去刺探藍晶窟使者?」

「使者的傷勢很重,我想至少要等明天……」

「今天就可以把他揪起來拷問了喔。」

雷格斯的聲音從兩人頭頂響起,科學家沒使用人像投影,單純使用電子妖精說話:「新藥、新器材、新魔法陣的測試結果很成功,再加上實驗體意外耐操,所以比預定早十二小時結束療程,你們現在就可以去騷擾他。」

一長串不該用在傷者身上的用語讓薛西莫爾莫名不放心,忍不住出聲告誡:「雷格斯,對方是傷患,別做太過火。」

「哪有過火?我對珍貴的實驗品一向很溫柔。」

電子妖精降低高度,繼續傳送雷格斯興致勃勃的話聲:「為了證明我沒有把人玩死,現在就來看看如何?我保證你們會對我的實驗結果滿意到不行。」

「是傷患的恢復進度。現在輪到誰監視阿方索?」

「亞克、海藍特和睡死的蒙特。」

強納森『啊』了一聲毫不客氣地批評:「這根本不是輪班吧。」

電子妖精雙手一攤道:「沒辦法,這三人感情太好,好到沒有常識和知識。」

薛西莫爾腦中浮現倒在地上的狼人,以及玩鬧整夜疲憊不堪的精靈和人魚,回身打開廚房的壁櫃,拿出茶具組和茶葉罐道:「……等我把茶泡好就過去。」

※※※※

現實沒有薛西莫爾想像中慘烈,至少精靈和人魚看起來精神不錯,兩人還特地到電梯口迎接他和強納森。

亞克默默接下餐車往前推,海藍特則是利用前往醫務室的時間簡單報告昨晚的情況。

「阿方索在雷格斯創新、激進、前衛、沒有先例的療程中哀聲不斷,經過整晚的求饒後直至清晨才安靜下來,經過妥善的治療目前已無大礙。」

「……求饒一整晚算『妥善的治療』?」薛西莫爾問。

「嗯,就結果而言是。」海藍特點頭回答,表情和聲音中都沒有一絲虛假。

一行人停在醫療室的白門外,白鐵門迅速滑開,第一眼瞧見的是躺在地上睡翻天的蒙特,接著才是躺在半開治療艙裡的阿方索。

或者說,被推斷為阿方索的人物。

先前薛西莫爾見到阿方索時,對方是個被火焰和強酸蹂躪過,從衣服到皮膚都破破爛爛的夜血者,可是此刻躺在艙裡的人卻光滑潔淨到會反光的地步。

受損的表皮不止復原,還像是經過多層保溼、冷熱敷一般細緻完美;身上的肌肉沒有一點遭切割的痕跡,飽滿結實線條完美的嚇人。

阿方索有如新生的嬰兒,連頭頂、眉毛、睫毛、胯下的重要部位等夜血者少數有毛的部位也和嬰兒一樣,光溜溜找不到毛髮。

薛西莫爾帶著複雜的表情盯著阿方索的光頭,轉向斜上方的電子妖精問:「雷格斯,毛髮的部份是……」

「小小的意外,還在誤差範圍內,放個兩天就會長回來。」

「還在誤差範圍內嗎……」

薛西莫爾搖搖頭,從醫療室的壁櫃中拿出白被單,蓋住阿方索光艷照人的裸體後,以指碰觸對方的胸口,直接讀取底下的魔力流動。

儘管雷格斯先前的發言,以及海藍特的第一手治療描述都相當駭人,然而阿方索恢復良好也是事實,難怪人魚會說『就結果而言是』。

只是不知道等阿方索醒來,發現自己全身無毛時會有什麼反應,尖叫?歇斯底里還是呆掉?

薛西莫爾一邊告訴自己,他不是好奇對方的反應,是要確定對方的狀態,一邊在指尖注入微弱的魔力刺激阿方索。

阿方索的上半身彈了一下,緩慢的睜開雙眼,本能的將目光轉向喚醒自己的人。

薛西莫爾收回手,正打算問阿方索感覺如何時,一面鏡子先從天而降擋住他的臉。

雷格斯──電子妖精──抓著一面方鏡問:「感覺如何?」

「雷格斯!你太快……」

「醜媳婦也得見公婆,與其讓他在洗澡時嚇到滑倒,不如現在就先嚇一嚇。」

「他才剛結束治療,萬一嚇出什麼永久性傷害,會引起政治問題啊!」

「我……看起來挺帥的嘛。」

阿方索簡單一句話就將床邊的氣氛從緊繃轉為無言,薛西莫爾、雷格斯、強納森和其他醫療室內的人直直望著治療艙中的人,心中浮現同樣的問題──為什麼藍晶窟的夜血者領主會選這人當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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