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06

索爾一出地牢就直奔自己的房間，將自己關在裡頭整整一天，雖然不至於不吃不喝，可是也謝絕親友的關心。

三戰士與希芙擔心索爾的狀態，來到奧丁的王座前希望眾神之父介入，然而神父似乎透過他的獨眼察覺到什麼，反過來要年輕人稍安勿躁，給索爾沉澱思緒的時間。

索爾的房門外不再佔滿憂慮的朋友，寂靜回歸房間，索爾坐在床前的地板上，看著太陽由升轉落由落轉升，堅毅的臉龐被苦澀佔滿，不見平時的威風自信。

他像是一座擺放千年的雕像，毫無生氣又堆滿灰塵，挫敗與悲憤深深刻入石中，就算動用磨具也難以撫平。

直到兩名侍衛來到他的房前，其中一人輕敲黃金門，站在外頭打破死寂的空氣道：「大人，米德加爾人求見。」

「不……」

索爾站起來問：「等等，你說誰求見？」

「米德加爾人，米德加爾的神盾局探員。」

「讓他們……不，是讓那個盒子進來！」

「是！」

侍衛一人開門一人抱鐵盒子，將盒子放到索爾面前，躬身退出房間。

索爾盯著白花花的螢幕，等待幾秒後看見一張讓他萬分驚訝的臉。

「好久不見，索爾先生。」

神盾探員菲爾˙考森在螢幕裡揮揮手，露出他的招牌微笑問：「你最近過的好嗎？」

「考森之子……」

「呃……叫我菲爾就好了。」

「你沒有死！」

索爾跳起來衝到螢幕前，以幾乎要將鋼鐵捏彎的力道扣住鐵盒子，馬上讓機器發出難聽的變形聲響。

菲爾趕緊靠近螢幕提醒：「好了，請把手鬆開，跨界通訊器壞了很難修！」

「抱歉。我還以為你死了！」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還活著，不過當我看到紅通通的收集卡時是挺想死的……」

「收集卡？」

「我的個人興趣，我花了兩年的時間才收集到全套，雖然是古董但是狀態不錯，還訂做了一個恆溫恆濕的櫃子收藏，結果我不過是休克幾分鐘，回來後卡片就血淋淋一片……」

索爾乾咳一聲，打斷菲爾的碎語問：「珍還好嗎？」

菲爾不愧是資深探員，馬上收起情緒點頭道：「佛絲特博士正受到我們的保護，我們將她調到新成立的研究所，派人二十四小時戒護，同時對博士的生活環境、接觸人士做地毯式清查。」

「謝謝你們。」

「不謝，這是我們該做的事。」

「日後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你們儘管提出。」

「事實上，我就是來尋求你們的協助。」

菲爾從螢幕下方拿出一塊透明的板子，邊點板子叫出資料邊解釋：「尼克局長要我來向你傳達神盾局目前掌握到的情資，他上次與你通訊時，礙於洛基也在場無法全部托出，所以派我來給你做簡報。」

「簡報？」

「一種能讓他人迅速了解某樣事物的介紹會。」

菲爾聳聳肩膀將板子對向索爾，手指輕輕一挑，將板上的文件檔丟到通訊器螢幕上道：「這是我們透過鷹眼的記憶、監視錄影器影像和證人證詞掌握的洛基軍團名單，這些人有一部分屬於神盾局有恩怨的團體，另一部份則是洛基的狂熱崇拜者。」

「洛基的權杖。」

「就是它。我們原以為這群人是洛基在活動期間斷斷續續掌控的人，可是鷹眼說，當他們在忙著組裝『大門』時，洛基沒有捕獲其他人類，至少沒在鷹眼面前捕獲，所以問題就來了──這些人數超過軍團一半的崇拜者是從哪來的？」

索爾皺眉試著回答：「在鷹眼看不到的時候抓來的？洛基是幻術天才，要騙過一個人類很簡單。」

「身為一個被他騙過的人類，我無法反駁這個可能。」

菲爾苦笑著拿起手邊的馬克杯，喝一口咖啡提神兼潤喉才繼續說下去：「局長傾向另一個比較糟糕可能──洛基不是第一次到地球，他極有可能曾到地球進行若干前置作業，而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他能在短時間內打造自己的魔方實驗室。」

「洛基本來就不是第一次來米德加爾，當我被父王放逐，被你們關起來時，他曾到你們的基地探望我。」

「洛基有能力突破神盾局的安全措施──我會將這點記下。以你對洛基的了解，你覺得他可能在地球做什麼？我們必須找出其他被控制的人，不能放任未爆彈滿街跑。」

「以我對洛基的了解……」索爾話說到一半就停止，凝視地板久久不語。

「索爾先生？」

「有時候，我是說偶爾，我偶爾會懷疑洛基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洛基了。」

索爾舉手抹抹臉，儘可能打起精神說話：「我認識的洛基是我的弟弟，他有落落大方的一面，也有調皮搗蛋的一面，不過無論是哪一面，他都還是擁有阿斯嘉榮譽的戰士，他不會針對柔弱的人下手，至少不會親自去傷害。」

「別擔心，我們會照顧好佛絲特博士。」

「其實我真正擔心的不是珍，當然也不是說完全不擔心，我是說……我……」

「別急，我有一整天可以聽你說。」

索爾張口又閉口，反覆數次才將情緒理成話語吐出：「我也很擔心珍，但是至少珍目前還是安全的，身邊還有其他人類在保護她，可是洛基……我很擔心洛基已經掉入我搆不到的深淵裡了。

阿斯嘉的戰士不該也不會去針對一個弱女子，洛基雖然曾經在彩虹橋上說過要對珍不利，不過當時他很生氣也沒真的動手，如果他真的下手，那麼……他連他的榮譽感都捨棄了。」

「……你重視你的弟弟。」

「我重視他就像重視自己的手足一樣。」

索爾深深嘆一口氣道：「我一直相信他心中還有善念，只要我不放手就有轉圜的機會，所以我去找他去陪他，但如果這只是我的妄想呢？如果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勞無功呢？我不敢想，可是又忍不住去質疑……我想我已經快失去當他哥哥的資格了。」

「我敢保證，你永遠不會，我沒看過比你更疼愛弟弟的哥哥，如果監獄的獄卒都有你這種耐心，地球就沒有重複犯了。」

「光是疼愛沒辦法讓他回來，我好希望他回來……」

索爾兩手抓著自己的頭髮，安靜片刻後重整情緒抬頭道：「洛基很擅長支援，他喜歡把所有資源都準備好再作戰，也許你們可以從這方面找人。」

「我們會的。容我冒昧一問，你這個禮拜有空嗎？」

「我在進行國政研習，但是若有需要，我可以向父王請示能否暫緩學習。」

「那就沒問題了，我們已經取得奧丁的同意，你的父親說只要你有意願，他隨時可以送你到地球。」

「送我到哪？」

「米德加爾。」

菲爾刻意使用阿斯嘉人的稱呼，將一個繁複的機械立體影像撥到螢幕正中央道：「我們和你的父王花了一整天趕工，將彩虹橋修復到可以承載兩到三人的程度，不過發動一次要聚集七天的能量，所以你至少要在地球待一個禮拜，有興趣來渡假嗎？」

「我……」

索爾腦中閃過洛基蒼白的臉龐，猶豫著要拒絕還是接受。

他想陪在弟弟身邊，想軟化對方臉上的冰霜，找回昔日和自己跑跑跳跳的男孩，然而不管怎麼努力怎麼嘗試，自己總在最後一刻和洛基鬧翻。

他想，也許他需要停下來讓自己與洛基冷靜一下。

「我接受你的提議。」

索爾抓起放在腳邊的雷神之錘，為了堅定意志說得更清楚：「我要去米德加爾。」

索爾希望能在那邊發現洛基說謊的證據，他從來沒這麼渴望被弟弟欺騙過。

※※※※

有人說，名字會影響一個人，或一種生物的行動與個性，洛基對這個論點一向存疑，直到他把索爾的名字安到一隻黃金獵犬身上。

洛基在晨光中醒來，他盯著頭頂上的乳白色天花板，直到腦袋完全清醒才坐起來，看著這間自己一手規劃的房間伸懶腰，。

他居住的是老夫婦家中最大的房間，該房間原本屬於老夫婦的寶貝兒子，然而在居住者移居他地後就空閒至今，為了迎接新主人入住，夫妻倆還必須特別請鐘點工來打掃，按照洛基的清單更換新床單、新窗簾、新地毯、新家具。

洛基儘可能將這間客房佈置成阿斯嘉風，家具大多是暗金色，電器品必須帶有明亮的金屬色澤，窗簾與床罩則是潔淨的雪色，再加上幾張獸皮掛毯與地毯，雖無法完全呈現仙宮的華美，但至少有六十分。

所有添購品中，洛基最滿意的是一張二手熊皮地毯，灰熊的毛皮保存良好，柔軟發亮的熊毛一點也不看不出這頭熊已經死了七年，相較之下熊皮旁的那團金色狗毛就非常欠整理。

等等，金色狗毛？

洛基坐在床上看著不遠處的金色大毛球，在毛球睜開眼睛把頭轉過來，起身衝著自己搖尾巴跑過來的同時吶喊：「是誰放索爾進來的！」

※※※※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老夫婦道歉道到快將腰折斷的地步，兩人肩併肩站在餐桌前向洛基努力解釋。

「我們原想讓那孩子睡外面，但是牠看起來好可憐好寂寞。」

「因為牠一直抓大門，我們開門想讓索爾跟我們睡，可是牠馬上衝去守在
您的門前。」

「我們想這孩子那麼乖，應該不會吵到您休息，就放他進去……！」

洛基重放刀叉敲斷老夫妻的辯解。這群凡人是怎麼回事？竟然被一隻狗牽著鼻子走，太丟臉了！他們是別人要什麼就會給什麼，不管是多愚蠢的請求只要哭哭鼻子就會照辦的生物嗎？

洛基低頭看搗毀他美好早晨的大狗，狗兒全心全意的消滅碗中食物，在掃空狗糧後抬頭往後看。

圓圓的黑眼對上銳利的翠瞳，一人一狗默默對視，就在阿斯嘉人打算以具體行動威嚇大狗之刻，狗兒忽然躺下來對洛基露出毛茸茸的肚子。

不，不只是露出肚子那麼簡單，這條狗在藉由扭腰擺臀滾到洛基腳邊，翻回正面壓低身體搖晃尾巴發出嗚嗚聲，以一隻有半個人高的大型成年犬而言，這些動作實在很有喜感。

在洛基反應過來之前，老夫婦已經笑得人仰馬翻，左一句『索爾真可愛』右一句『好聰明知道要說對不起』。

洛基不知道該先兇人還是先兇狗，進退不得片刻後火大的將兩個選項都放棄，扭過頭繼續啃三明治。

嚴格說起來是裝出火大的樣子，只要細心觀察洛基的嘴角與眼神，就會發現他在憋笑。

這是洛基頭一次承受這麼露骨的討好，在阿斯嘉除了兄長和父母外，極少有人對自己露出純粹的善意，而在他得知己身的身世後，父王母后的笑容全成了有計畫的欺騙。

只有索爾是不帶任何目的的對自己微笑，不過那也只是出於對弟弟的愛護，無法保證對方在確切認知兩人沒有血緣關係後會如何。

他不想要遲早會消失的情感，所以決心將索爾排除在外，但這不妨礙自己牽著另一個索爾出門辦事。

這隻傻呼呼的黃金獵犬有助於瓦解凡人的戒心，讓洛基的前置作業更加順利，他是基於此點才帶狗出門，絕對不是被狗兒的撒嬌給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