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咪喵喵喵

09

索爾跟娜塔莎降落在最近的機場，跟著一票凡人一起上飛機轉往華盛頓。

這一路上索爾得到不少空服員與同機乘客的注目或撘訕，他以為是自己沒把凡人的衣服穿好，或是不小心又做出不合米德加爾禮儀之事，向娜塔莎低聲請教，結果只得到『你把西裝穿得很好看』這個模糊的回答。

索爾帶著滿腦子問號和過度熱情的凡人旅客交談，如果有什麼他答不出來，或是答出來卻對方以為是開玩笑的地方，娜塔莎就會出現以秘書的身分替雷神解圍。

好不容易熬到飛機落地，兩人出機場搭上神盾局的公務車，黑頭車駛向市區，停在一棟商務旅館前。

索爾走下車子抬頭環顧周圍的高樓大廈，皺眉疑惑地問：「我們不是要去圖畫中的別墅嗎？」

「我們明天就會過去，那裡既然有可能是洛基的基地，最好等到包圍網完成再前往。」

娜塔莎注意到索爾不停轉頭東看西看，露出笑容主動問：「你想在附近逛逛嗎？」

「很想。」

索爾話一說完就直接往前走，他不是第一次來到凡人的大城市，不過上次到達時那裡是個半毀的戰場，沒有川流不息的車輛、閃亮變動的霓虹燈，人行道上更不見小販或街頭藝人。

索爾被賣潛艇堡的攤販吸住注意力，停下來盯著小餐車好一會，轉頭剛想問娜塔莎這是什麼，黑寡婦就直接向攤販點菜。

「我餓了。」

娜塔莎指指蔬菜培根潛艇堡與特大份量牛肉潛艇堡的牌子，掏錢一手付款一手拿食物，將牛肉堡遞給索爾問：「要嗎？」

「這要怎麼吃？直接咬？」

「直接咬，跟吃莎威瑪一樣，除了包裝紙外通通吃下去。」

索爾張嘴一口咬掉四分之一個潛艇堡，股起腮幫子咀嚼肉汁與麵包，抬頭看著對面大樓上的巨大廣告螢幕，驚訝的發現原來米德加爾的兔子會說話還擅長越獄。

是米德加爾特有的魔兔嗎？當索爾認真思考螢幕中那頭粉紅色兔子的來歷時，耳邊忽然響起一串打擊樂，回頭一看正巧看到娜塔莎掏出手機。

「喂……沒錯，他在旁邊……不會麻煩。」

娜塔莎將手機交給索爾道：「珍˙佛絲特博士找你。」

「珍？」

索爾迫不及待的接過手機，左轉轉右轉轉才在娜塔莎的手勢暗示下，把黑色話機貼在耳朵上呼喚：「珍，是你嗎？」

黑手機傳出珍輕快的聲音：「是我沒錯。有嚇到嗎？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神盾局的人給我你的聯絡方式。」

「為什麼要費力氣，你是我的朋友，神盾局沒理由刁難你。」

「因為我目前還在觀察期裡，要等到他們完全排除我周圍的地雷，我才能自由的活動和打電話。」

索爾想起洛基的威脅，馬上低下頭道：「對不起珍，我老是將你牽扯進危險的事裡。」

「也沒到老是，頂多就是兩次，就算算上外星人來襲也不過三次，就當作增廣見聞吧。」

「可是……」

「你要是真的過意不去就請我吃飯。」

珍稍稍停頓沉聲道：「你這次過來可不準再悶不吭聲走人，一定要和我見面。」

索爾挺胸道：「我絕對不會，我最快也要七天……剩五天半才能回阿斯嘉。」

「我的觀察期還有三天……那就約四天後，地點看你在哪就約在哪，所以你要提前一天告訴我你人在何處，而且不准跑太遠喔。」

「我會注意，必要時我可以飛過去找你。」

「你會嚇到人的啦。對了，我聽到車子的聲音，你人在街上？」

索爾看了一眼馬路點頭道：「我在探索華盛頓的街道。」

「穿著你那身戰袍？」

「不是，羅曼諾夫女士給我一套……」

索爾回頭看娜塔莎，照著對方的嘴型不確定地回答：「西裝？」

珍那頭沉默了好一會，接著忽然爆出讓索爾不得不把手機拿開的吼聲：「拍下來拍下來拍下來我要看！」

「拍？拍衣服？要用手還是錘子……」

「是用相機。」

娜塔莎掏出她的備用手機，將機身背後的攝影鏡頭對準索爾輕輕按一下，一面以指尖輕敲螢幕一面平靜地道：「佛絲特博士，照片傳給你了。」

「羅曼諾夫探員謝謝你！」

珍難掩興奮地怪叫一陣子才恢復正常音量，稍稍冷靜下來繼續通話：「索爾我一直很想讓你穿西裝，你穿普通的……」

索爾聽著珍雀躍的話聲，視線不經意的放到馬路上，看見一輛箱型車從自己面前駛過。

那是在短短數秒中發生的事，箱型車降下的後車窗冒出一隻黃金獵犬，毛茸茸的狗頭伸出窗子往外看，脖子上懸掛的精巧吊飾彈入索爾眼中，再隨著車子的前進隱入車流中。

索爾盯著遠去的箱型車，腦袋空白一秒後放下手機轉向娜塔莎大喊：「我的錘子！」

「我放在行李廂中，不會有人去竊取他，你大可放心。」

「我不是說我的錘子，是……呃啊！」

索爾低吼一聲驚愕地道：「剛剛那隻狗的項圈上有我的錘子！」

「你的意思是，有隻狗的項圈裝飾和雷神之錘很相似？」

「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樣！而且……」

索爾拉長脖子瞪著廂型車遠去的方向咬牙道：「我還聞到洛基的氣味，那隻狗身上有洛基的魔法！雖然氣息不重但是我確定有！」

娜塔莎眼神一凜，以備用手機神盾局的專線，將機子貼在耳朵上問：「告訴我車子的特徵。」

索爾舉起手比劃：「這麼高這麼寬，寶藍色的，看起來不怎麼新，車尾粘著一個黑圓。」

「幫我追蹤一輛六人座寶藍色的箱型車，車子不是新車，行李箱上有掛備胎，這台車在約一分鐘前經過……」

娜塔莎對其他探員念出兩人所在的路口名稱，索爾沒去聽對方在說什麼，他甚至連刮過耳畔的車輪聲、人聲都充耳不聞，腦裡只有那條狗身上的小錘子。

在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追尋後，他終於找到弟弟的蹤跡。

※※※※

侵略地球的事前準備一切順利，洛基已經支配了他名單上過九成的人，而這些人也按進度完成各自的任務，沒有什麼好讓他操煩的事。

洛基決定放自己兩天假期，他待在老夫婦家，沒有出門襲擊凡人，也沒和被襲擊過的凡人連絡，而是坐在自己的房間內敲敲打打。

方型工作檯上堆滿從建材行、模型店、鄰居或手下手中收集到的材料與工具，以及委託凡人開模製作的半成品，洛基打算用這桌顏料與器具幫他的索爾製作雷神之錘。

索爾窩在主人腳邊，偶爾抬起頭看看洛基，再甩甩尾巴抱著疑惑趴下。

洛基用放大鏡檢視錘體上的符文，雖然製作的凡人拍胸保證能完全複製他給的石膏模型，但他沒辦法完全放心，反覆確認每個咒文都與雷神之錘本尊一致，這才拿起噴漆替錘子上色。

他仔細的將合金錘體染成記憶中的顏色，從亮度、深淺到光澤都不容有一絲偏差，重複噴漆直到每個凹凸縫隙都平均沾上色彩，這才將錘體放到架子上，邊等顏料乾邊處理下一個半成品。

這是個枯燥、需要許多耐心的工作，但是洛基做的非常起勁，他從小就非常渴望雷神之錘，那個富含力量的神錘是阿斯嘉的統治者象徵之一，只有奧丁的兒子有資格使用。

洛基曾以為自己擁有那個資格，事實證明他錯的離譜，自己打從出生就不具備揮舞神錘的權力。

「汪嗚……」

索爾把頭靠在洛基的大腿上，黑色大眼中寫滿好奇，彷彿在問主人你在做什麼。

洛基空出一隻手撫摸索爾的頭道：「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你的錘子就完工了。」

「汪！」

「是很厲害很厲害的雷神之錘喔，只要握著它不管多強悍的敵人都能擊退，所以你戴上後可不能把它弄丟喔，知道嗎？」

索爾歪頭露出迷惑的臉，讓洛基忍不住笑出來，放下手上的器具去揉大狗的臉道：「一看就是不知道的樣子。算了，反正我會施法讓別人無法偷走你的錘子。」

「還在忙嗎？」

老太太端著熱茶與點心走入房中，把托盤放到一旁的空桌上，看向工作桌上分成三塊的小小雷神之錘微笑道：「比從工廠拿回來時精巧好多呢，應該已經可以組裝了吧？」

「等顏料全乾後就可以，不過組裝完還要再修一次顏色，然後上三層保護漆。」

「真是個大工程啊。」

老太太彎下腰摸摸大狗道：「索爾你真是隻幸福的狗，你看你的主人花這麼多力氣幫你做項圈裝飾，跟主人說謝謝。」

「汪。」

老太太笑著多摸兩下，這才直起腰看著零件好奇地問：「這是個錘子嗎？」

「是。」

「好特別的造型，是您設計的？」

「不是，它有原型，我只是照印象複製。」

「照印象？原型不在您手上嗎？」

「原型在索爾－－不是我們旁邊這隻－－手上，但是我幾乎是從小看到大。」

洛基拿起已經放乾的錘身，摸著上頭不比頭髮粗多少的符文道：「我比它的擁有者還清楚它的大小、凹凸、色彩，只有重量不清楚，因為我沒有將它舉起來過。」

「它有那麼重？」

「非常重，當它壓在我胸口時，我完全爬不起來。」

洛基察覺到自己多話了，不過老太太早就在他的控制之下，大狗又聽不懂人話，他沒什麼好擔心的。

洛基舉起錘身對著天花板低語：「所以我只能遠遠看著它，看著它砸碎半個城市，看著它電毀一整支軍隊，看著它刮起颶風，帶著擁有它的人離開……我追不上也碰不著，不管是它還是他都是。」

老太太微微皺眉，猶豫了一會前傾身子問：「主人，恕我冒犯，索爾是您的舊情人嗎？」

洛基整個人愣住，轉過頭看著老太太不說話。

老太太被看得寒毛直豎，連忙搖著手解釋：「因為您將狗取名叫索爾，又費心製作那名索爾擁有的錘子，再加上剛剛的語氣……我以為索爾是您的愛……！」

老太太惶恐地住口，她的主人露出非常可怕的表情，那雙翠眼彷彿是把挖心的利刃，讓老人家失去呼吸能力。

「出去。」

洛基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轉向工作桌下令：「沒我的許可不准進房。」

「是！」

老太太轉身一面拭淚一面轉身奔逃，她不懂洛基為什麼會突然變臉，但是確信自己如果不馬上離開，恐怕就永遠不用離開了。

洛基聽著老太太洋溢惶恐地關門、跑步聲，儘管老人家已經走遠，他仍感到強烈的憤怒。

愚蠢、自以為是的凡人！居然以為索爾是他的舊情人？怎麼可能！索爾是天之驕子，是奧丁真正的兒子、阿斯嘉未來的國王，從外表到能力都完全符合阿斯嘉人的審美觀，排隊要躺索爾的床的男人女人多到可以組軍隊，這種人不可能是洛基的情人，他們之間不過是兄弟關係，而且還是假兄弟！

只是兄弟，只是虛假的兄弟關係……洛基把手架在桌上撐住額頭，看著桌面一次又一次深呼吸，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闡述事實，胸口卻像被人狠狠揍一拳般疼得要命。

他討厭索爾、厭惡索爾、憎恨索爾、想將索爾從這個世界上抹去，這樣他就不會發現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索爾。

「不是，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洛基對著桌燈大吼，吼聲驚動腳邊的大狗，狗兒站起來把腳搭到他身上，擔憂地注視失控的主人。

「我才沒有……我怎麼可能會！」

洛基重捶工作桌，將桌子的一角敲到地上，再一腳將碎片踢到牆角。

他不承認，他絕對不承認，但若是不承認，要怎麼解釋自己發現索爾為珍改變時的狂怒？如果只是兄弟之情可不會起那麼大的情緒波動。

「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你愛他。

「我不愛索爾！我恨他！」

很多時候恨是愛的反面。

「我不是！」

不是嗎？看看你是怎麼寵愛那隻叫索爾的狗，你摟著牠吻著牠，對每個人介紹這是『我的索爾』，你想要屬於你的索爾，你想要一個愛著你的索爾。

「那只是一時興起！」

洛基朝著牆壁朝著另一個自己怒吼，卻聽見那個自己發出輕笑，嘲笑他的惱羞成怒。

洛基把臉埋入手中，沉默了好一會後斷斷續續地笑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他愛著索爾啊，居然這麼晚才發現真是太丟臉了，不過連自己都能欺騙，他這個謊言之神也當得挺稱職的嘛，哈哈哈。

是啊，他是愛著索爾，愛著那個人豪放爽朗的笑聲、舉手投足中的自信、憨厚的臉與毫無理由的信賴──他多麼愛炫耀這點，索爾永遠會原諒弟弟的惡作劇。

他多麼享受希芙抱怨兩人根本是出雙入對時的嘴臉，多麼自豪當索爾憤怒時只有他能安撫兄弟，多麼高興哥哥對自己的嚴重偏心，那會讓洛基以為自己在索爾心中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但那都是過去式了。

「筐啷！」

洛基聽見也看見錘體從自己手中滑落，但是他沒有力氣更沒興致去撿拾。

對，他愛索爾，沒錯，但那又如何？索爾是那個女人的，就算不是那個女人的也會是希芙的，再不然還有一整個軍團的人在排隊，總之不可能是他的，索爾對他的感情是建築在血緣關係上，一旦除去這層關係，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毫無意義，這個發現毫無意義。

「汪汪汪！」

洛基被狗叫聲叫回現實，他失魂落魄地拍拍狗，撿起錘體放回桌上，看著待組裝的小雷神之錘，錘子為了減重將中間挖空，黑色的空洞看起來非常方便藏東西。

他拉開抽屜取出紙筆，將紙撕成細條寫滿小字捲起來，讓裝滿這無用愛意的紙條封入錘柄裡。

而在洛基發現又拋棄自己的情感的隔天，奇塔瑞人的統帥靠權杖聯絡上他，告知滅霸希望能儘早進行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