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索爾站在診療室外,和黃金獵犬索爾一起望著緊閉的房門,整顆心都懸在他們的弟弟或主人身上。

當索爾衝出牢房時,洛基的呼吸一度停止,他以蠻力直接扯壞口枷,口對口渡氣好幾次才恢復。

但恢復的也只有呼吸,索爾的叫聲驚動整座地牢的獄卒與衛兵,卻無法讓洛基把眼睛張開一公厘。

索爾無視衛兵的委婉阻擋,抱起弟弟就往上頭衝,直接狂奔到醫者的家門前,踹門吵醒已經入睡的老醫生,用顫抖的聲音請求對方救救洛基。

老醫生先安撫索爾,要妻子去將學徒們挖起來點燈起火準備器具,整理好床舖與診療間讓病人躺下,最後請焦急的病人家屬在外稍候。

這一候就是三小時,索爾和索爾──前者在被請出去後才發現狗從地牢一路跟到醫者家──垂著肩膀與尾巴,焦急的目光幾乎能將大門燒出四個洞。

終於,鐵門發出輕響,老醫生拿著毛巾抹著額頭走出來,人還沒站定位就聽到『洛基怎麼樣?』和『汪汪!』。

老醫生舉起單手請索爾讓他喝口水喘口氣,疲倦地坐上學徒搬來的椅子道:「二殿下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只是殿下的傷一直壓著沒處裡,在牢裡也不可能好好休息,身體的恢復力很差,所以我給殿下施了為期三天的睡眠咒,之後再靜養一個月左右就沒事了。」

「謝謝你。」

索爾大大鬆一口氣,不過馬上就因為自己的疏漏垂下頭道:「我陪在洛基身邊那麼久,居然沒察覺到他身上有傷……我早該想到的,他被浩克摔成那樣不可能完全沒事。」

「這不是大殿下的錯,二殿下受的是內傷,旁人很難看出來,再說殿下有不少傷是在攻打米德加爾前就留下。」

「在攻打前?什麼意思?」

老醫生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一會才做出回答:「這部分我想等國王陛下到達後,一併向兩位說明。」

奧丁在老醫生派出學徒傳話沒多久,就與妻子一同趕到醫者家。

他和弗麗嘉原本就被地牢中的騷動驚醒,兩人透過衛兵了解情況,一致決定先將此事交給大兒子處理,待在仙宮靜待索爾回報。

而當眾神之父與眾神之母踏入診療室時,索爾正與獵犬一同守在床頭,望著床上臉色死白呼吸微弱的洛基,表情鬱結得像自己才是差點丟掉性命的人。

弗麗嘉心痛地輕呼一口氣,快步走到兒子身邊,將手搭上索爾的肩膀輕聲呼喚:「索爾?」

「母后。」

索爾回應,但是視線仍定在洛基身上,床上沉睡的人看起來如此單薄如此脆弱,好像只要一個碰觸就會消失碎裂,讓他一刻都不敢鬆懈。

弗麗嘉了解兒子的恐懼,摟住索爾的肩膀低聲道:「他會沒事,洛基一定會沒事。」

「這點我可以以性命擔保。」

老醫生從與診療間相連的小房間走出,他已經換下沾有血印的袍子,換上面見國王時的正式穿著,躬身向奧丁行禮道:「我的國王,很抱歉打擾您與王后的休息,但是我有一些非得立刻告知您的重大發現。」

「我並不覺得被打擾。你發現什麼?」

「我發現指使二殿下的人的名字。」

老醫生的告白使診療間的氣氛一下子從哀傷轉為驚訝,索爾、奧丁與弗麗嘉紛紛將臉轉向他,以眼神催促醫者進一步解釋。

「容我先描述我發現的經過,這有助於說明我判斷的依據。」

老醫生走到洛基的床邊,望著陷在柔軟白床中央的洛基道:「當大殿下將二殿下送來時,我首先處理的是二殿下的內傷,他的內臟與骨頭都有未治療的傷口,因為這些傷口產生的膿液與淤血嚴重威脅殿下的性命。

我在進行清創與上藥時,驚訝的發現傷口的發炎程度並不一致,有些是萌芽不久,有些則是陳淤已久,我以此回推殿下受傷的時間,不敢說完全精確,但大致能歸納為一個月或一個半月。」

索爾道:「洛基侵略米德加爾大概是一個月前的事。」

老醫生點頭道:「沒錯。發炎較輕微的傷是基於與米德加爾人的戰鬥,這不需要懷疑,那麼一個半月前的傷呢?我對此相當好奇,所以在療程結束後仔細檢查殿下的身體,結果找到不少六個月到一年前留下的疤痕,二殿下在半年前似乎處於相當不友善的環境中。」

──我見過你所不知道的世界。

索爾猛然想起洛基淒厲的叫囂,他感覺到母親的手撫上他的臂膀,這才發覺自己的拳頭收緊到快捏碎掌心的地步。

奧丁低頭闔上雙眼,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才開口問:「該環境的主人就是洛基的指使者嗎?」

「我認為是,我在二殿下的……」

老醫生露出一絲絲尷尬,改用較模糊的用語:「……的身上找到他的簽名。」

「這傢伙在洛基身上刻字!」

索爾的吼聲震動診療室,直到被弗麗嘉掐手臂才驚覺自己的失態,低頭壓抑著怒氣道:「對不起,我只是……我不敢相信有人膽敢做這種事,洛基如果知道會非常生氣。」

老醫生瞄向洛基的腰部低語:「以簽名的位置,我想二殿下很難知道。」

「為什麼?」

索爾反射性發問,接著看見一向穩重冷靜的老醫生面露尷尬,猶豫了好一會才緩緩吐出答案:「簽名在二殿下的右臀內側。」

索爾愣住兩秒問:「右臀內側?為什麼刻在那種地方?」

「因為……」老醫生再次露出難為之色。

「我的老友,不用遮掩,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奧丁像凝固的火燄、凍結的狂風,凝視老醫生狂暴又沉重道:「我們必須知道洛基怎麼了。」

老醫生深吸一口氣豁出去道:「二殿下的傷口──較舊的那部份──中,有些集中在肛門、腸道與尿道,很像是……很像是遭遇過一場或數場粗暴的性事。」

索爾忽然失去理解語言的能力,老醫生的話語不再是有意義的字詞,而是吵雜的單音,他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也聽不懂奧丁緊跟在後的咆哮。

「強暴我兒子的人叫什麼名字!」

「滅霸,二殿下的臀上刻著『滅霸的(Thanos’s)』。」

「……索爾?索爾!」

索爾在弗麗嘉的呼喚聲中回神,把視線從弟弟放到母親身上。

弗麗嘉被索爾空洞的目光所刺痛,緊握兒子的手關切:「你還好嗎?」

索爾的嘴張開又闔起,反覆數次才吐出一句話:「我……我可以把洛基帶回去嗎?」

※※※※

索爾將洛基送入自己的房間,這是個奇怪的安排,但是沒有人有意見。

他堅持要親自運送洛基,在老醫生多次提醒病人必須平躺後,才勉強接受讓一名學徒與他共同用擔架抬人。

維持洛基性命的草藥、膏藥與器具也一同移入房中,索爾在學徒與衛兵們放下物品後就下逐客令,在一股他所不明了的固執驅使下,站在門口監視所有人離去,並且親自關門上鎖。

而在鎖上房門的那刻,索爾的思考能力重新運作,為他翻譯老醫生的話語。

「碰!」

索爾一拳砸上金色房門,天藍色的眼瞳爬滿殺意與怒火。

那些人怎麼能這樣對待洛基!怎麼能如此折磨與侮辱他的弟弟!如果當時他在場,假如他站在洛基身邊……

但是他偏偏就是不在場。

索爾因為這個事實咬牙切齒,將額頭抵在門板上輾壓,就算按出紅印也不停止。

他恨虐待洛基的人,恨染指洛基的滅霸,恨什麼都不說直到事情爆發的洛基,但最恨的是自己。

他發誓要維護九大世界的和平,結果連自己的弟弟都沒保護好。

「唔……」

飄忽的單音將索爾勾回現實,他轉身往床上看,洛基雙眼緊閉眉頭深鎖,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打顫,疊在胸前的手一下一下收緊,像隻被嚇著的兔子。

索爾走到床邊,他猜洛基是做惡夢了,正想伸手握住弟弟的手時,黃金獵犬索爾突然跳到床上,用毛茸茸的身軀靠著主人。

洛基顫抖一下,左手極為緩慢地滑向大狗,落在狗的前腳上。

大狗頂頂那隻手,用自己的溫度溫暖發冷的手掌,讓主人的眉頭慢慢紓展開。

索爾看著人狗的互動,那頭黃金獵犬輕而易舉就安撫洛基的恐慌,好像牠才是與洛基做了上百年兄弟的索爾,阿斯嘉王子索爾反倒是個認識不到一年的點頭之交。

索爾突然感到無比的疲倦與空虛,他想離開自己的房間,想隨便找個地方窩著休息,想逃避原因不明的失落感。

他掉頭打算離開,卻在踏出腳時聽見洛基喊自己的名字。

「索……」

洛基的眼角掛著淚珠,一隻手落在索爾離去的方向,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只能透過短暫的浮水片刻用氣音呼喊:「索爾……救命……救我……」

索爾彷彿被人拿雷神之錘重擊胸膛,後退兩步後衝回床邊,他穿著鞋爬上大床,無視老醫生『盡量別動病人的身體』的勸告,將洛基摟入懷中。

「我在這裡。」

索爾抱著比記憶中瘦又輕的弟弟,撫摸對方的背脊,親吻對方的臉頰,舔去冰冷的淚珠道:「我來救你了,我不會讓任何人碰你,你不是滅霸的,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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