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媚兒和朱孝廉呆滯幾秒,同時大聲叫道:「欸欸欸!」

「他用的是冷讀術,是一種透過觀察、心理暗示和話術操縱對方的技巧,很多魔術師在表演時都會使用。」

蒲松雅停下來喝一口可樂潤喉,「當然,騙子們也是。」

朱孝廉皺眉懷疑的道:「光靠觀察、心理暗示和話術能做到那樣?這怎麼可能!」

「當然有可能,只要知道訣竅、認真做練習就能辦到。」

蒲松雅放下可樂杯,靠在椅背上繼續道:「他一開始對你做的性格分析,應該是利用『巴納姆效應』。巴納姆效應是心理學家巴納姆.佛瑞所做的實驗,他請一批學生來做人格測驗,數日後將結果發給受試者,受試者普遍認為測驗結果相當公正,但事實上,受試者所拿到的結果分析都是相同的。」

朱孝廉驚訝道:「拿同樣的結果去套不同的人,然後這些人還覺得很準?店長,這也太扯了吧!」

「乍看之下是如此,可是細想後不難理解。巴納姆是運用人的兩面性--沒有人完全光明不陰暗、完全自信不自我懷疑,再加上一些『偶爾』、『有時』之類的模糊描述,讓受試者按自己的認知解讀,誤以為書寫結果的人非常了解自己。」

蒲松雅偏頭望著朱孝廉道:「他對你做的性格分析就是如此,只要先大致抓出『表面的你』,再加上一些與表面的你相反的人格特質,然後讓優點的比率高於缺點,你就會以為自己碰上神算。」

胡媚兒插進來問:「那孝廉想問的問題呢?賈道識準確說中他想問的問題,這其中沒有神通嗎?」

「他哪有『精準』說中孝廉的問題?」

蒲松雅送給胡媚兒一個白眼,單手支著頭道:「他只是丟出一個大方向,再按照孝廉的反應修正。人會碰到的問題大體不出金錢、工作、健康和情感四種,看孝廉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他沒有金錢問題;作為學生,大概也沒有工作問題;年輕人通常沒有健康問題,所以健康也劃掉,最後只剩下感情。而他大概是覺得講感情太直接了,所以拐個彎說家庭,再把家庭的定義擴大解釋。」

朱孝廉聽得目瞪口呆,盯著蒲松雅吐不出半句話。

蒲松雅繼續說下去:「以上兩個是話術,他的最後一個把戲--找出最符合你靈格的物品,則是利用人心理盲點的操控術。他要你憑空想像兩個水晶球,然後以直覺挑選左邊或右邊的球,但事實上做出選擇的是他,不是你。」

「什麼?」胡媚兒與朱孝廉同聲問。

「我實際做一次,你們就會明白。」

蒲松雅站起來後退兩步,舉起左手道:「看著我的手,想像我的掌心上飄著一個箱子,這個箱子的編號是A。」

他再舉起另一隻手道:「我的右手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箱子,不過它的編號是B。我要你們仔細在腦中描繪箱子的樣子,你們描繪好了嗎?」

胡媚兒和朱孝廉同時點頭。

「好,那麼接下來,憑直覺選出一個箱子,決定後就不要改變。你們決定好了嗎?」

「決定好了!」兩人整齊回答。

「好,那麼我猜……」

蒲松雅指著胡媚兒和朱孝廉道:「你們兩個都選B箱子。」

被點名的兩人盯著蒲松雅的手指半秒,然後爆出明顯代表「什麼你怎麼知道」的大叫。

蒲松雅掩耳等兩人冷靜,這才放下雙手平靜的道:「我會知道,是因為箱子是我挑的--當你們做選擇時,我故意把右手抬高,對你們的潛意識下暗示。」

「只是抬手就能有這種效果?」胡媚兒問,她驚訝到差點把狐狸尾巴彈出來。

「雖然不保證每次、每個人都會有同樣的效果,但大致上是如此。賈道識在要孝廉挑水晶時,也有一隻手稍微抬高,最後再假借菩薩之口說出孝廉選的水晶。」蒲松雅坐回位子上,繼續說明:「類似的技巧還有故意用手遮住不想被選中的物品、將想被選中的東西稍稍推向對方,這些都能誘導他人選擇你想要的選項。」

蒲松雅停頓幾秒說出結論:「賈道識不是通靈者,他是貨真價實的神棍。」

胡媚兒臉上的驚愕慢慢碎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欣喜,她站起來高舉雙手興奮的吶喊:「我沒有看錯,道識先生真的沒有靈力,他真的是個神棍!」

「他X的居然是個神棍啊啊啊啊--」朱孝廉仰頭嘶吼,抓起自己的背包,將裡頭的神符、靈牌、水晶翻出來丟到桌上悲憤的大吼:「我的打工錢、A片A漫A遊戲預算統統都砸上去了啊!」

「為了你的課業著想,這種預算還是花掉的好。」

「店長!那是我的精神糧食啊!沒有它們的支持,你要我怎麼撐過暑修!」

「你把期末考顧好,不要搞到要暑修不就得了。」

「我怎麼可能不暑修!」

「……你沒救了。」

蒲松雅搖搖頭,不再理會朱孝廉,任憑對方如死屍一般的趴在桌上。

他伸手把食物托盤拉到自己面前,視線不經意的掃過胡媚兒的臉,發現對方張著水汪汪的大眼凝視自己。

蒲松雅停下動作警戒的問:「妳看什麼?」

胡媚兒雙手交握,前傾身子崇拜的道:「松雅先生真是太厲害了,會做菜、照顧貓狗,還知道很多事,冷讀術這個名字我聽都沒有聽過,你卻能說這麼多。」

蒲松雅被狐仙眼中的善意刺了一下,下意識別開臉道:「我只是在過來前,花了點時間蒐集神棍常用的手法,再把店裡的相關書籍翻一翻罷了。」

「你太謙虛了!你『咻』一下就把我煩惱一個月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只要把你剛剛說過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吳阿姨……」

「吳鳳霞不會相信。」

「咦?為什麼?」

「因為人類的信賴並不完全基於事實,有很大一部分是看交情和主觀期望。」

蒲松雅拿起一根薯條塞入嘴中,咀嚼幾回吞下,道:「妳和孝廉之所以相信我,一方面是因為我的理論合乎邏輯,另一方面是你們對我的信賴與交情高於佛壇前的地中海禿騙子。但是吳鳳霞並非如此,比起我,她絕對更相信賈道識。」

環繞胡媚兒身軀的希望一下子散盡,她垮下臉、垂下肩膀問:「那我們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能說服吳阿姨?」

「我們需要更強而有力,不是純理論的證據。」蒲松雅摸著下巴思考道:「最好是能直接證明賈道識的所作所為,和他向信徒宣稱的是完全不一樣的具體證據。」

「譬如?」胡媚兒問。

「類似要信徒節儉捐獻,但是自己卻住豪宅、開名車;叫別人清心寡欲,結果私底下吃喝嫖賭樣樣來。」

「你認為他會住豪宅、開名車,吃喝嫖賭樣樣來?」

「靠心術不正的辦法弄來的錢,只會花在心術不正的地方。妳去找個可靠的徵信社跟拍這傢伙,看能不能弄到他亂搞的證據,把照片拿給吳鳳霞看,她應該就會清……」

「我的女神、我的巨乳、我的美腿、我的美腰、我的『好痛好痛不要再來』,我存上半年的精神食糧費啊啊啊--」

朱孝廉從屍體狀態復活,打斷蒲松雅的發言,掐著水晶與神符失控大叫。

蒲松雅嚇了一跳,停頓幾秒後氣急敗壞的道:「孝廉閉嘴!別在外頭扯嗓子大叫,很丟臉的!然後女神就算了,你什麼時候有巨乳、美腿和美腰了?」

「我的女神啊啊啊啊--」

遭神棍洗劫的好色大學生繼續嘶吼,直到被凶惡的店長一掌推去撞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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