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胡媚兒一點也不認同蒲松雅的算計,蒲松雅也完全不想和冒失的狐仙組隊,但到頭來兩人還是一起在藝廊中左探頭右探頭,合力搜尋失蹤之人。

他們在藝廊右側的展區發現朱孝廉。

大學生正站在擺放蘭花盆栽的黑石平臺旁,臉上堆滿笑靨,兩手上下揮舞比劃,朝身旁秘書打扮的女子熱情搭話。

相較於朱孝廉的積極,女子則是安靜到冷漠的地步。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漆黑長髮靜靜指向地板,整個人宛如蠟像般毫無生息。
  
蒲松雅遠遠望著兩人的側影,對自家工讀生看上這名女子有些意外,畢竟女子雖然有著一張婉約如畫中仕女的臉,卻沒有朱孝廉最愛的豐滿雙峰。
  
大概是突然想換口味吧──蒲松雅如此解釋朱孝廉的異常。
  
他迅速將困惑拋到腦後,先對胡媚兒打「跟我來」的手勢,再輕手輕腳的繞過人群和展示品,來到自家工讀生的身後。
  
和朱孝廉說話的女子看到蒲松雅與胡媚兒,精緻如冰雕的臉龐露出一絲驚訝。
  
蒲松雅將食指壓在嘴脣上,暗示對方別出聲,然後將雙手伸到朱孝廉的右耳邊,賞給對方一記響亮的掌聲。
  
朱孝廉整個人往旁邊彈,掩住耳朵轉過身又驚又怒的道:「店長、小媚?你們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要嚇我?」
  
「因為你的反應有趣啊。」蒲松雅毫無愧疚的回答,低頭看了朱孝廉手中的手機──螢幕上映著蒲松雅的相片。他問:「你拿我的照片當搭訕女孩子的材料?」
  
朱孝廉「啊」一聲,猛揮手解釋:「哪有可能!我只是瞄到店長你從前面走經過,但追過去後卻沒看到人,所以拿你的照片出來,問這位小姐有沒有看到人。」
  
蒲松雅沉默,臉上清楚寫著「我不相信」四個大字。
  
朱孝廉的臉上爬過冷汗,僵硬的轉移話題問:「對、對了!店長你換回黑色的衣服啦?剛剛明明是穿很騷包的紅色燕尾服。」
  
「我打從出生至今,都沒穿過、買過、租過很騷包的紅色燕尾服。你真沒有……」
  
「沒沒沒有!」
  
朱孝廉高聲吶喊,動作迅速的抓住蒲松雅與胡媚兒的手將兩人往後拉,同時拉長脖子向女子呼喊:「小倩!我先陪我家店長四處逛逛,其他的事我們回家再上網聊,妳要加我的臉書喔,絕對要喔!我一回去就寄信給妳。」
  
「搞了老半天,你還是拿我當藉口釣美女嘛。」蒲松雅低聲道。
  
「我不是,我只是……只是在擴展我的女性交友圈!」
  
胡媚兒狐疑的問:「孝廉為什麼那麼想認識女孩子?女孩子又不稀有。」
  
「稀有的不是女孩子,是女友!我活了二十年,一個女友都沒交過。」朱孝廉回答,同時被自己的話打擊到,一動也不動的停在展場中央。
  
蒲松雅嘆一口氣安慰道:「振作點,假如你身體健康沒出意外,你的人生至少還有五十年可活,總會找到女朋友。」
  
「花了二十年都找不到,再多五十年也……也只是徒增左手的熟練度罷了!」
  
朱孝廉停頓片刻,驟然鬆手指著蒲松雅的鼻子高喊:「像店長這種被漂亮的女孩倒追,沒付什麼努力就成為人生贏家的人哪會懂我的痛苦!」
  
「我也想過著被女友、老婆、情婦、美妾、女僕和妹妹環繞,每天苦惱著要如何排解周圍人的醋意,頭痛、甜蜜又淫蕩的美好生活啊!」
  
處男大學生悲痛的吶喊震動梁柱,周圍的人紛紛停下交談與手邊的事,轉過頭、回過身注視三人。
  
蒲松雅處在令人發毛的視線漩渦中,瞪著令自己陷入如此窘境的脫線工讀生,腦中浮現兩個選項──
  
選項一、掐死這個丟臉的死大學生。
  
選項二、假裝不認識這個丟臉的死大學生。
  
可惜,無論是哪個選項,就四周人驚訝或鄙夷的目光看來,全都太晚了。

  
拜朱孝廉的飢渴吶喊之賜,蒲松雅不管走到哪個地方,都覺得周圍有人在偷瞄自己。
  
他被這種感覺搞得渾身發毛,便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一個等身大的展示櫃,躲在玻璃櫃子後,利用黑西裝當保護色融入陰影中。
  
相較於蒲松雅的警戒躲藏,胡媚兒與朱孝廉卻是光明正大的站在展示櫃周圍,一個開開心心的猛吞蛋糕,一個氣勢洶洶的向美女討電話,完全不受左右人的目光影響。
  
蒲松雅隔著玻璃注視兩人,一方面嫉妒這胡媚兒與朱孝廉的自在,一方面又質疑自己是不是太神經質,兩種情緒加成下,讓他的心情更鬱悶了。
  
在此等鬱悶下,他只能祈禱開幕式能快點開始、快點結束,好離開這個充滿人類與尷尬的場所,回到自己飄著貓毛狗毛,充斥貓叫狗叫的可愛公寓。
  
但遺憾的是,蒲松雅的祈禱通常會落空,這次也不例外。
  
「小媚!」
  
一名身穿黃色洋裝的年輕女性在稍遠處呼喊,她的臉上堆滿焦慮,快步穿過人群來到胡媚兒面前,靠在狐仙耳邊低語。
  
胡媚兒邊吞蛋糕邊聽藝廊主人說話,聽到一半就臉色大變,將手裡的盤子與叉子放到展示櫃上,轉身把蒲松雅和朱孝廉從陰影與美女面前拖出來。
  
蒲松雅嚇一跳,本能的轉動手臂掙扎道:「胡媚兒妳幹什麼?」
  
「我還沒要到電話啊!」朱孝廉朝遠處的美人伸長手。
  
「龍潭先生不見了!」
  
胡媚兒罕見的厲聲說話,她把兩人推到牆角,壓低聲音緊繃的道:「鵑姐……藝廊主人告訴我,龍潭先生十分鐘前就該到VIP室準備開幕式,但是她和工作人員在裡頭等了又等,就是沒看到龍潭先生。」
  
蒲松雅的臉色由不悅轉為嚴肅,皺眉細聲問:「派工作人員去找過人了嗎?也許只是和人聊天聊過頭,或是在某個地方休息到忘記時間。」
  
「龍潭先生不是那麼沒時間觀念的人,他一向很守時,而派工作人員找……」胡媚兒沉下臉,偏頭瞥向穿著高雅的賓客道:「會引起騷動,今天有很多貴客和記者來,鵑姐不想讓他們有不好的印象。」
  
朱孝廉問:「那要怎麼辦?延後開幕式、把那個老爺爺的節目抽掉?」
  
「鵑姐有打算延後開幕,但最多只能延十分鐘,再找不到人就只能抽掉壁畫畫家介紹了,但這是最糟糕的選擇。」
  
「還不到延後或抽節目的時候。」
  
蒲松雅拿出藝廊介紹單,翻到藝廊平面示意圖那面道:「藝廊分成繪壁、刻壁、飾壁三區,一人搜一區大概三分鐘內可以搜完,如果那個老爺爺沒有離開藝廊,我們應該能在開幕式前五分鐘找到人。」
  
胡媚兒眼睛一亮問:「松雅先生你願意幫我找人?」
  
「妳不就是為了要我和孝廉幫忙,才把我們兩個拉過來?」
  
「是沒錯,但是過去每次我想請松雅先生出手,都要費好大的力氣死纏爛打,你才願意幫我,這次為什麼主動點頭?」
  
「妳也知道自己是在死纏爛打啊?」
  
蒲松雅送給胡媚兒一記瞪眼,再盯著畫廊介紹單道:「這次和以往不一樣,妳的願望和我的希望是一致的。在這種令人發毛的地方多待十分鐘?給我一百萬我都不要!」
  
「發毛?這裡很乾淨,我沒看見半隻遊魂。松雅先生要是不舒服的話,跟我到廁所去,我拿符幫你淨身。」
  
「會讓人發毛的又不是只有死人,還有,女孩子不要隨便約男人去廁所。」
  
蒲松雅捲起藝廊介紹單輕敲胡媚兒的頭,再指向左邊的通道說:「胡媚兒,妳負責西側的『繪壁』,孝廉你找東側的『飾壁』,我來搜中央的『刻壁』。發現孟龍潭的人不要移動,立刻通知其他兩人;沒發現的話也不要動,回覆其他兩人後再討論怎麼做。有疑問嗎?」
  
胡媚兒與朱孝廉搖頭,立即一人往右轉、一人向左轉,小跑步穿過展場朝自己分配到的區塊奔去。
  
蒲松雅看向四方,視線掃過來往的男女們,尋找百歲人瑞的身影。
  
展場本身就不小,加上裡頭的賓客也頗多,此外還有展示櫃作障礙物,導致搜索工作比蒲松雅想像中麻煩。
  
蒲松雅勉強在三分鐘內將展場中的臉看過一輪,確定孟龍潭不在後,發簡訊給另外兩人,然後拿著手機等待其他人的結果。
  
他很快就收到胡媚兒的回報:「找不到龍潭先生,女廁男廁裡都沒有!」
  
但他卻遲遲沒有接到朱孝廉的簡訊。
  
怎麼回事?蒲松雅先發訊息催促朱孝廉,再撥號想直接罵自家工讀生,然而他的訊息沒有回音,電話第一通直接進入語音信箱,第二通則是聽見通話中的嘟聲。
  
「松雅先生──」
  
胡媚兒搖晃手臂,繞過一名男賓客和兩個展示櫃,跑到蒲松雅面前道:「孝廉一直沒有回我的簡訊,而且我打手機給他,第一通通話中,第二通跑到語音信箱。他有聯絡你嗎?」
  
「……」
  
「松雅先生?」
  
「……沒事。」
  
蒲松雅將手機收入口袋中,轉身走向朱孝廉負責的東側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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